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银发逸王
从苏兰手里接过那枚素淡的珠花,湛云落修然转身,出了龙行殿。
他所珍惜的,也唯有这枚沾染着母妃气息的珠花而已,虽然,应该不仅仅只是一枚珠花的涵义,然,他不愿再想。
他,只要一份关于母妃单纯的记忆足矣。
推门而出的刹那,并未看到宫门深处的阴影里,两道阴冷的眸光如毒蛇一样随他的远去而逶迤前行。
两个时辰后,皇上被鸩杀于最极效的鹤顶红之下,苏兰在力拼不敌后自刎身亡。
入宫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心已经给了皇上,她为他整日忧愁、整日思念雪妃的深情而感动,更为他高处不胜寒又无力回天的叹息而心碎。
一年不长,还不足以让皇上爱上她,只拿她当一个远远瞧着愿意呵护的女儿般的人来看。
可是,她却已经将心都许给他,眼看着他唇角流下嫣红的血,眼中却有一种解脱的神色,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最后的刹那,她扑在那具温暖残留的明黄上,第一次她的心靠着了他的心……
“侍女苏兰谋弑皇上,大逆之罪,虽则畏罪自杀,亦要鞭尸三百,并弃尸荒野不得落葬。”
皇后阴厉的凤眸缓缓扫过眼前喋血而亡的两个人,冷笑骤起。
一切他喜欢的,她都会一点一点从他手里夺走,纵然是死了,亦绝不允许他一双人相伴上路。
她,要他一辈子孤家寡人,纵然是下了地府,也要走完最后的凄凉!
就如雪妃,只能将尸骸葬于乱岗,纵然得了帝恩又能如何?
那宏伟的陵寝,他永远只会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里面,这就是她对他所给的回报!
“来人,速通知太子、丞相、风将军到凤銮殿等候。”
“是!”
若惜突然觉得今夜让他来是个不正确的决定。
同一时间。
华丽的揽月楼,美酒飘香、莺歌燕舞,若惜挂着面纱,从房间的花格中看下面人来如潮。
这儿,的确是个搜集讯息的好地方,只是一日,她已经知道了来自宫中的不少秘事。
甚至于,她还探听到有关皇后的一个极为奇怪的癖好,想必,这能成为日后极为有用的一条线索。
端起茶,浅酌了口,清新若莲的一丝淡淡的苦香在舌尖氤氲开去,模糊中似看到对面男子瘦长的身形一颤。
“影九,何事?”
房间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如春。
影九又是湛云落贴身的影卫,身子理应矫健得很,突如其来的冷颤让她有些不解。
影九抱了抱拳。虽然,还不知夜无阑究竟是谁,可是从主上的神态中,亦然知道她在主上心中分量不轻,所以与她说话,多少有份额外的尊重。
“有些心神不定。”
“是担心落吗?”
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主上行事一向小心谨慎,我只是……今晚,应该是影四出宫的日子,可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她还没有出现。”
“你是说苏兰?”
“是。”
今天一下午,影四已经按照离王的吩咐把影卫的全部网络都告诉了她,是以她会知道苏兰原本就是影四。
可是,为什么影四会没有按时出宫呢?
看着影九眉心的凝重,若惜突然也觉得有些异常,逸王湛云萧原本与她约的是戌时相见,但是看着滴漏已经近亥时了,竟连人影也没有。
以他那日的表现而言,这并非正常。
因着湛云萧一直未曾娶妻,所以便同云芩一样,并未出宫立府,而是长居宫中,今晚他未依约而来,而影四恰也并未准时出宫,这种巧合让人心里忐忑,莫不是宫中真的生了什么变故?
“影九,你是喜欢苏兰的吧?”
影四一怔,“姑娘如何知道?”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既然担心,就去宫里探探消息,也好让自己放心。”
影九眼睛一亮,瞬又沉淀下来,“不可。主上说过要我寸步不离地保护你,既然是影子就不该有情,影九不会入宫!”
若惜浅浅一笑,“影子无情人有情,既然心已经动了,何妨坦然视之?再者,苏兰既然不能出宫,说不定有价值的情报也传不出来,以你的武功,来去一趟应该不至于被人发觉吧?”
影九骄傲地挺直了胸脯,“我自信如此,不然主上不会调拨我跟着姑娘。”
“那就去吧。来去小心!”
影九似有感激的话语萦绕在唇角,但嗫嚅了声,终究什么都没说,点头离去。
刻在心上的人,丝丝念念都是对对方的关心萦怀,强要把那份情意压在心底,会是对灵魂多么残忍的折磨。
不是影子不能有情,而是天地万物都得有情啊。
滴漏的水一滴滴流淌着,影九一去已是很久。
“无阑姑娘——”
门外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宛似凉凉的风从湖面上拂过,他,竟来了!
若惜轻撩面纱,放出不着脂粉的素颜,她,并不怕被他见到。
况且,以真容示他,也是此前的约定。
若惜缓缓起身,“是逸王吗?”
门外声音幡然已入门中,他一身的白衣,堪比顾惜朝白衣胜雪!
可惜,终究两个人不同,同样的白衣穿在同样修长的身上,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他一头银发袭肩,风姿绰约,如墨的黑瞳和耀眼如流辉的银发交相辉映,多了比顾惜朝的阴柔,多了比顾惜朝的妩媚,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散发出若隐若现、勾人心魄的风姿。
“无阑姑娘拒人千里之外的本事果然较之常人不同。”
湛云萧拍着巴掌一步步走近,挑花眼中暴绽出精明的光芒。
若惜淡淡一笑,“逸王一袭银发,天下皆知,想要无阑错认也不是那么容易。”
“是么?”湛云萧手指一勾,绕起耳侧一缕银发,盯着她的眼睛咯咯地笑着:“无阑姑娘纵然再冰清玉洁、心高气傲,也该知这风尘中的规矩,叫破恩客身份,不就是为着要对方不能尽兴吗,想必姑娘是才入此门不久?”
他风情云淡的笑,眸光却带着几重阴阴的寻味,看得若惜心头一惊。
眼前的男子,绝非是个相与之辈!更绝非为见夜无阑真容而来,因为,自进门来,他竟未因见着她的绝世之颜而有半句赞美之词。
这又岂非会是一个男子正常该有的表现?
他说她入尘不久,又是何意?
是偶然一问,还是根本在暗示她什么?
戒备顿生,若惜不着声色地侧身让他入座,斟了一杯茶道:“逸王所言甚是,无阑确是初来乍到,礼数不周还请逸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