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忘我精灵 (1)
她已经有点疯狂。“公主,你做什么?”守兵骇然大叫,见她满身杀气地冲出玉阁,急慌得不知所措。所有的战士都围过来,他们已受指令,保卫公主的安全,不能出半点问题。
“公主,你要去哪里?”战士们考虑到公主的安全,叫喊声中将梅兰斯姬团团围住,阻住她的去路。
“让开!”梅兰斯姬大声娇叱,眸光一红,将弯镰剑横空一晃,她似乎要对战士动手。
“公主,我们……我们受令保护你的安全,你不能……”一个年龄较大一点的士兵忙不迭地解释,可是士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公主梅兰斯姬阻断。
“命令!谁的命令?”梅兰斯姬一边娇喝,一边继续疾走。
“我的命令!”突地有人道,寒声栗语,字字充满威严。
梅兰斯姬骤听那声音猛地一振,止步回头,但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就站在不远处,身着戎装,佩带官衔,目光炯炯,正注视着梅兰斯姬。
“叔父!”梅兰斯姬娇叫!那中年军官正是梅兰斯姬的叔父小王爵,他负责保卫梅兰斯姬的安全工作。小王爵“嗯”了一声,蹁步到梅兰斯姬面前,轻声道:“语儿,夜已深,你还要去哪里?”
梅兰斯姬闻言眼圈一红,玉泪若滚珠般夺目而出,哽哽咽咽道:“我……我想看看我爹……”一句话未完,她已哭成一个泪人,酸楚之容,沉于抽搐扭曲的粉面上。
小王爵惊疑地细细打量梅兰斯姬数眼,似乎不认同她怎能冲破魔法的控制,已经恢复记忆,然小王爵目光一闪,当即断言道:“不可以!”
小王爵的语气十分地严峻,好像是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梅兰斯姬心想爹地已被杀手刺死,作为女儿看一眼怎么不可以,当下反驳道:“这……为什么?”小王爵面露为难之色,好似已有不得已的若衷,然面对公主,还是冷面一沉,更是转过身淡然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为什么!”“你……”梅兰斯姬感到莫名的愤怒,目瞪着小王爵,不曾想他怎会如此不尽人情。这时,小王爵又突地转过身来,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去看另一个人,杀了他都可以。”
梅兰斯姬一愣,矢口问道:“谁?”
“刺客!”
“刺客?刺客还在王宫?”
“不错,他已被抓捕起来,关押在地狱。”梅兰斯姬一阵震颤,简直有点悄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地狱?”梅兰斯姬月中涌起两抹可怕的杀机。
“嗯……”小王爵目注着梅兰斯姬,只要不去见族王雪地,见任何都可以,小王爵的脸上蓦地掠过一抹轻松,长叹了一口气。
“我要去地狱,我要亲手杀了刺客,我要为父王报仇!”梅兰斯姬一身比斗气,有点发狂般地怒吼,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将刺客咬死,嚼碎。“那好吧,你现在就可以去!”小王爵立时吩咐数十精壮战士跟随公主,前往王宫地狱。
梅兰斯姬已到地狱,命令狱官即刻带她去杀那个刺客。梅兰斯姬被带到地狱中的地狱——永不超生之狱。黑暗得永超生之狱亮起了火把,火光闪烁,不仅没给阴暗的地狱带来生机,反而更增了残废的气息和阴森。阴光如旧像一堆废物一样蜷缩着身躯,任凭毒虫侵食着他的血和肉,却毫无知觉,他已经不知昏迷了多久,现在只剩下仅有的一丝气息,他真的快要死了!
