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就是那儿吗?”郑天豪指着小山。
“没错,”莫宇杰踩了一脚油门,“谭骁跟我说,那座小山离翠泉山的南峰很近。翠泉河正是发源于翠泉山,然后流经这座小山中间的山谷,再汇入清河的。我们要去的,就是这座小山的山谷中间。这座小山被山谷分成了两半,中间的山谷被翠泉河冲刷,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河谷。每年的夏天,都会有人来这里烧烤,或者抓鱼。”
“还能抓鱼?”郑天豪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把手伸过后座,推了推许天豪,“喂,老许!老大说河里面可以抓鱼呢!”
许天豪仍然趴在后座上,一声不吭。
“是啊,这一块一直都没有什么工厂,所以这一带是没有污染的,鱼都可以直接吃的,”莫宇杰舔了舔嘴唇,“谭骁刚才还跟我说,翠泉山脚下有好几个小村,村子里都流传着一句话,叫‘翠泉山上翠泉河,翠泉河里有水蛇’。”
“啊”罗珊吓了一大跳,身体一软,倒在了赵嘉明的怀里,“什么?有蛇?”
“什么啊?”曲雪瑶醒了过来,拍了一下莫宇杰的胳膊,“那是‘翠泉山上翠泉河,翠泉河水九曲折’!你别老吓唬珊珊!”
“原来你知道啊?抱歉,抱歉,我开个玩笑。”莫宇杰赶紧低头“认罪”。
“开你的车吧。”曲雪瑶娇嗔道。
三辆车依次拐下了国道,沿着小路一路前行,不一会儿就上了一条山路。这条山路是螺旋式,围绕着一片平缓的山坡而修,在空中望去,就像一个漏斗状的龙卷风。路很窄,只有两条单排车道,想违规超车都没机会,还好这路上一般是没有大货车的。
上山后,众人都看到了路两边茂密的树林。最高的是梧桐树,树枝长如光缆,树叶密如伞盖,几乎抢走了其他所有树的阳光。稍微矮一点的是柏树,如同电线杆一般,直挺挺地站着,一棵歪的也没有。更矮一些的是松树,而且是茂密的歪脖松,树干都歪歪曲曲的,短而细的树枝上扎满了尖利的叶子。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像佝偻的老汉,有的像顽皮的泼猴,还有的像到井边弯腰打水的农妇,每一株都东倒西歪,但就是倒不下去,看上去别有一番情趣。最矮的就是灌木了,它们艰难地挤在同伴们的脚边,活像旅游高峰时期大人脚边的小朋友们,比那小草强不到哪儿去。
“老大,”许天豪终于抬头了,“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马上就到了。”
很快,在山路上过了两三个岔路,往上绕了三四个圈,再往下绕了一两个圈以后,三辆车依次停在了一个小山包前面。这个小山包就是一个平缓的土堆,上面嵌着几块大石头。放眼望去,整座山上都植物繁茂,唯独它上面寸草不生,看上去像是被人砍出来的。虽然车开不上去,但人都可以走上去,哪怕是拄着拐棍都能上去。
“莫哥,”谭骁第一个下了车,走到莫宇杰的车前,“前面没有路了。我们只能把车停在这儿了。待会儿只能把东西搬上去了。”
“没事,”莫宇杰也下了车,往小山包上看了看,“没问题。那个坡很平,把东西抬上去就行了。一会我们几个一块抬。”
“都下来吧!都下来吧!”谭骁挥舞着手喊,“我们到了!”
所有人都下了车。白面包车上的三个男人同时走到了车后座上,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搬东西。一个人开始整理烧烤架、木炭、铁签子,一个人开始往下搬肉和菜,另一个人正在用力往下抬一个大啤酒桶。酒桶是那种传统式的大木桶,上面印着四个大字:一啤直供。黑面包车上的男男女女们几乎全都跟没睡醒一样,一下车就开始打哈欠,伸懒腰,有个又矮又瘦的猥琐男还直接跑到旁边的一棵树下面方便去了。
“一啤直供?”郑天豪注意到了啤酒桶上的那四个大字,“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市第一啤酒厂直接生产、未经过批发的啤酒,”谭骁解释,“是全市最好的一种啤酒。”
“哎,谭骁,”一个矮个子男生问,“河在什么地方啊?”
