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离,我定不弃,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
木木。
良久,木木才顾着自言自语:“麻将,重点高中里,高手如云,你知道的,要出人头地,真的赶得上古代考状元了。有时候压力大的,我就想让自己消失算了,可是,奶奶,每次想起奶奶,我还有奶奶,还有那个爱着我的奶奶,我咬咬牙,也坚持了,就算有时候生病了,也就那么熬过去了。真的,那时候我竟然没觉得累,一点儿也没有。”
“木木!”胡一筒的声音中多了颤抖。
“麻将,让我说!”木木打断了他,“你知道吗,对着奶奶期许的目光,我是那么地在乎分数,你知道我的,从小最讨厌考试了,可是我却逼着自己考出一个又一个的第一。你知道吗?高考分数公布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勇气去看,我做了一件超级弱智的事情。我蹲在院子里,拔光了一根青菜的叶子,就是为了验证我的成绩是好的,还是坏的。最后,青菜叶子拔光了,结果是好的,瞧,上天都在帮我。”
“木木!”胡一筒想向前抱住她,他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
但是,木木一下子制止了他前进:“麻将,你就站在那儿,别过来!”声音突然有些尖锐。
胡一筒无奈,只能生生止住自己的脚步。他的眼中不可抑制地爬上了担忧,他真的害怕,怕他一个不小心,木木就眼睁睁地从他眼前消失,而他却只能像个消了气的皮球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麻将,我想飞,想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飞!”木木站在那儿,突然双手张开,“或者像他们一样,变成星星也好。”
胡一筒的喉头一紧:“木木!”她最好别开这种危险的玩笑。
木木却回头,笑了起来,弯弯的眼角扬起了灿烂的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无奈的笑容:“麻将,我真的累了!”
顿了顿,木木继续开口:“麻将,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原来我还是怕孤单。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世上走一遭,是来受罪的吗?”而后,木木又慢慢地转回头去。
此刻,木木的上半身已经往前倾了倾,就像一只随时要飞翔的鸟儿一般。
胡一筒的一颗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迟疑,但是他也明白此刻不允许他多加思考,于是只能听心而答:“木木,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每个人活着都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胡一筒已经不着痕迹地向木木靠近了些:“木木,你想象鸟儿一样飞,是吗?”
“恩!”木木点了点头,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风撩起,“风吹过的感觉好好!”
胡一筒也笑了:“木木,那我陪你一起飞,好不好?”
他没有选择劝她,他也没有伸手拉她,而是一个快步,走到了与木木平行的位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张开。
木木的性子,胡一筒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语言是最苍白的劝说,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生离死别,如果是正常的那种,老来安乐死,谁也不会太过悲伤。但是,看着亲人一个个非正常死亡,那又是怎样沉重的打击。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的住啊?
胡一筒此刻只能赌,是的,他在赌,赌木木的心中有没有他,哪怕有一点,她就不会跳下去。
如果她真跳了,他认输,那么,他陪着她,至少那样,谁也不孤单。
“麻将,你又何必如此?”木木的身子依旧维持着原状,但是依稀可以听出声音中带着颤抖了。
胡一筒却只能凭心而谈:“木木,我只想陪着你!”
胡一筒不知道此刻,他除了陪着,除了下这个唯一的赌注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事实证明:他赢了。
只是,只有胡一筒自己知道,在木木叹了口气,双臂伸向黑暗,有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心完全是纠结在一起的,解也解不开。
或许有些冷,木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次重复着:“麻将,你这又是何必呢?”而后,木木转身,蹲了下来。
胡一筒终于偷偷地在心里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得以回到了肚子里面。
胡一筒上前,蹲下,紧紧地抱着她,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前,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他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头顶:“木木,你是他们的骄傲,他们都会为你感到高兴的。真的,特别是你妈妈,否则你妈妈怎么会舍得笑着离开?”
