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人、有双亲是老天对你的恩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多么教人痛心的情况,那些不曾经历过“永远失去”这种感受的人是不会明了的,但还是希望你们懂得珍惜。
木木。
说实话,虽然考上了重点初中,但是木木并没有打算继续读书,她知道家里的情况。
但是,木木的奶奶却慈祥地拉着木木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着:“木木,别怕,你只管读,好好地读。钱的事,奶奶会解决的。”
说这话的时候,奶奶那双本就弯曲的有些不正常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很细微的,但敏感的木木还是留意到了。
所以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木木权当奶奶是在安慰她,于是木木也笑着应答:“奶奶,我知道了!”但是,木木在心里对自己说,读书,以后就是个梦,别想太多。
之前是她不懂事,常常惹奶奶生气,但是现在不了,她不想再让奶奶为了她去求别人。
从夏天到秋天,也就只是隔了一枚秋叶的距离。但是,也就这一枚秋叶的距离过后,木木的奶奶竟然拿出了学费,而且木木并没有看到奶奶去求任何人,就知道奶奶去了一趟邮政局,她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木木,你记住,钱来的不易,你要好好读书才行!”把钱交到木木手中的那一刻,木木奶奶的眼睛中分明有了水雾,浓厚的,掩也掩不住。
木木的喉咙突然间被什么卡主,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不说,她也不问。她会努力的,这笔钱,她会还的。
木木进入初中,依旧是没命地读书,每天都起的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所以,不负众望地,木木中考的成绩以市里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当地的重点高中,再接着,木木高考的成绩也出奇的好,好的可以就读北大,应该说,她是那一届的文科状元。
所以,木木成为了当时学校的骄傲,也成了市里的骄傲,因为她的成绩比别的地方的状元高出好多好多。于是,木木得到了一笔丰厚的现金奖励,成功地解决了她的就学问题。
那一刻开始,村里再也没有人敢嘲笑她了,逢人见到木木的奶奶,都是掩藏不住的羡慕。
木木也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奶奶是真的高兴了,木木也就知足了。
分数出来的时候,木木就迫不及待地写信告诉在远方的他。
六年级的那个夏天,胡一筒是离开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联系断了。
是胡一筒先给木木来信的,后来,他们之间也习惯了写信,于是保持着一个月通一次信的习惯。在信里,木木习惯将身边的事情告诉他,而他也会跟她分享很多事情。
而在木木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准时收到胡一筒寄过来的礼物,每年都是不一样又特殊的礼物。有时是木木急需要的参考书,有时候是简单的一张贺卡,有时候是他去别的地方的纪念品。
木木对自己说:这就够了。
但是,木木没有选择胡一筒所在的北京,没有选择北大,她出乎意料地上了浙大,只是因为木木的奶奶身体越来越差了,她要陪着她,她要带她在身边,照顾她。
而胡一筒的成绩让他进了清华。于是,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
进入大学,木木就开始一边拼命学习,一边不停地兼职,靠着奖学金和兼职的钱,她在学习外面租了一个小房子,让奶奶住着,方便她照顾。
只是,木木奶奶的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差了下去。
六月,清荷又开的醒目的娇艳,只是没人知道,繁华可以开多久?正如木木奶奶的生命,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木木从来不相信佛祖、上帝,但是那些天,木木天天都在祈祷,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她希望上天听到,希望奶奶能够健健康康的,哪怕减少她自己的阳寿也在所不惜。
只是,上天送信的差使估计太忙,忙的将她的信不小心掉落,以至于没有送到佛祖的手上,所以,木木奶奶在六月的中旬,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而六月底,便是期末考试了。
胡一筒知道木木奶奶的身体不好,来信还说暑假过来看她的。木木的奶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可高兴了。可谁曾想得到,她根本就等不到那个时候。
知道木木奶奶死的时候,胡一筒马上电话过来,告诉木木他来陪她,但是被木木拒绝了。
木木握着那个用家教的钱买的一款黑色的诺基亚手机强迫自己坚定:“麻将,快要考试了,考完再回来看吧,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她的语气很坚定,坚定地不容胡一筒拒绝。
电话那头的胡一筒犹豫了好久,最终也只能安慰着:“木木,别怕,你还有我!”
