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门又突然被用力关上了,房间里只留下我和妈妈,她的神情很淡漠,看不出悲喜,我走过去,对她说道:“妈妈,你不要再和爸爸吵架了好吗?”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怜爱地看着我,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便生活在这样几乎日日争吵夜夜冷战的家庭里。我的爸爸叫简辰,他是程氏集团的总经理,我从很小的时候别人听到我的名字就会问我:“为什么你和你爸爸不一个姓呀?”其实我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我姓宇文,很多次爸爸都要求我改姓,却被妈妈阻止了,妈妈是个很淡漠的人,但是对我很好,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
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叫我先吃好回房间,我偷偷地躲在门背后,听到妈妈和他又开始争吵了。爸爸把一桌子的餐具全部甩到了地上,朝妈妈吼道:“我做的还不够多?”
我以为爸爸会打妈妈,忙冲出去拦在妈妈的面前,对爸爸说道:“你不要欺负妈妈!”
爸爸冷笑了一声,看着我,然后把我整个人拎了起来,妈妈见状赶忙从他手里抢下我,把我护在她怀里,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觉得格外的温馨。
爸爸点了根烟,坐在一旁,冷言道:“是你妈妈欺负你爸爸。”
我抬头问妈妈:“你欺负爸爸了?”
妈妈不说话,她摸了摸我的头,道:“明天一道去接你哥哥回来好不好?”
“我还有哥哥?”我吃惊地望着爸爸妈妈,“这我怎么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呃……还有,他叫什么名字?比我大几岁?”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充满了好奇。
妈妈叹了口气,“他叫简修文,比你大两岁,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明天回上海。”
我望向妈妈,看到她有些歉疚的眼光,我想安慰她,我把手伸到她脸边摸了摸,说道:“哥哥要回来了,妈妈你好像不开心。”妈妈别过头,不说话。
爸爸摁灭了烟头,对妈妈说道:“我会对两个孩子一样好,也请你对待他们一样公平。”
我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看着墙上的钟摆,已经很晚了,我便上楼去睡觉了。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我便被爸爸抱着放进了他的车里,睁开眼,看到他们俩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抗议道:“老爸老妈,拜托,我还没刷牙洗脸,我这幅样子怎么去见哥哥啊?”
妈妈转过身拍拍我的头,“悠悠,今天妈妈叫了你一早上你都无动于衷,爸爸看时间来不及了,没办法才把你直接抱到车里的。”
我无辜地看着妈妈,点了点头道:“好吧。”
到了机场,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带着一个男孩子走过来,她用不流利的中文说道:“请问是简辰先生和王子曦女士吗?”
爸爸点了点头,那外国女人蹲下来对男孩子说道:“这是你的爸爸和妈妈,老师得回去了。”
那男孩子拉着外国女人的衣摆,不说话,爸爸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他却拼命,嘴里不断说着“no……no……no……”
爸爸想请外国女人吃顿饭,但是她却谢绝了,说定了往返的飞机票,下午就要走了,爸爸妈妈挽留了很久,外国女人坚持要走,临走时她递了一张名片给爸爸,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和她联系。
我们回到车里,那男孩子还是愤愤不平,我望着他,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他似乎有些惊讶,道:“what!”
爸爸在附近找了家中餐馆,下了车,爸爸拉着那男孩子,看的出他还是很抵触,我们在餐馆里坐下,他坐在爸爸旁边,和我面对着面,爸爸问他想吃什么,他也不说话。
我把菜单推到他面前,道:“爸爸问你想吃什么,你不说话可不礼貌。”
他又把菜单推开,莫名其妙地讲了一堆英语,爸爸和妈妈似乎听的明白,互相看了一眼,便不再言语。我越看这个所谓哥哥越不爽,我故意打翻了桌上的橙汁,流到他的裤子上,他站起来怒言道:“whatthehell!”(口语,表示愤怒。)
妈妈似乎也对他很不满,拿了纸巾递给他,说道:“妹妹也是不当心的。”
爸爸帮他擦干净之后,说道:“我明明看见是悠悠故意的。”
妈妈冷哼了一声,“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你没看见着小子一点礼貌都不懂吗?悠悠都主动示好了,他倒好,不但不领情,还说些难听的话。”
“子曦,你最好公平一点。”
“公平?他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做到公平?”
什么?这个男孩子不是妈妈的儿子?我疑惑地望着妈妈。
而妈妈这句话似乎激怒了爸爸,他把餐布狠狠地甩到她面前,“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起。”
“她本来就不是我妈妈,ihateher(我讨厌她)。”坐在一旁的男孩子突然开口道,爸爸和妈妈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读的学校本就是双语教学,因此,他最后的那句“我讨厌她”,我听的很明白,我站起来,朝他吼道:“我也讨厌你,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鬼小子!”
说罢,我拉着妈妈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这一顿饭不欢而散。
下午,爸爸带着那男孩子正是入住到我们家,爸爸给他买了好多玩具,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如此地偏爱让我觉得很是不快,我走过去,撒娇地拉起爸爸的手,故意在妈妈面前说道:“爸爸,你给他买了这么多玩具,怎么也不给悠悠买?”
