六月末,高考放榜,我和蕾蕾的成绩都考的不差,蕾蕾填了上海外国语大学,而叶昕也同她一起填了这个大学。她打电话问我的志愿,我犹豫了片刻道:“蕾蕾,我想去外面读大学。”
“为什么?你不想和我在一块了吗?”她在电话那头心急地问。
我压低了声音道:“不是的,蕾蕾,你听我说,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倘若我在上海读书,我没有理由长时间不回家的,我不想面对我阿姨,所以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我很想离开这里,除了丁蕾蕾,我再也没有不舍了。暑假里,蕾蕾约了我还有叶昕一起吃了顿饭,看得出,蕾蕾现在很幸福,看着她的笑脸,我心里也又算有了安慰,吃过饭临走时,我特地对叶昕说道:“一定要替我照顾好蕾蕾。”
他还像那年体育课时对着我说道:“知道啦!”
我录取了T市的外国语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如释重负,八月底,蕾蕾生日,她家里给她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我和她坐在一起,看着她的亲人对她的疼爱,看着每一个人的笑脸,我心里却突然的难过和落寞。
九月初,我一个人拖着行李来到了T市,天热的让人有些晕眩,勉强找到宿舍,却还在四楼,领钥匙的时候遇到一个女生,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打扮地很中性,她兴奋地拍着我的肩道:“原来是新舍友啊,你好你好,我叫卢湾湾。”
“路弯弯?”我心里想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是卢、湾、湾,我是T城本地人,我家外面就是明月湾,所以我叫这个名字,唔……明月湾,你听说过吗?”
我摇摇头,“没有。”
“没有也没事的啦,你记住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对了你叫什么?”她接过我的行李,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很重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没事,你看我人高马大,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她咧嘴一笑,拿着我的行李不肯放手。
我也不再坚持,任她帮我把行李搬到了四楼宿舍,她回过头,擦了把汗,又笑着道:“嘿!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王子曦。”我边说边掏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宿舍里已经有两个人了,她似乎已经和她们俩熟稔了,大方地帮我介绍,“这是章锦,这是程桦。”
那个叫章锦的女孩长的很清秀,如同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温婉女子,她对我礼貌的一笑,“你好,我叫章锦,很高兴我们能成为室友。”
而另一个叫程桦的女孩子娇小可爱,她放下还在整理的行李,蹦蹦跳跳地走到我面前:“你好呀,我是程桦,以后我们同住一屋,就是一家人啦。”说着她勾住章锦的脖子,亲昵地道:“是不是呀,章锦姐姐?”
章锦温柔地拍了拍程桦的头,“就你会撒娇。”
章锦和程桦还有卢湾湾比我早到了两天,因此她们三个已经很熟稔了,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开学刚一周,我们便已经是打成一片了。卢湾湾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平时为人很讲义气;章锦柔中带刚,是个坚强的女生;程桦娇小可爱,总喜欢缠着我们,我们三都把她当小妹妹般看待。
学校开始组织迎新晚会,章锦学过跳舞,自告奋勇地替我们宿舍报了名,我和卢湾湾听到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卢湾湾靠在桌子上做晕倒状:“章锦啊……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你叫我上去跳舞,有没有搞错啊?”
章锦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第一次在我们面前耍赖道:“我不管,我可都报名了,全宿舍都要上去跳,我还选好了曲目,就《英雄》里章子怡跳的那曲《佳人舞》。”
一想起章子怡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妩媚动人的眼神,我就背后冒汗,难不成我们要在舞台上跳成那样的风情万种?
章锦还去隔壁宿舍喊来了蒋怡和丁薇,一共六个人,身高错落有序,不会显得卢湾湾特别突兀,也可以照顾到程桦的娇小。章锦特地去艺术团借了古装的戏服,我们穿上后,配上她编排的舞还是有些味道的,卢湾湾也不再抱怨了,认真地学跳舞,中间有一段,章锦还特地安排她独舞,起初她不愿意,尝试了几次之后,发现她自己很有天赋,因此也愿意担起了重任。
演出非常的成功,我们的《佳人舞》在迎新晚会上取得了评委和观众的一致好评,落幕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下面的掌声是为我、我们而响起,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我的第一次登台表演。
舞台的幕帘缓缓地合上,我站在台上,看着下面的人头攒动,听着如潮水般的掌声,此刻我虽然没有戴眼镜,可是在模糊的世界里,我似乎看到了那个人——多年前的那个少年!
