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芩丝的住处,唐柏凯自动自发的接过钥匙开门,将带来的衣服安放在整齐后,匆匆洗个澡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刚结束一场大型的大型手术的他,扔下英国的一切赶飞机来到了她所在的城市。他不放心她,担心让他总是食不知味,夜不能眠,所以一刻也没停息的他在见到她安然无事后,疲惫不堪的倒床就睡。
独坐床头的芩丝看着睡得香甜的他,心中百味复杂,分不清是苦、是涩,还是酸……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半夜三点,一日未进食的肚子开始发出阵阵哀鸣,侧身在寻不到芩丝柔软的身子,唐柏凯急速的爬坐起来开灯。芩丝不在房里,大床的另外半边整齐且冰凉,显然她至今还没回房睡觉。
不安的情绪在血液中激荡,压迫着自己走出房在一扇一扇紧闭的门后寻找她,直到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门缝中显露的微弱灯光说明有人在里面。
“叩!叩!”松了口气,唐柏凯敲门进去。
“这么晚还在工作,真是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芩丝伏案画图的身影,唐柏凯安心却又不免责难的开口。
“醒啦?”芩丝依旧头也不抬的继续移动着手中的彩铅。
知道说了也白说的唐柏凯无奈的叹气,工作时的她总是聚精会神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我去弄点吃的,等下再叫你出来吃。”
“不用了,我还不饿。”芩丝想不想的直接回答。
“就算陪我吃一点”这次语气中带点不容拒绝的哀求。
看着他那么坚定的眼神,芩丝只得点头同意。得到满意答案后的唐柏凯退出书房,剩下再无心工作的芩丝呆坐在案前,回想类似今天这样一来一往的对话过去也时常发生,他对她的体贴用心,总让她无法排拒的被动接受,久而久之他的要求不管她是否真的认同许可都会在面对这份无以回报的感情下,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妥协退让。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们之间多年来互动或者说是习惯,可是一次次的点头默许同样也让她感到很累,很倦了。
缓步走出书房,芩丝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的唐柏凯,心里那股抵不住的歉然再度升了起来。来到他的身后站定,展臂环抱住他,让头紧贴着他宽阔的背脊。
“吃什么?”懒懒的开口。
“弄点小米粥,再炒几盘清淡的小菜,晚上吃比较好消化。”
“好麻烦,随意下点汤汤水水的面吃就可以了。”
“没营养,多吃几餐你就快变成皮包骨了。”唐柏凯说着捏了捏芩丝没肉的手臂,这几年她的严重挑食让他伤透了脑精。
“……”
“一会儿就好,你去旁边坐着,我要炒菜了,油溅到就不好了。”
“不要。”芩丝难得的任性。
“乖啦!去旁边坐着看我大显身手,你在我身后我根本摆弄不开。”
被唐柏凯推按在一旁的餐椅上坐下的芩丝,支头看着他背对着的身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觉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能照顾你我觉得很开心。”微笑着说出心中的话,他并不认为这样就算好了。
“傻瓜。”有个男人这么无怨无悔的为自己付出说不感动是假的,芩丝只怕自己无以回报他对她的深情厚爱。
“让我能这么一辈子照顾你,好吗?”转过身,唐柏凯认真地问道。
而芩丝再一次的保持沉默,她知道他爱她,也愿意相信他会一直对她这么好下去,可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她爱他的太少。尽管这么多年她一再尝试着去爱他,其结果却并不改善,感恩的心总是强制性的压过她对他的微薄感情。
她的无语是他意料的,只是难免灰心,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她放心的将自己交付给他。
“好了,不逼你现在就给我答案,反正我们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在这个问题上耗,现在先把我弄得东西都一扫而光才是正事。”巧妙的转移话题,是他多年来学会的其中之一项。
……
另外一边的欧阳昊在芩丝与唐柏凯相谐离开后,也随即离开了法乐琪。打开所有车窗让扑面袭来的和风吹散自己一身的燥热,他不知道要去哪,他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在喧闹的台北街头绕行一圈又一圈。
直到恢复意识发现来到了他其中一个情妇的住处。此刻她正悠闲的品着功夫茶,看着眼前跟了他八年的女人,欧阳昊第一次仔细地把她看了个清楚,她长得并不很像芩丝,若问起相似之处就是她的声音,柔柔嫩嫩的带有特有的磁性。
