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简穆军家,里面的哭声在门口就听到了,妈妈挣脱开我的手,扑到床前,看上去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无视所有人轻蔑地眼神,拉起简穆军的手,喃喃自语道:“穆军,穆军,我来了啊,穆军,你看看我啊……”
站在床边的有一位律师,他拿着一份文件递给我,问道:“请问您是简辰先生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道:“是,我是。”
“按照简穆军先生生前的遗诏,他名下的百分之百财产归于简辰先生与佟敏女士。这份文件你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签字,文件即时生效。”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大多都是程氏集团以前的股东,几个年老的愤愤道:“老程一手建立起的程氏集团,没有想到会落到这个私生子手里!”
“老程真是看走眼,怎么会把女儿嫁给简穆军这匹白眼狼!”
“行了,少说两句。”
我看下他们,道:“几位爷爷、叔伯,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但是成见归成见,如今程氏集团归属于我,我希望以后我们能够通力合作,放下对我的成见。我也相信我不会比我爸爸和他老丈人差的。”
“我呸!”有个满头花白的老头突然对我唾了一口,“你个外姓人凭什么接管程氏集团?你个私生子也敢站在这里和我们讲通力合作?我告诉你们这对不害羞的,程家的人都在天上看着呐!你们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言霜觉得气氛不对,便过来低声劝我:“简辰,现在不适合谈什么,等阿姨祭奠完,我们还是尽早回家。”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律师手里的文件,签下了我的名字。从这一刻起,我成为了程氏集团的真正继承人。
妈妈留在闵会园不肯走,我和言霜也无法相劝,将近十点了,我带着言霜先离开了这里。回到家,我心里隐隐觉得我的人生似乎要开始改变了。
办完简穆军的葬礼,我正式进入程氏集团工作,担任总经理的位置,但是公司里还是有不少人对我不满,我也知道他们背后会叫我私生子,但是我想,一个人的能力不是他的出身所决定的,只有自己有作为了,才能让别人刮目相看。
我本来想让言霜安心在家休养,毕竟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凡事都要为肚子的孩子着想,可是言霜不依,说只有两个月,工作的话不会有很大关系,我没办法拒绝她,只好安排了言霜进入了公司的行政部门,管理人事,工作量并不是很大,言霜也对她这份工作很是满意。
三个月后,公司的业绩有所上升,本来对我有偏见的大部分人也开始动摇他们当初的想法,唯独程氏原有的那些股东,仍然对我成见颇深。公司的年会过后不久,我便在公司举行了我和言霜的订婚宴,言霜的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我和她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当我觉得一切都步入正轨的时候,没有想到人生中的偏差来的如此之快。
有家叫做欧幂的公司约了我谈合同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我们的相遇会是在这一天,当子曦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和子曦谈完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又问了些关于她的感情,当我得知她和那个叫做宇文叙的男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在那一刻,我多想告诉她,子曦,你回我身边吧。
回到家中,言霜已经睡了,我在房门外点了一根烟,靠着墙边抽起来,一时间思绪万千,可是心里的真实想法不断地在向我咆哮,我只觉得自己乱成了一团。
门突然打开,言霜一脸倦色地看着我,朦胧的眼神,长而卷的头发披散下来,她揉了揉眼睛,道:“这么晚才回来。”
我掐掉了烟,沉默了一会,道:“言霜,我们分手吧。孩子,你生下来,如果你不想养可以交给我,我保证给他最好的生活。”
言霜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她的眼眶瞬时红了一圈,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道:“hey,Orion,areyoukiddingme?”(简辰,你在开什么玩笑?)
