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青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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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愿者,不可;可者,不愿?

第 45 章 愿者,不可;可者,不愿?

他的话,平静低沉后面,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窗外的雨渐停了,屋内沉静如水,这片沉静之中,我隐隐感觉到他的呼吸渐转急促。这急促的呼吸让我避开他的目光,微垂了头,轻声道:“我说过,我不再是沈窈娘,而是沈青瑶。我也说过,不会置卫家军的名声于不顾。还有---”

我竭力不去想江文略的眼神,低声道:“加印典礼之后,早早,便会正式叫做卫玄。”

时间仿佛停滞了很久。

“哦。”狐狸淡淡地应了声。

再过一阵,他却忽然将身子向我倾过来。我本能地往后躲,但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撑在了我身后,我便靠在了他的臂弯中。

温热的气息扑近,我慌乱下别开了头,狐狸便贴在我的耳边,徐徐地问:“我问的,是你想不想回去,而不是你能不能回去。”

他低沉的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他呼出的气息十分灼热,我的面颊都因为这气息而涌起氤氲的潮热。

我听见自己心跳陡然加快的声音,想避开一些,他却忽然又坐直了,站了起来,波澜不惊地道:“只要有大嫂这句话,我就替卫家军全体弟兄谢谢大嫂。”

他似在微微笑,可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原因,我觉得他的笑有一丝不自然。

“既然大嫂和我都已坦诚相待,那么加印典礼之事,也还请大嫂主持大局。”

我平定了一下呼吸,点头道:“为卫家军长远着想,我定会助六叔一臂之力。”

狐狸微微欠身:“多谢大嫂。”

“六叔太客气,做为当家大嫂,这是应当的。只希望以后卫家军的事情,六叔不要瞒着我。以前山寨的那帮弟兄,我---是真的将他们当亲兄弟一般看待。”

“那是自然。”他的声音在我头顶飘着。

眼见他要俯身来抱我,我忙道:“六叔,我这腰,只怕不能骑马。还是请六叔回去派辆马车来,顺便叫燕红过来接我。”

狐狸的身躯僵了片刻,又慢慢站直,低声道:“是。”

望着他消失在门口,我无力地趴回榻上,将脸蒙在绣枕里,心乱如麻。

我不过如浮萍般漂到了鸡公山,且名义上是一位孀居的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人前人后他得叫我一声“大嫂”。他怎会---

是现在的我太敏感,还是过去的我太迟钝?

纷乱了许久,我翻过身,仰面躺着,在黑暗中缓缓地闭上双眼,将上鸡公山之后的事,在心底想了又想。

窗半开着,湿闷的夜风从窗外扑进来,将我浓浓地罩住,让我浑身潮热难当,渐渐地出了一身大汗。

我不想在早早加印典礼那天由人扶着进去,于是咬紧牙关,每天拄着拐杖,在院子里不停地走着。

这几日天气有些闷热,天空时刻是阴霾的,一如我的心情。

我似感觉有许多东西沉重地压在心头,可仔细一想,又不知是什么。这股沉重让我没有心思踏出院门一步,可眼见后日便是加印典礼,我总有点忐忑不安,想着要找老七来细细问一问。

院中的人都出去了,我撑着拐杖走到内院门口准备唤人,早早兴奋地奔进来。他扑过来,抱住我的腿,仰着头,糯糯地叫了声:“娘!”

我心头的云一下子散开了,慢慢跪在地上,松开拐杖,张开双臂抱住他。

显然这段日子他学会了很多话,嘴里不停叫着:“叔叔!画画!”

他手上还紧攥着什么东西,哗啦哗啦地响。我低头一看,是一张信笺。我想拿过来细看,早早却不放手,我只得轻哄着:“乖,早早,给娘看看---”

早早却抱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咬咬,叔叔咬咬,娘咬咬---”

我呆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大笑着在他左边面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又亲上他右边面颊。

他这才满足地松了手,我将信笺拿到手中,低头一看,笑容慢慢在唇边凝结。

白笺之上,字迹清峻挺拔,正是狐狸的笔迹。

愿者,不可。

可者,不愿。

正发愣时,云绣惶惶然跑了过来,看见早早在我怀中,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小祖宗,我迟早会被你吓死。”

我醒过神,问道:“怎么了?”