“翻过这座坡就是了,”莫宇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山坡,“我先上去看看,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我跟你一块去。”谭骁说。
两人几步就翻过了山包。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宛如人间仙境般的景色。山谷被分成了好几份,每两份中间都有一道细细的夹缝。潺潺的流水从几条夹缝中徐徐流下,呈阶梯状,不断地冲刷着自己身下的顽石,水花不停地飞溅起来,形成了一片迷离的水雾,阻挡着身后的山峰,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几条支流刚好在山峰脚下的平地之前汇聚,汇成了一条大的水流,河水清澈见底,时不时能看到小巧的游鱼。两岸的河滩无比宽阔,数十块大石头均匀有致,每一块都足以坐上一到两个人。在河滩的最尽头,河道来了一个大拐弯,流向然后又被一块无比坚硬的巨石分成了两半,一条继续顺平坡而下,直通山下的平原,奔海而去,另一条则背道而驰,流向了另外一边的小山崖,形成了一片瀑布,最终汇入了山谷正中间的深潭之中。
莫宇杰和谭骁沿着河滩慢慢地走着,四只大脚一下又一下地踩着脚下的泥沙。这泥沙滩是由河水长年累月冲击形成的,很结实,几乎不亚于嵌在它中间的石头,哪怕是莫宇杰这样的体格,踩上去也只会有浅浅的痕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陷下去。
“哇哦。”莫宇杰不由得低声赞叹了一声。
“怎么样,莫哥?”谭骁得意地笑了笑,“这地方好吧?”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莫宇杰也笑了,“就在这儿吧?咱们一块去搬东西吧?”
“嗯,好!”谭骁撒开腿就往回跑,“那我让他们把东西都拿上来咯!”
不一会儿,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烧烤的用具、餐具、原料都搬了上来。其中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白面包车上那三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搬的。谭骁先指挥大家把东西拿了上来,然后莫宇杰再指挥大家把东西分别摆好。食物放一堆,餐具放一堆,调料和袋装的冰块也放了一堆。剩下的就是各种烧烤的用具,除了两个铁制的烧烤架以外,就是铁签子、刀具、铁盘子,以及两大袋木炭。郑天豪还很赶眼神地把越野车后座里面的两个大袋子都提了上来,一个是垃圾袋,里面还装了好几个跟它一模一样的大垃圾袋,另一个里面装满了废报纸,是用来铺到地上的。这里面有些是谭骁一行人提前准备好的,还有些是莫宇杰车上常备的。
三个白衣男二话没说,甩开膀子就开始带头干活。身材比较高大的两个人负责安装烧烤架,一人安装一个。另一个稍微矮一点的开始摆各种调料和用具,把装木炭的袋子和装燃油的小瓶子都打开了,随时准备开始点火。
看到所有人都上来了,莫宇杰让谭骁指挥所有人,自己过去帮两个白衣男安装烧烤架去了。曲雪瑶和罗珊带着黑面包车上的几个人去河边腌肉、刮土豆、洗菜、掰玉米。赵嘉明看了看四周,也跟着一块去了。郑天豪跟着其他人一块去铺报纸、洗餐具、整理一次性用品。唯独许天豪和那两个女生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到石头上就不动弹了。
不一会儿,两个烧烤架都搭好了,木炭也摆好了。两个白衣男拿起刀,摆开砧板,开始切菜、切肉。另一个白衣男拿起铁签子,准备开始串肉、串菜。
“哎,大豪!过来帮着烧火呗!”莫宇杰看到了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的许天豪,冲他喊道。
“嗯。”许天豪茫然地答应了一声,摇摇头,慢慢地走到了烧烤架前面。
“你今天怎么了?一点精神也没有?这可不像你。”
莫宇杰拿起装燃油的瓶子,慢慢地倒着,几乎把铁槽里的每一块木炭上面都淋上了一层油。谭骁及时地把放着各种调料的小架子推了过来,摆在两个烧烤架之间。小架子上面的调料很多,除了油、盐、辣椒粉、花椒粉和孜然以外,还有酱油、烧烤酱、海鲜酱、豆腐乳等等,应有尽有。
“够全的啊,”莫宇杰冲谭骁笑了笑,连划了三根火柴,把两个铁槽子里都点上了火,盖上了铁架子。不一会儿,两个烧烤架上都传出了滚滚浓烟。
“大豪啊,”莫宇杰从谭骁手里接过了一把扇子,放到许天豪手里,“你帮他们几个看着火。如果烟太大了,就拿这扇子扇扇,把烟扇小点。旁边还有根铁棍子,一会拿它捅一捅底下的炭,把炭火分开点。没问题吧?”