木木茫然地应了句:“嗯。”
其实木木没有相信,她害怕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真的害怕了。或许如村里那些人说的,她就是个祸害,会害了身边的人。
胡一筒颤抖着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恨不得马上飞去木木的身边,但是他又是那么的了解她,他不能。
奶奶死后,木木的心一下子空了,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没有了寄托。她千辛万苦地努力,就是为了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更加让木木一时间无法消化掉的还有木木奶奶离去的那一晚的话。
木木永远也忘不了,她怕是一生也忘不了了。
木木的奶奶躺在榻上,用着瘦的皮包骨头的手紧紧地握着木木的手,满眼的泪,不停地说着:“木木,对不起,对不起,是奶奶骗了你,骗了你啊!”
木木以为奶奶要说的是她之前答应木木,要一直陪着木木,一直看着她结婚的承诺没法实现了,但是,直到奶奶开口,木木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错了,错得离谱。
木木送走了奶奶,将她的骨灰带回了老家,这是她临走前的要求,说落叶归根。
返回杭州,已经天黑。
夜里,感觉周遭一切都显得冷清。寥落的心情,末班车也早已开走,深萧的风里,那是谁在哭泣。昏黄的路灯,拉长的影子,木木伤心的走着,走在寂寞的风口,偌大的城市,木木感觉空荡荡的只剩下寒冷的风。
这个世界,就留下她一个人了,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不,似乎还有,只是,那是真的吗?那就像凭空扔下的一个炸弹,炸得木木头晕乎乎的,到现在还觉得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梦,一个不现实的梦。
等木木好不容易回到出租房,天已经很黑很黑,但是因为快要考试,木木决定再复习会,反正睡不着。
木木一边插上热得快烧水,一边看书,可是书本上的字却突然间成了飞来飞去的小虫,一个也抓不进眼底。
木木突然心烦意乱,将自己重重地扔在了榻上,一双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所措。
就在木木感觉疲惫,感觉有些倦意的时候,榻上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持续的铃声终于让木木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房间里已经雾气弥漫,水早已经烧开。
木木顾不上响着的手机,“咕噜”一下跳起来,跑着去将插头拔掉。但是由于烧的时间过长,热得快的电线已经有些变色,应该是不能再用了。木木在拔出插头的一瞬间,火花四射,木木的手指头明显地感觉到吃痛,本能地将插头扔了出去。
于是,那壶烧好的滚烫滚烫的热水就被带翻了,滚烫的水流了到处都是。水流开,像是一个张着大嘴巴的怪物,正嘲笑着木木。
木木踉跄地后退一步,自己怎么会这样,就好像一个无神的魂,行走在与她无关的空间里。
庆幸的是木木鞋子没有脱掉,穿的是牛仔裤,否则皮肤肯定一大块烫伤了。木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换掉了牛仔裤和运动鞋,正准备找拖把把潮湿的地面弄干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木木走到床边,从包里拿出手机,而后坐在了床沿边上,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胡一筒的声音隔着好远好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若即若离的,像梦一般,“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日胡一筒的眼皮老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按捺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跑出寝室,偷偷地给木木打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人接,胡一筒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怕她会做傻事,奶奶对于木木,是怎样一个重要,他又岂会不知道呢?庆幸的是,她终于接电话了。他在心底偷偷地松了口气。
“恩!”木木莫名地鼻子一酸,挤出一个字。她这时候感觉有些心慌,如果刚才不是他的电话,她是不是可能已经遇难了?
木木突然觉得心里蔓延出来一股说不出的感动,有些酸,又有些甜。
“在干吗?”胡一筒的声音隔了好远又传了过来,“是不是睡不着?”
木木的眼睛有些湿润,将光着的脚丫也索性放在了榻上,曲着腿,看着一地的潮湿,心中满是苦涩,心中百转千回,出口却只有一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