云绣尴尬道:“我带早早在外面走一走,正碰上六将军,他说要带早早去他那儿玩一下,我正好内急,便去了茅房。再去六将军那里接早早,谁知六将军正和纪先生在商量什么要紧事,说早早在屋里自己玩,我们一进屋看,结果没人,吓得到处找。谁知这小祖宗自己走回来---”

她话未说完,脚步声轻而急促,狐狸奔入内院。看到早早的那一瞬,我明显感觉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来蹲下,手指反勾,轻轻掐上早早的鼻子,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话语里却满是笑意:“臭小子,敢乱跑,小心六叔打断你的腿。”

早早却浑然不怕,一拧身扑入他怀中,叫道:“叔叔,咬咬。”

狐狸哈哈大笑,便在他左边脸颊上啪唧亲了一口,早早还不满足,又将右边面颊送上。

狐狸正要亲上他面颊,目光掠过我手中的白笺,笑容便也如我先前一般,凝结在了唇边,他的眼神也似闪过一丝慌乱。

早早等得不耐烦了,往他身上扭,狐狸才慢慢地、轻轻地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

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望着我。

我低下头,撑着拐杖站起,轻声道:“我走累了,进去歇息,六叔请自便。”

身后,狐狸似在将早早交给云绣,淡声道:“瑶瑶在园子那里玩,你带早早去找瑶瑶。”

我急速走向屋内,可毕竟撑着拐杖,走不快,耳听得云绣出了院子,狐狸在追上来,慌神下拐杖磕上门槛,眼见就要扑倒在地,一双手臂急伸过来,将我拦腰抱起。

他抱的力量十分大,我身子完全向后仰起,他的唇便贴在了我的颈窝处。他的气息很急促,“青瑶,我---”

我极害怕他要说出什么话来,运力挣扎了一下,他的话便僵在了喉头。腰间的手臂紧了片刻,才又慢慢松开来,将我扶着站正。

我抬眸,狐狸眼中有一抹腥红在慢慢褪去。他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那纸白笺,平静地退步,欠身。

“大嫂好生歇着,小弟告退。”

四月二十八,洛郡,卫家军少将军卫玄加印大典。

前晚下过一场大雨,到这日天放晴,辰时已是艳阳高照,将校场四周的葱笼青丘、连绵的野花照得灿然生辉。

我抱着早早坐在马车中,从将军府一路前往校场,偶尔挑帘见街道两旁紫帷遮道,及至到了校场,军旗飒飒、仪仗威然,不由也暗暗佩服狐狸将一支山寨出身的队伍整肃得颇具皇家气度。

马车在青瑶军的簇拥下入辕门,鼓号齐响,靴甲大作。狐狸一袭银色盔甲、紫色战袍,带着上千人迎上来,均单膝跪地,齐声道:“恭迎少将军!”

上千人齐喝声如同在校场上起了个惊雷,我怕怀中的早早吓着,他却似是极兴奋,扭着向狐狸伸出双手:“叔叔,咬咬!”

狐狸眼睛中闪过丝笑意,与身后上千人同时起身,脚步划一地退于两旁,恭声道:“请少将军就位!”

这日阳光灿烂,照在将士们的盔甲上,闪着点点寒光,也照在狐狸盔帽下的面容上,让他俊目生辉、英气勃发。

马车直驶到校场将台后方,狐狸考虑得很周到,让人在将台后拉起了高高的帷帘,燕红扶着我自帷帘后方抬级而上,挑开帘帐,便是将台的主位。这样,我不需要人扶,也不需拄拐杖,以一种较从容的姿态坐入将台主位,再从云绣手中接过早早。

早早刚入怀,竟然兴奋地拍上我身前的长案,大声叫道:“叔叔!叔叔!咬咬!”

我以为他是在叫狐狸,侧头一看,将台西面的客位上,江文略一袭玄色锦袍,微笑着望向我和早早。

数日未见,他的面色似乎好了许多,坐在椅中,也自有一股端然的气度。

我微颔首,他站起身,走至主位前,拱手道:“夫人,少将军。”

他这两声呼得十分平静,眼神也与数日前截然不同,可不知为何,我心中竟忽有微痛,却也只能欠身为礼,淡淡道:“江公子能来观礼,沈青瑶不胜感激。”

江文略一笑,正要开口,狐狸把着一人的手臂过来,大笑道:“来来来,我引见一下。”

我抬眸,随狐狸走过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眉宇漆黑、双眸闪亮,神采飞扬,只是双唇未免薄了些。

走至案前,狐狸笑道:“大嫂,江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飞龙军的少将军,蔺子楚,蔺少将军。”

原来是蔺不屈的儿子,难怪颇具将门气度。

蔺子楚笑着拱手:“夫人,少将军。”

我忙欠身还礼:“蔺少将军远道而来观礼,沈青瑶不胜感激。”

对答间,脚步声蹬蹬响,二叔、四叔、五叔、老七联袂上台,皆着盔甲战袍,齐齐在案前单膝跪下:“拜见少将军!拜见夫人!”

见二叔这等草莽之人都如此谨守礼节,且十分恭肃,我心中略感宽慰,再看了老七一眼,见他并无异样的神情,稍稍放了心,只希望今日狐狸能顺利颁布新的军政条例,二叔四叔能顺从地交出兵权。

众人各自归位,狐狸在缓步走向台前。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绚丽得让我微眯了一下眼,恍惚中看出去,空中的云朵象被这炙烈的阳光染上了一抹血红。

血雨腥风般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