“嗯。”许天豪看到自己老大温和的眼神,勉强提起了几分精神,弯下腰开始扇着烤炉。
“别靠太近,容易让烟熏着。”莫宇杰提醒了一句,转身去帮白衣男切肉。
“哎呀各位,谁来搭把手够沉的”
两个男人抬着那个大啤酒桶,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这一桶啤酒连酒带桶超过了二十斤,以这两个人的臂力,能把它搬上来实属不易。
“我来,我来!”郑天豪赶忙跑了过来,扶住了啤酒桶的底座,转头问莫宇杰,“老大,啤酒放哪儿啊?”
“放哪儿好?”莫宇杰冲正在分发纸盘子和玻璃杯的谭骁喊了一声。
谭骁想了想,往两块大石头中间指了指:“放那边吧,大家都能拿,方便。待会把那两袋子冰块也搁哪儿吧,谁要加谁就拿。万一化了,也不会流到身上。”
“得嘞!”李韬拎起那两袋子冰块,把它放到了那两块大石头的中间。郑天豪也帮忙把啤酒桶放在了其中一块大石头上。
“烤上了吗?”
“烤上了!”两个白衣男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俩已经分别站在一个烤炉前面,往架子上摆上了第一批肉串、鸡心、鸡翅、鸡腿。
“哎,等等,”曲雪瑶放下手里刚洗好的一大捆青菜,戴上砧板旁边放着的一副手套,几步走到烧烤炉旁边,“我也来吧。我很会烤肉的。”
“哎,莫哥,嫂子也会烤肉?”谭骁问道。
“当然会啊,”莫宇杰放下手里的菜刀,坐到石头上,“你不知道?她做饭非常好吃的。”
“哦那你很有福啊,”谭骁笑着说,“不过我这俩同学可都是技校厨师专业的哦。”
“那不是更好吗?”莫宇杰也笑了,“今天咱们都有口福了。”
“老大,快烤好了吧?”许天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莫宇杰身边。
莫宇杰笑着拍了许天豪的脑袋一下:“你啊,一听吃比谁都精神。你不会是累的吧?一会吃点肉,喝点啤酒,说不定就好了。”
“没什么,”许天豪低着头,“昨晚上我爸突然不舒服了,我跑大老远去给他买了些药,折腾了一晚上。现在他好多了,我”
“你爸还有病?”
“嗯。他老是胃疼,估计是喝酒喝的。”
“没事,少喝点就没问题啦,”谭骁坐到莫宇杰和许天豪对面,“咱们大家都别喝太多,就没问题啦。”
“最好是不要喝。喝了酒再吃烧烤,可能会得癌症。”
众人都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赵嘉明。赵嘉明弯腰把一盘刚洗好的蘑菇放到了菜板旁边,坐到了另一边的一块石头上。
赵嘉明说话的声音很大,除了在烧烤架那边的曲雪瑶和三个白衣男,在河边洗菜的罗珊,以及那两个闷着头发短信的女生,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乎每一个人都尴尬地愣在原地,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其中几个男人都已经开始怀疑了: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吗?
许天豪和郑天豪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看着赵嘉明。赵嘉明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双眼望着前方的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