这句话很明显让妈妈不悦了,她拉过我,摸了摸我的头道:“明天妈妈帮你去买。”她白了爸爸一眼,轻声道:“还说什么公平……”
爸爸的眼里有些受伤的眼神,但只是一闪而过,他没有说什么,带着那男孩子到浴室,开了水想帮他洗澡,妈妈走过去把热水器阀关了,爸爸转过身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给悠悠洗过澡吗?”
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子曦,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悠悠是女孩子,我怎么给她洗澡?”
妈妈冷笑了一声,“那悠悠很小的时候呢?你怎么不给她洗澡?你儿子回来第一天,你这个做爸爸的就这么殷勤忙前忙后的?怎么,觉得亏欠太多了?”
“这些事情,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好吗?子曦,你一直是个明事理的人,可是为什么只要涉及到悠悠,你就变得这么不能理喻?修文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说的对,我是亏欠他太多。”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爸爸肯定欠了那个男孩子很多,我走过去,拉起妈妈的手道:“妈妈,帮悠悠洗澡好不好?我们去楼上的浴室,让爸爸和哥哥在这里吧。”
妈妈怜爱地抱起我,轻声道:“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听到爸爸妈妈的吵架声,我偷偷地下了床,来到他们房门前,房门没有关紧,我透过细缝看到爸爸妈妈都站着,爸爸在吸烟,妈妈站的位置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送他回澳大利亚,必须。”听得出,妈妈的口气很决绝。
“不行。”爸爸猛吸了一口烟,看得出他脸上的倦意,他叹息道:“子曦,当初修文妈妈的死,是我的错,我害的他一出生就没有母亲,难道我不应该补偿他吗?子曦,我保证,我对修文和悠悠是一样的,我不会偏爱修文,更不会不疼悠悠。”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今天你所做的一切已经让我全盘否定了你的保证。你给悠悠买过玩具吗?你给悠悠洗过澡吗?你问问你自己,你当初答应我,你会给悠悠一个完整的家、一份完整的父爱,可是现在呢?连悠悠都感觉得到,你更加偏爱简修文。”
爸爸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靠在墙边,眼底是难过的神情,他说道:“程氏集团下个月就要改名为简程集团了,我答应你,将来全部的股份都归你和悠悠,这样你满意了没有?子曦,悠悠是宇文叙的孩子,我这样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修文,我是绝对不会送他回澳大利亚的。”
我推门进去,爸爸妈妈都惊讶地看着我,我走到妈妈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谁是宇文叙?”
妈妈的眼泪突然“啪嗒”地落在我的胳膊上,她抱起我,突然哭地很伤心,那是我记忆里,妈妈第一次哭。
等她哭累了,爸爸从她怀里接过我,他把我抱回了房间床上,帮我盖好了被子,说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你妈妈会难过的。”
爸爸关了灯离开,我在黑暗里望着窗外的月光,冰凉如水,从那天起,“宇文叙”这个名字似乎成了禁忌,我再也不敢提起。
第二天爸爸和妈妈带了我和简修文一道去了趟人民公园,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简修文今天倒是没有那么戾气了,爸爸牵着他的手,他也不抵触了。
逛了不多久,妈妈便说累了,叫爸爸去买水,趁着爸爸带简修文离开的片刻,妈妈很认真地和我说道:“悠悠,不管我们上一辈有什么恩怨,但是你要相信爸爸和妈妈,我们是最疼爱你的。”
我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嗫嚅地问道:“妈妈是我的妈妈吗?爸爸也是我的爸爸吗?”其实我从小听过的风言风语太多了,很多人都说简家的千金不是亲生的,甚至有人说我的亲生母亲因为贩毒被枪毙了,我很小的时候不懂事,会去问妈妈这些流言蜚语是不是真的,妈妈总会郑重其事地告诫我,不要相信别人说的。
可是如今我不得不再回想起那些流言,所谓无风不起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恶意中伤我的身世,难道我真的不是简辰和王子曦的孩子吗?他们口中的“宇文叙”又到底是什么人,我始终问不出口,我想,等我长大了,也许这些谜底自然会揭晓的吧。
爸爸和简修文买了饮料回来,简修文递给我一罐可乐,我摇头,指了指他左手拿着的芬达,道:“我要那个。”
简修文笑笑,他笑起来和爸爸确实很像的,很斯文又温柔,他把芬达给我,自己喝了可乐。妈妈摸了摸简修文的头道:“以后要学会疼妹妹。”
爸爸很无奈地说道:“妹妹也要学会爱哥哥,懂吗?”
我点头,又做了个敬礼的姿势,说道:“yessir!”
爸爸和妈妈都笑,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们笑得这么开心,妈妈的眼睛很美,笑的时候像是一个弯弯的月亮,眼神又清澈明媚,我很喜欢看妈妈笑,她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有卖吹泡泡的小商贩经过我们身边,我掏出硬币买了两管,一管给了简修文,我们俩边跑边吹着泡泡,那些泡泡漂浮在空中,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五颜六色。我和简修文在前面跑,爸爸妈妈牵着手走在后方,我转过头的时候,看到爸爸在妈妈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妈妈轻轻地笑了一下,那些泡泡弥漫在他们俩的身边,映衬着妈妈的笑脸,远远望去,像是一幅动人的画卷。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末日的残酷
在不安的深夜
能有个归宿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双手去碰触
每次伸手入怀中
有你的温度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失落的痛楚
一个人的路途
也不会孤独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生命做长度
无论我身在何处
都不会迷途
我要稳稳的幸福
这是我想要的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