伸手抓住乔楚的手贴放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温热的掌心让他平静不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你没事吗?”又是那种柔软糯甜的语音语调,霎那间让人有种错觉。仿若面前的女子就是……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一直喜欢你。”抱住身前的女子,在耳畔轻语他的脆弱。“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
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承诺,这么多年。今晚,现在,都是在梦中吗?好美的梦,不想醒过来,可是心中的酸味却越来越浓,越来越重,明白她不是在做梦,而是他在说梦话,梦中怀抱的是那个女人,祈求的是那个女人。不是她,她知道,真的,她感觉得到。
“……芩丝。”
心痛得碎成千万片,一片一片都照亮她的痴傻,何苦呢?忍痛推开他收紧的双臂,将他唤醒,让他看清楚她是谁。
“你……没事吧?”乔楚不明白他今天的异常从何而来,平日他是却不会让人轻易碰触他的,也不会如此失常。
“没事。”拉回自己涣散的理智,欧阳昊为刚才的事觉感到可耻。会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求一份承诺的男人真是太窝囊了。甩甩头,欧阳昊起身准备离开。
“要走啦?”轻声询问,她禁止眼泪在此刻滑落,在他的面前。这是她仅剩的骄傲。
“嗯”说完,关门离开。剩下满室的茶香清寂的飘荡。
……
“大白天的怎么叫我出来陪你喝酒?”十分钟前还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的方伟浩,因为顶头上司欧阳昊的一个电话,飞车来到了这家叫做LIFE的酒吧。虽然公司是欧阳昊的,不过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要不是刚才电话里他的声音听来格外的消沉,他才不会放下手里的工作跑来陪他喝闷酒。
现在的欧阳昊看来与平日很不一样,梳得整齐的发被手随意的揉乱了,领带被扯下来塞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浑身散发着一种窒息的疲倦。眼神破碎无焦距的只是低头喝着酒。由吧台上的酒瓶看出他已经喝了不少。
没说话,欧阳昊问酒保要了一个干净的杯子,然后倒上桌上的威士忌移给身旁的方伟浩。
“不会是那个薇儿惹你生气啦?怎么看也像是你会喜欢的女人,大眼睛,小个子,长的又白,声音也甜,不可能有问题呀?”依他看女人的眼光加上和欧阳昊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自然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再次听见芩丝的名字,欧阳昊仍然觉得心脏一阵紧缩,他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这种感觉,是爱吗?分手时大家都还是个孩子,对待亲情,爱情都还处在懵懵懂懂间,会在下意识的寻找与芩丝相似的情人,只是一种清醒且盲目的执著,毕竟芩丝对他来说就像儿时里的一抹阳光,照亮心中的阴暗,可是那始终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并不真地说明什么。
直到再次见到她,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就猛地在心中烙了印,似乎只要闭上眼就全是她的身影。想到另一个人拥她而去,就觉得心如刀绞。
“喂!欧阳,你没事吧?别光顾着喝酒,说说话呀!”方伟浩呱噪的说道。
“我醉了,送我回家。”抽掉最后一杯,欧阳昊转头看向他。
“醉啦?”怎么看起来那么清醒,怪人。用肩膀架着欧阳昊的一只手臂,方伟浩将他扶上自己的黑色BMW,送他去哪呢?将他丢给他任意的一个情妇那里,相信都能得到妥善照顾,不过等他明天醒来后,大概会想尽办法封杀他,想想还是算了。于是在欧阳昊昏昏欲睡时,车终于停在了他离公司最近的一所公寓楼下。
“到了,我扶你上去。”方伟浩无奈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身份从TKL总经理下滑到当苦力。哎……
“钥匙呢?”站在公寓门口,转头问想靠在自己臂上的男人。
无言的,欧阳昊从上衣内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
“喂!你到底醉了没有?”始终觉得不对劲的方伟浩发怒的大喊一声。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拜托,别在我头昏脑胀的时候对我瞎嚷嚷。”见他半天没行动,欧阳昊拿过钥匙自行开门进去。
“你……你自己开门?”方伟浩瞪大了眼睛看着转头示意他进去的高大男子。
“随手请关门。”深深地看了眼方伟浩,欧阳昊背过身的开始脱衣服。
“啊——”晚上七点半,一声惊人的叫声从欧阳昊的房间传出。
“你干嘛?”欧阳昊拿起床上的一个枕头砸向他。
“大半夜的,一间紧闭的房间,两个男人而且你还喝了酒正在脱衣服。你说我能往哪方面想?”