梅兰斯姬举着火把“哐”得一声踢开狱门,狱门并没有上锁,亦无须上锁,凡是被送进“永不超生之狱”的囚犯,根本不能自动地走出那道门,更可怕的是“永不超生之狱”受最高级的魔法师——神圣魔法师的诅咒和封印,将永不超生。
梅兰斯姬扫了一眼已跟死尸没有分别的阳光,恨毒地咬咬牙,猛地踢了一脚,她几乎是连骨子里的余力都发挥出来,恨不得一脚能将阳光踢成肉泥。
她没有看到阳光那张发青泛绿的脸孔,亦不悄去看,她还根本就不知道刺杀雪地的刺客就是她两年前从边界救回来的阳光。现在她终于看见阳光那张脸,就在阳光被踢飞,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的那一瞬间,她蓦然发觉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孔。
“嘭!”阳光从高高的墙壁地撞落下来,重重地摔在石地上,几欲可以听到骨碎肉裂的声音。阳光没有呻吟,他已经不呻吟。
当阳光落下,梅兰斯姬清晰地看到他那张中毒而泛着淬绿色的脸孔时,她就像是陆地让人从上到下劈了一刀似地,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阳——光!”她猝然尖叫出声,她紧紧地瞪着阳光那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躯体,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人。
她努力地将脑海里阳光的影子和面孔和眼前这个囚犯对比,她再次发出一声揪心的尖叫:“真的是你!”她的尖叫不但充盈着恐惶和不安,而且悲哀到极点。
事实就是事实,真实的事实,他就是阳光,阳光怎么会刺杀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会是来自巴里西族部的杀手?她怎么会这样无情?不解的疑问、惊栗,仿佛若磐石一样,撞击着梅兰斯姬那颗仇恨的芳心,侵蚀着她美好的记忆。
两年前的阳光,是多么地善良,他在王宫里养伤,他时常陪她聊天,出游,他脸上总是溢满微笑,青春活力无处不在,她曾亲眼目睹他将一只落水的蚂蚁救起来,她还看见他不顾裂自己的伤心飞飘起来接住从大树上跌下来的乳鸟……
一时间她是多么地喜欢他,甚至想着他要是永远陪着自己该有多好,在阳光伤愈离开阿布旗都时,她还偷偷地因为舍不得他离去而跑到河边大哭一场,然而,如今他却像一条已经快要死透的狗一般躺在“永不超生之狱”里。
阳光已不再她心中的阳光,他对她来说是那么地熟悉,又那么地陌生,陌生地让她不敢叫他的名字。阳光在他心中燃烧起来,她狠狠地盯着他,呼吸变得粗重。刺杀族王雪地是不能抹杀的事实,她恨他,就在她瞪着阳光的秀眸里忽地涌出一串热泪时,如咬牙决定杀了他。
“呛!”弯镰剑出鞘,寒光森森,映着灯火挥向阳光的头颅。剑气滚动,毒虫毒蟑四下逃窜。剑已落下,剑尖划破了阳光的肩膀,鲜血涌出一条红线延伸到阳光的咽喉。剑尖正抵咽喉,只要是微微用力将剑尖前送,就可以立刻结束阳光苟延残喘的生命。但剑尖没有抵进,至少现在还没有抵进,或许,她不想一剑就要了阳光的命。
一剑了结阳光的生命对他来说是一种奉献,一次帮助,是他求之不得的恩惠,他是多么地想尽快地死去,可是她连把握生与死的权利都没有,竟不能亲手杀了自己。她恨阳光,恨之入骨,她怎么可以对仇人奉献和帮助?她要让他慢慢地死,一寸一寸地死,她要看着仇人死去。
仇恨是多么地可怕,它能让善良的人变得凶狠,它能驱使富有爱心的人骤变狠毒。梅兰斯姬已变得狠毒。“阳光,我要杀了你!”她厉吼着发出尖锐的嘶叫,冷酷的粉嫩面孔中挤出一缕手刃仇人前的快意狞笑。能在仇恨的驱使手刃仇人,确也是种快乐,快乐能让人发狂,梅兰斯姬早已发狂。剑尖在阳光的咽喉颤抖,剑光映射着他那张青得没有一丝鲜血的脸。
看上的血流顺颈间滴流到阳光的脸上,血已不再是红色,连血都已染毒,变成红蝎色。不知是哪一根神经的作用,还是人体的本能反应,阳光的躯体突地颤了一下,他的呼吸亦得得粗重,是不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在临死前他突地有了精神?
