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帝王之爱无专宠
“怎么，你是不想救母后出去，还是不想做皇帝？那好，你带母后远走高飞，让母后守着你这后半生也好，让我弥补错失的时光，好好疼你。”
皇后眸光热切，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得她额上的青筋都跳动起来。
血液，涌上全身。
一股酸腐的气流在黑暗的天牢中流动，带来的是绝望的气息。
“我……做不到。你杀了太多的人，连皇上……都……这三天，我们母子好好相守，三天当做一生吧。”
一声叹息，顾惜朝再不说话，脱下自己白色狐裘披风裹在皇后身上，皇后怔怔然没有焦距地望着他，眸光渐渐黯淡……
三日后，皇后殁，湛云落登基为帝。
依顾惜朝所求，皇后虽褫夺凤位，降为庶民，但仍得以全尸陪葬帝陵。
一代叱咤风云、染了无数人鲜血的皇后，终于在最后一刻长眠于自己曾真心爱着的人身旁，带着无法言尽的怅然归于尘土。
纵然，这恨比爱更绵长。
凤凰朝日锁在她的脖子上，她伤一分，他痛三分，何其忍心让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担这份痛苦西郊冬梅傲然绽放之处，暗香流溢，花影逸韵，年轻英挺的影九折了一枝梅花轻轻地插在一座新起的坟上。
若惜对着坟茔深深鞠了一躬，接过影九手中的花土，一点一点洒到影四的坟上。
“我没料到，她，竟会爱上皇上，以她的身手，远可以逃走的……”影九的声音一点一点从胸腔里挤出来，沉闷而又沙哑，每一个字像是从砂纸上磨过，粗粝地擦着若惜的心。
若惜没法安慰他，心爱的人爱上别人，最后又为那人而死，他的痛应该是刻入心底的，轻飘飘的言语根本抵不过那种锥心之痛。
湛云落曾告诉她，大局稳定后，就许了影四影九的大婚，谁能料想，影九尚未对影四表白心意，一双人已经天人永隔。
影四甚至都不知道影九曾那样深沉地爱过她。
“想必是宫中这三年的时间，让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沦，毕竟，她长的和雪妃太像，先皇有心对她好一点，她那般纯柔，想要不动心，也难。”
影九叹息。
若惜还是无话，只是幽幽地望着影四的坟茔出神，纵然影四为了皇上可以连命都不要，可，最后的刹那，皇上心底思念的人可会是她吗？
不会！
帝王之爱无专宠，只不过因为雪妃圣宠之时的骤然离去，成了他心底牵念永生的遗憾。
仅此，而已。
“无阑姑娘，影九今天真是多言了。”看着若惜若有所思的神色，影九有些愧意，掸去身上飘落的花瓣，走到她身旁。
“不会，这份信任，是夜阑的荣幸。”
影九眼中突然闪动出异亮的神彩，一阵血色上涌，“既然你如此说，有句话，影九也是触景生情，不吐不快！”
若惜点头，“你直言就是，无阑听着。”
“姑娘，我看得出主上，呃，不，是当今皇上对你的不同，倘使姑娘对皇上有心，那么就应尽早嫁与皇上，早日入宫，方能让皇上安心处政。这些日子，皇上因着身份不能前来探望姑娘，可是不管风起还是雨落，宫里总有人会送相应的裘氅和雨披过来，可见皇上对姑娘的惦念那是无时无处不在的。”
吸了口气，影九又继续道：“但反之，若是姑娘真的无意皇上，那么就不要让皇上对你心存幻想。在皇上心里，也唯有两个人女人让他动了真心，而这份真心，影九保证皇上都是可以用命来维系的，这其中一个，就是姑娘你！”
“你所说的另一个是……”
“那个女人实在太恶毒，已经彻底伤了皇上的心，皇上曾那般待她，她竟然毒杀了侧妃腹中的孩儿，这才被皇上撵走。所以，如今，皇上眼中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听着湛云落对她的深情从影九口中平淡叙来，若惜心底的柔软再次被触及，这两个他深爱的女人，原本都是她一个人啊。
“我……”若惜脸上绯红。
影九把她的犹豫理解成对自己身份的惆怅，急忙安慰：“姑娘无需妄自菲薄，影九陪伴姑娘身边不过月余的时间，已然知道姑娘是个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皇上那般用情于你，自然更比影九明白姑娘的高洁。是以，影九想问，姑娘到底于皇上可有情意？”
若惜一怔，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若说第一次，因着湛云落在落雪居的表白，少女的心有微微的涟漪荡起，可他风流浮浪的名声，终使她无情地拒绝了他。
二次，因为顾惜朝将真相公之于众，她为他默默的付出而感动，一心只是想要回报于他。
那么，现在，天下初定，他勤政爱民的形象深扎心底，为了她想要的自由，并没有强娶她入宫，还有如影九所说，他为她所做的一点一滴的小事，不是能够忽略的，而是都看在眼底。
她，能怎么说？
嫁给他，等于要与后宫三千妃嫔分享属于他一个人的爱，纵然是他的爱独留她一人，可是，她仍然无法接受帝泽雨露均沾的事实。
不嫁，他的凤凰朝日又锁在她的脖子上，她伤一分，他痛三分，她何其忍心让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担这份痛苦。
“影九，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皇上他自己也并未要我马上入宫。”
“可，那必是皇上为姑娘考虑着了一层什么，姑娘自己的心意不是更重要吗？影九只是不想再发生自己这样的悲剧了，未曾说出一个爱字，所爱之人已经魂飞万里，再不复相见。影九发自内心，希望姑娘能有个好归宿，早日和自己所爱之人守住一份快乐与幸福！”
“影九——”
一声低沉却并无愠意的声音远远传来，一身着玄色便装的男子赫然在一株红梅下映着满山坡的梅影，迎风傲立。
“皇上——”
影九和若惜齐齐惊讶于他的出现，不禁慌忙去拜。
湛云落一个纵身，稳稳扶着了若惜屈下去的身子，“不过几日没见，竟然如此的生分，竟然叫我皇上？”
方才温和的笑意，这时倒转成一层薄薄的怒色，看得若惜一愣。
“影九，你也起来，今日，朕是过来拜祭影四的，君臣之礼都免了吧。”
影九一怔，虎目顿红，低声喃道：“怎敢当得皇上来看她……”
湛云落松开若惜，从树上折下一枝梅花，俯身插到影四的墓前，当做是香火，沉声道：“她不过也才十七，人生本应该还有更多的美好在等待着她。为了朕，她才有如此牺牲。如何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