“你是穿着西装笔挺的睡觉的吗?”欧阳昊继续旁若无人的脱衣服,直到脱的只剩一条黑色底裤。
“你…你……我不喜欢男人。”方伟浩看情形觉得有必要申明一下自己的性趣。
“我也不喜欢男人。”欧阳昊古怪的看着他说道。
还好,还好。听到他的回答,方伟浩暗自松了一口气。“你没事,我回去啦!”
“今晚留下来吧!”
“你还说你不喜欢男人——”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睡。”欧阳昊受不了的翻白眼。
“那你应该去找个女人。”
“可我今晚只想找个朋友陪陪我,行不行?”狂吼一声,欧阳昊从床上蹦下来,冲到方伟浩的面前。如果他再多说一句,就准备挨拳吧!
“咳!”“咳!”方伟浩假意的咳了两声,然后拾起地上的枕头走到床沿坐下。
许久之后,两人静静的半躺在床上,方伟浩更是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子尽量的移开。两人都没有说话,从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将身旁的好像熟睡的欧阳昊照得好美,也好邪恶。一种圣洁的罪恶美,让人移不开眼。长长的黑发披散在枕头上,卷翘的睫毛,性感的薄唇。凸起的喉结,看到这里,方伟浩猛地扭过头,呼吸变得急促。今天到底是怎么啦?一切都变得好奇怪,像脱轨的火车。
“欧阳,你睡了吗?”
“嗯……”浓重的鼻音,看来就快了。
“欧阳,你是不是不相信爱情的人吧!”突然想到什么方伟浩笑盈盈的说道。
“为什么?”
“很少人会用白色的床单。一个用白色床单的男人。心里多半带有某种完美主义倾向,并且苛求。”
嘴角轻轻浮起,欧阳昊闭起眼睛开口:“错了。我相信爱情,而且热爱它。”
沉静了一会儿,方伟浩再次开口:“欧阳,你每次喝醉都这样吗?”
“所以我从来不让自己喝醉。”
……
也许是个人体质问题,酒醉时他的脑袋依旧很清醒,不经意看上去和平日别无两样,只是特别的想睡觉,而且不仅如此,他清醒的也特别快,多则四、五个小时,少则多上几次卫生间就能清醒过来。
洗澡出来,欧阳昊看见他还在睡。将近一米八的个头缩在一张长沙发上,看来格外别扭,一只腿悬空垂了下来,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不过要是早上醒来腰酸背痛也只能怨他自己半夜没事拿着枕头跑到沙发上去睡。
默默的站了一会,欧阳昊还是将床上的被子拉过来盖在他的身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背靠着沙发在地板上坐下来。他很少几乎不抽烟,手中的这包也不记得是在哪天夜里买来解闷的。抽出一根点燃,在寂寞中,透过袅绕的烟雾,想着这么多年的忙忙碌碌。
又过了许久,欧阳昊感到身后沙发上的方伟浩好像动了一下。
“现在几点?”他的声音很低,似乎还没有从梦寐里脱离。
“凌晨三点。”身旁的一个玻璃杯里浸着许多的烟头。
视线投向欧阳昊,方伟浩掀开被子坐起来。“醒了很久?”
欧阳昊不说话。方伟浩弯身在他旁边坐下,从他的指尖取过点燃的烟,寥寥的抽起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事大可说来听听。”
房间很安静,没有开灯,在一片漆黑中,欧阳昊缓慢的开口:“我好像……爱上了一个女人,很久。”
“不好吗?”
“好吗?她离开了十三年,我不确定。”
“你一直在想她?”
这个问题让欧阳昊不自觉得皱紧了眉头,他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是肯定的,牢记心头。
“再去睡会吧!明天记得叫我起床上班。”说完,方伟浩又倒在狭小的沙发上闭上了眼,他知道要让一个失语者在一夜之间变得能言善道是不可能的,今晚说这么多已经不错了。不该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