木木有些挣扎,不相信地喊着:“怎么会?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现在,我该怎么继续接下去的生活?我努力,都是为了让奶奶开心,让奶奶幸福,可是现在她走了,没有了她,我又有什么幸福可言?没有了他们,我用什么对自己说努力?”
胡一筒只能更紧地拥抱着木木,嘴唇移到木木的耳畔,用力地说着:“木木,别怕,你还有我!”
一句话,成功地在木木平静了二十三年的女儿心中溅起万重波澜,澎湃着再也平静不下去。木木只感觉心里揪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于是,木木不再叫了,也不再动了。
但是她感觉这仿佛就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还是那么残酷无情,木木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不让水汽再度泛滥到眼眶:“麻将,我不相信上天会给每一个人配上幸福,一定会有什么人会被遗漏。就好像我!”
说完,木木看向了他。
胡一筒的明眸也直直地对着木木,刚好牢牢地锁住木木的大眼:“木木,我相信你不是那个被遗漏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我!”坚定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地承接上。胡一筒知道,这是自己心里的声音。
木木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软了,就像刚出炉的棉花糖一样,暖暖的,软软的。但是木木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他,发现他的眼中写着坚定。
有风吹过楼顶,木木终于忍不住地将头埋在胡一筒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木木想推开胡一筒的,但是,他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她根本就动弹不得。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他怀里的温暖,她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他总是会带给她惊喜,就放佛那年在冬天快来临的时候,他给她寄来了一个保温杯。她用着那个杯子装热水,每次揭开杯盖,吹着热气,温走脸上、手上的寒意,连带着整个身子也变得暖和起来了。
木木趴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问道:“麻将,他们都一个个离开我了。麻将,这个世界上,我就剩一个人了。我好讨厌这样的感觉,我害怕这种叫做孤独的感觉。麻将,你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离开我,不要我的?”
“不会!”很坚定的声音,“木木,你若不离,我定不弃,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
木木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就像缀满星星的夜空,木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了进去,像是跌进了一个悠远而又迷藏的隧道之中,让她醒不来,逃不掉。
木木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和着泪水,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这一刻,木木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这就够了。
木木放佛看到了爸爸妈妈奶奶对着自己在笑,木木感觉风中飞来的都是花香,满满的,都是一种叫做幸福的味道。
后来,胡一筒抱着哭累也笑累的木木回了房间。
那一日,胡一筒抱着木木睡觉,就抱着睡觉,什么也没有做,哪怕是亲吻。
木木的脑袋枕着胡一筒的手臂,她似乎真的累了,躺到榻上一会儿就睡着了,没过多久,就响起了木木均匀的呼吸声。
也是,这连续的打击,连续的折腾,已经耗去了木木的体力,木木的身体其实早就透支,只是她强支撑着罢了。
胡一筒就那么望着怀中的人,傻傻地看着。抬起右手,帮木木清理有些被风吹乱的头发。胡一筒此刻的心平静的就仿佛一汪干净的湖水,没有任何肮脏的念头。他只有一个念头:好好陪着木木,好好保护这个女孩。
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在了榻上两个安静睡着的人儿身上。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胡一筒便醒来了,凝视着怀中人儿那张美丽的脸蛋,很轻很柔地说了句:“木木,别怕,我会守护着你!”
见怀中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还没有醒。也是,她确实累了。
胡一筒偷偷地呼出一口气,淡淡的,心中有些淡淡的庆幸,却也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将木木的头搁置在枕头上。而后,胡一筒轻轻地在木木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很浅的吻,就一记很轻很轻的吻,若有若无,恍惚一下,就没有了,仿佛是做梦一般。
胡一筒想这样的吻,木木应该是不知道的。他看着她,满眼掩饰不了的都是温柔,低头,用着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着:“木木,我爱你。”
直到坐起,胡一筒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显然有些麻痹了,但是他也只是小心地甩了甩,就悄悄地起来了,他还有事情要做。
门轻轻地被带上了,榻上的人儿很轻很轻地吐出一口气,那白皙的脸上无声无息地洒下一滴晶莹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