“Iamserious。”(我是认真的。)
言霜跌坐在羊毛毯上,她用力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呜咽道:“简辰,你不能这么残忍。我还有十几天就是预产期了……”
我走过去,想要抱住她,却被她推开,她咬着嘴唇,嘴唇都渗出血来,可是她还是浑然不知,我叹了口气道:“言霜,你要多少钱,只要我给得起。”
言霜站起来,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她要打我,没有想到她拿起桌上的钥匙夺门而出,开着我的车冲上了马路,当时楼下一辆的士车也没有,我追了几百米,就被车甩开了一长段的距离,我心急地拿出手机打给她,却已经关机了。
寒冷的夜晚,我一直守在家门外,等待言霜的回来,我以为只要天一亮,她就会出现,我以为我不管犯什么错误,她都会原谅我。
凌晨四点接到警方通知,言霜昨夜驾车在中环一带出了事故,送往医院抢救,孩子早产,但是保住了,而言霜因为伤势太重,医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凌晨四点的申城,天色还没有丝毫光亮,我望着滚滚的黄浦江水,觉得自己如同掉入了寒冷的冰窖里。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言霜已经被盖上了白色被单,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掀开它,看到的是言霜依旧清秀的脸庞,可是额头上还有些许的血渍,嘴唇已经发紫,全身冰凉,所有的这一切都告诉我,言霜死了。
医生们在我旁边劝慰道“节哀”,我努力地控制情绪,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已经永远离开的言霜,我的心抽搐般的疼痛。
护士带我去了育婴房看我和言霜的孩子,孩子很健康,是个男生,他的眼神和言霜很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淡淡的恐惧。
我请了算命师给他取名叫修文,出了院就派人送他去了澳洲。而很快,程氏集团总经理未婚妻命丧车祸的新闻便在各大媒体传开,我望着空荡荡的家,想起言霜那些年对我的好,想起她为我的付出,想起她执着的爱,我终于难过地不可自抑。
那段时间,多少次我想告诉子曦,我实在忘不掉她,可是每每想到言霜的惨死,我又愧疚不已。那段时间,只觉得活得辛苦,公司又有很多事情要做,接连几个月没有睡过好觉,人也消瘦了一圈。
大概半年的时间,我才从这个阴影里走了出来,重新全身心投入了工作当中,公司规模逐渐扩大,而那些股东们却变本加厉地对我抨击不良评论,我知道简穆军还有一个儿子叫程赫,倘若我们出生在一个家庭里,那么,他便是我的手足,我的兄长。
可惜,上一辈的恩怨,下一辈也必须要去承受,一些股东们向我施压,要求交出百分之一的股份给程赫,我迫于压力不得不答应。下午的时候我约了子曦吃饭,其实我是故意这样做的,子曦却浑然不知。点完餐,程赫和宇文叙也来了,子曦显然处于震惊之中,其实是我联系到程赫,约他来上海签合约的,我让出了百分之一的股权给他,而其他的事情我也就不便再过多问了。
签完约,程赫和宇文叙便先走了,子曦一直神情恍惚,我担心她有事情,送了她回去,晚上的时候我给她打了电话,说了很多很多,最后请求她答应我,成为我的女朋友,子曦也许真的疲倦了,疲倦感情的浮沉、疲倦生活的无奈、疲倦这人生种种的坎坷,她也累了,也需要回到一个人身边,也需要一个人好好爱她,全心全意地爱护她。
终于,她接受了我。
但是我低估了子曦对宇文叙的爱。
在交往的日子里,我总觉得她离我很遥远,触不可及,她的心始终不在我这里。有的时候,我一觉醒来,只要看到子曦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心底很害怕很无助,这种感觉挥之不去,我太过害怕她会离开我。我知道,子曦爱宇文叙,这些年,从未变过,爱的无悔、无怨,爱的彻底投入。可是我依旧想守护她,我依旧想去爱她,依旧想每天醒来看到她,依旧想她成为我的妻子。
那一天,当我得知宇文叙死的消息的时候,我望着医院外的天空,低沉地快要下雨了,乌云大片大片的飘过,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面色都很凝重,外面的警察和记者也把医院门口给堵住了。我看到昏迷中的子曦,她还在喃喃自语地叫着宇文叙的名字,可是我的心里却从未有过的轻松,子曦,她终于要完全成为我的女人了,这世间没有人再可以抢走她。
子曦醒来后就去了监狱探望宇文叙生前的女朋友,叫做苏甜,她怀了宇文叙的孩子,子曦回来的时候神色一直很疲倦,我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也便没有再多问。
几个月后,苏甜在监狱里生下了一个女孩,子曦把她带回了家,而我和苏甜的交易,也被子曦全部知晓:程氏集团的几个股东始终要求程赫回来继承,我实在没有办法,才选择和苏甜联手,她提供大量资金于我,待将来我的流动资金够充分之后,再将这些钱还给她。条件就是将子曦留在身边,不让她和宇文叙在一起。子曦惨然地对着我笑,她想要和我分手,我无可奈何地求她,我以这个孩子的一生做赌注,我看到子曦犹豫的表情,我知道她动摇了,她为了孩子以后更好的生活,最后终于妥协。我知道自己的可悲,可是我爱了她这么久,爱得这么苦,我又怎么能够放手?我又怎么能够看着她决然离去?我又怎么能够失去我这一生的挚爱?
我想起高中那年在天台上,我抱着她的时光,看着做完早操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室,听耳边的微风呼呼吹过,吹起子曦的发丝,掠过我的嘴唇。那时的时光太美,让我贪恋不已。如今想来已经有很多年过去了,终究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同了。
人这一生,会走很多的路,看过很多的风景,会遇到很多的陌生人,会看过很多的书,听过很多的歌,会绝望过很多次,也会欢笑过很多时光,可是,到最后,我们才会明白,我们爱过的,却始终只有一个人。
我简辰爱过的,只有你,王子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