他坐在最后排,吸着烟,手机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在黑暗中,呈现出一张褪去青葱的英俊的脸。
那个时候的我一定脑子一片空白,不然的话,不会不顾一切地冲下舞台,所有的观众都注视着我,可是我好像浑然不觉,章锦和卢湾湾在后面不断地叫我的名字,我也已经顾不得了,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再错过认识他了。
他似乎对演出的兴趣不大,也没有注意正穿着演出服装的我,他收起手机放回了牛仔裤口袋,吸了一口烟,起身向外面走去,我跟着他走到大厅外,月光如水,衬着他的皮肤很白皙,他比四年前高了不少,深蓝色的衬衫勾勒他挺拔的曲线,额前的碎发被风扬起,眼神深邃。
“喂——”我站在他背后喊他,他转过身,迷茫地望着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嗯。”点了点头,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他皱了皱眉,想了一会,摇摇头,“我们见过吗?我没有印象,对不起。”
我有些失望,但又马上提醒他道:“初三(23)班,王子曦,你看过我的校牌,你叫我保管过一小包东西,你还来班级里找过我,你还说会请我吃东西,你叫我去校门口等你,可是……那天我去了,你却没有来。”
他愣了一下,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还没等他回答,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阿叙——”
他转过身,看到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女孩子,眼里满是宠溺,正是这种眼神,让我的心里有了隐约的难过,女孩打扮得很新潮,长而卷的酒红色头发披在肩上,穿着黑色的吊带裙,露出白皙的肩膀,显现出迷人的风情,她走到他身旁,他温柔地搂住她的腰,眼里的笑意游荡开来。
“她是你朋友?”女孩问道。
他摇摇头,“我不认识她。”
说着,他们俩肩并肩地走远了,我站在月光下,看着他们般配的一对,想着他最后说的话,他说,他不认识我。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难过。
章锦和卢湾湾追着我过来,章锦本想怪我的,刚才谢幕还没结束,就已经跑了出来,可是当她们看到我哭的样子,才知道刚刚我的举动是应该有原因的。
回到宿舍后,我一五一十地把那些年的故事告诉了舍友,包括与他的见面,和后来我与简辰的相恋,讲的时候我很难过,可是讲完我却如释重负,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章锦靠在我的床头,听我讲完后,她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是喜欢上了那个男生。”
她的这一句让我错愕到了,我忙摇头解释道:“不可能,我心里明明喜欢的是简辰。”
“是因为他对你的好,你才误认为自己喜欢上他!”章锦很肯定地告诉我,我愣了半晌,也说不出反驳的话,确实,在我的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感受了对那个叫做阿叙的男生的感情。
那一晚我无眠,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四年前的那一次见面,他站在走廊里,阳光下的笑容,让我难以忘却。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勉强睡去,可是梦境里,却全是他的模样……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临近吃饭,我才起床,上午的课没有去上,卢湾湾帮我点了名,快要十二点的时候,她们三个一起回来,章锦还帮我打了饭,我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章锦已经神秘地对我道:“子曦,我们帮你去打听了,昨晚上那个女生,按照你的描述,应该是大四希腊语系的于淼淼,听说她是大三上学期才转学过来的,家庭背景很厉害。”
我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章锦见我有些失望,也便没有说下去。我扒了两口饭,便没了胃口,下午去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也是一点心情也没有,整个人总是病恹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情绪,难道真的和章锦说的一样,我喜欢上了他,而自己却不知道。
放学的时候,我和舍友们一起走出教室,突然看到他站在走廊里,时光如同倒转一样,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的初中,他站在那里,笑着对我说,要请我吃东西。可是此刻的他,却是在等另外一个女生。
腿似乎不听使唤一般,我兀自走过去,他也发现我了,礼貌般地点了点头,我硬挤出一个笑容,明知故问道:“在等谁呢?”
他点了一支烟,然后目光温柔地看着前方,回答我说:“喏,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叫做于淼淼的女生,正向他走来,她穿的依旧很性感,今天的长发被挽起,束之高阁,整个人显得清爽却不失风情。她也看到我了,走过来淡淡地道:“又是你啊……”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抿了一口烟,对于淼淼说道:“她是我上海的老乡,昨晚上太黑,我没有认出她,今天大家都用空,要不一起吃顿饭。”
于淼淼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说道:“没有问题。”
这下倒换我愣住了,什么老乡?还要吃饭?他见我没反应,拍拍我的肩道:“一起走吧。”
我拜托了章锦帮我把书带回宿舍,临走时,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别乱动感情,人家已经有了女朋友,动了真感情反而成了第三者。我点了点头,眼泪突然在眼眶里打转,章锦赶忙用纸巾帮我把泪水擦去:“去吧,去吃个饭,高高兴兴的。”
我和他们两一起来到了离学校不远地餐馆里,于淼淼点了几个菜,她要喝的饮料店里没有,她便亲自去对面的超市里买了,只剩下我和他对面对坐着,他依旧抽着烟,一声不发,我有点尴尬,怯怯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宇文叙,他们都叫我阿叙。”
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姓氏,宇文。
“你真记得我了?”我惶惑地继续问道。
他没抬眼,玩弄着手里的zippo打火机,“后来想起来了,那天多亏了你,所以今天想请你吃个饭。”
“你那天晚上有去我学校吗?”
“我忘记了。”他说地淡淡的,可是却让我很难过,他忘记了,所以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到天黑,他也没有出现。
菜上齐了,于淼淼还是没有回来,他指了指菜道:“你先吃吧,这顿饭本就请你的。以后两清了。”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什么两清了。”
“互不相欠,那件事情,不要在淼淼面前提起。”他收回打火机放进口袋,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也很认真地问他:“那以后能和你做朋友吗?你也说我是你老乡了。”
他冷笑了一下,“我想不必了,刚才那么说,是怕她误会。”
我握着筷子的手突然抖动了一下,泪水根本不听控制地往下掉,我的余光瞥见于淼淼的身影了,我尴尬地赶忙起身,落荒而逃,心里却止不住的难过,第一次,我的自尊被人践踏至此。回去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在雨中边走边哭,我想那天,定是我长这么大以来,从未有过的狼狈。
回到宿舍后,她们还在吃晚饭,都没有回来,我一个趴在书桌上哭的昏天暗地,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的心里,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叫宇文叙的男生。
命运的安排如此奇特,初三那一年的匆匆一瞥,直到四年后,在T城还能与他相遇,可以相遇之后,却是这般情景,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对她呵护备至,怕她误会,怕她生气,所以,我连和他做朋友的机会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