“你……动……手……吧!”阳光忽地断断续续地道,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地虫的嗡鸣,每一个字都似乎是用那集蓄已久的力量发出来的,他仍抬不起头,嘴辱附着脏污的地面,他竟然还能够说话,也许,这是他人生最后一句仅有四个字的话!说话对他来说难于登天,他在说实心话。梅兰斯姬残酷的狞笑僵在脸上,尽管阳光的声音已轻得象阵微风,她还是听在耳中,而且听得十分清晰,真切。梅兰斯姬倏地扯起一阵刺耳的厉笑,鄙夷地冷看了阳光一眼,寒声道:“你求我杀了你,你想死是吗?我偏偏要看着你死,一点一点地死!”
梅兰斯姬居然挪移剑尖,她果真不要阳光就那么快地死去,但她的剑并没有离开阳光的躯全四肢。“阳光,你忘恩负义,你是畜牲,你不是——人!”梅兰斯姬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仇恨的火焰在目中燃烧,随着“噌”的一声。剑尖划进阳光的左手臂里,黑血疾喷,溅落在梅兰斯姬的衣衫上,血腥弥漫着秽臭的地狱。
梅兰斯姬疯了似的在阳光的躯体发泄仇恨,不知是哪一滴善良热血落在她的心上,她终于不忍看到阳光身上如马蜂窝一样的剑孔,想想两年前他那灿烂的笑容和真诚的面孔,她止了发泄,带着仇恨和悔恨,流着不知道是因为伤害阳光而悔恨或是为父毒被刺而伤心的泪水,逃一般地奔出地狱。
阳光早已失去仅有的一点感觉,他没有听到梅兰斯姬奔出地狱时嚎啕的哭声,她哭得悲恸,伤心极了。所有的战士都跟着公主梅兰斯姬离开地狱,地狱重视一片黑暗,阴冷而阴森,没有一丝生气。整个地狱除了狱口的岗哨外坐着一个冷得就像冰块一样的少年,死寂的地狱没有半点声音。
如今的地狱,该死的囚犯都已死去,只剩下一个未死的囚犯,那就是“永不超生之狱”中的阳光。阳光虽说还没有完全地死,但已不可能发出一丁点的响声,试想一个连呻吟都没有的犯怎么可能会动会发出响声。
岗哨外的那个少年不会发出的响声,他就如一个木雕人似的坐在那里,不动不言,甚至看不出他在思想,只见他将双肘放膝上,托着下巴,望着灯火一动不动坐着,在那里已坐了三四个时辰,就连狱宫带着公主和战士大路人马奔进地狱时,他都没有动过,既没有向公主和狱官行礼,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但他同阳光不一样,毕竟是活人,特别是他长着一双极具威慑,泛着异彩的麒麟眼,眸瞳闪亮,就宛如天上的星辰。他是个很怪的少年,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怪僻,怪得有点不似人。
地狱的狱守是最低贱的工作,他在地狱里已经工作了快两年时间,今晚,正值他值岗。少年看着公主气冲冲地冲进地狱,又哀哭着奔出来,他不曾动容,睹若无视,他冷酷,已经到了极限。
公主带着战士们才出地狱不久,又有一个身着魔术袍的男人走进来,他踱步到少年面前,详和地问道:“请问刺杀族王的那个刺客关押何处?”少年冷冷地说道:“最里间。永不超生之狱!”少年说话时连看着壁灯的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噢……你可以带我去吗?”那人朝漆黑得地狱里探头望了一眼。
少年无语,没有回应,更不问来人是谁。那人很奇怪地仔细打量少年一眼,面露惊异之色,自言自语地沉吟道:“此人不凡,好强烈的威力和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