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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 134 章 (3)

第 134 章 第 134 章 (3)

克力蒂娜看向众人,见大伙多多少少都有几处挂彩,神色十分疲惫;负伤躺在圆阵中的侍卫断断续续发出低低的呻吟;便连那铜质的盾牌都被连续不断喷溅上去的鲜血浸出了红色……

“原来真实的战斗是如此残酷!”她的心头突然涌入了一丝疲惫。

曾经在赫列普斯堡发出过多少战书、批准过多少作战计划;曾经多少次笑逐颜开地捧着喜报、褒扬战果,却原来,每一个计划书的背后都躺着无数的尸身;每一个喜报都由残肢断体铸成!

这还只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那么,千军万马的厮杀呢?

克力蒂娜抬起头来,又见一只胳膊高高在天空跳动,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远远掉落下来,却不知究竟是冲到了阵前的敌人失去了胳膊,还是自己的侍卫变得伤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那残肢上滴着鲜血……

一阵凉意袭来,克力蒂娜觉得那血滴在了自己脸上。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脸颊,想用手心的温度来解除脸部的麻木,但当真把手放上去了,才知手也早已冷硬得象是冰块……

“请公主早做决断!”希尔顿见情况危急,克力蒂娜却迟迟不表态,心中焦虑,又禀报了一遍。

克力蒂娜抬头看了众侍卫一眼,眼中掠过一丝疲惫,叹息道:“如果汉密斯真的叛变了,即便当真能突出重围,也无法回到赫列普斯堡!” 说完这句话,她全身的力量都仿佛在瞬间被抽空,忽然坐倒地上。

“公主……”众侍卫见克力蒂娜的意志突然垮了下来,对望一眼,心中的都生出几分凄惶之意。

勒密一直在低头静思,听到这句话,微微皱眉,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克力蒂娜的肩膀,示意她安心,又转身对众侍卫道:“稍安勿躁!”

他的眼神镇定而坚决,语气温和而有带有一种宁定人心的力量。

对上他的眼神,几个侍卫心情稍定,不约而同地向勒密点了点头。

勒密神色严肃,微微点头,走到被绑缚的导猎卫首领萨贝面前,低声问了几句话。

只见那萨贝先是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渐渐地,脸上便涌起了越来越多的感动之色。勒密又微笑说了一句话,萨贝眼中便突然落下泪来。他低声告诉了勒密几句话,勒密点头,手指东北方,似是在确认方位,不时同萨贝交谈几句。萨贝一时点头、一时摇头,不断同勒密说话。勒密不断点头,末了,又对萨贝说了一句话。萨贝突然扑倒在地。众人不明所以,却见他连连以头触地,似是叩头,又象是做出某种保证,看了他的表情,众人约略知道他是想对勒密叩头,只因身体被捆绑得很扎实,这种叩拜便变得十分吃力。

这番交谈进行得十分迅速。问完了问题,勒密示意侍卫扶起横卧在地上的萨贝,静思片刻,站起身来,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走到圆阵中心,眼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静静吐出了四个字:“听令行事!”

……

天色渐黑,敌人的“巨木”攻势源源不断。尽管克力蒂娜的精锐侍卫拼死护阵,冲到阵前的“巨木”还是越来越多。

待圆阵四周都渐渐被“巨木”包围时,圆阵突然动了。在西北和西南方向,盾牌兵分别护着一队士兵跨过辎重车,反守为攻,用极快的速度把挂满倒刺的“据马”推向巨木。一排排箭手跟着“据马”向前推进,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箭羽射向了抱着“巨木”的士兵。

那些抱着巨木的士兵一门心思想要破阵,奋不顾身地前冲,被这出其不意的反攻一挡,立即慌了手脚。

在据马和箭雨的双重压迫下,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士兵当先倒下;后面一排的士兵下意识地后退,正好同背后的“巨木”撞在一起;这种“碰撞”很快便一排接一排地传递下去,形成了连锁反应。西北和西南两个方向的敌军陷入了混乱。

不需要任何人指挥,环绕四周的敌方士兵不约而同地朝这两个方向增援。原本合围的形势变成了两块主力作战,正东和正西两个方向的敌军大减。

敌军虽短暂陷入混乱,但连续多年内战,众人的实战经验丰富之极。在紧张的交战中,他们很快辨清了形势,清除了拦在中间的巨木,避开了“据马”,渐渐恢复了战斗力。

就在此时,突听蹄声响动,缩身辎重车后的二百骑士迅速推开辎重车,护着一身金甲的国王和一身银甲的公主以极快的速度向正西方向奔去。

一番缠斗下来,聚在正西方向的敌军本已不多,看着众骑士破阵而出,尽管全力拦阻,效果却不明显。

聚在“西北”和“西南”两方的敌人见状,迅速包操而来,却终是慢了一步。骑士一方胜在有马,突围速度较快;敌方胜在人多,包操围困频繁。经过一番缠斗拉锯,骑士队终于还是发挥出了兵种的优势,冲破了步兵的围堵,当先向海边奔去;敌方衔尾跟在后面,奋力追击……

眼看骑士队伍终于到达离海岸不远时,远远地,海岸线上突然现出了一条整齐的黑线,然后是一阵盖天震地的整齐的脚步声。

这些整齐的脚步声震动着每个人的耳鼓,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大家不约而同地勒住了马,脸现惊恐之色。

黑线迅速推进,待到近前,才看清原是一支身着重甲的军队。

在离众骑士一箭之地,重甲步兵停了下来。

双方遥遥地对峙,人群密布的海滩上一片静寂,只有海涛拍岸的声音清晰地震动着每个人的耳鼓。

终于,在一片静寂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号角。

原本整齐排列的重甲步兵突然动了。他们手持长枪,以极快的速度向骑士队奔去……

众骑士看着密密麻麻、装备精良的敌人,心知无幸,脸上掠过一丝感慨,随即举起兵器,奋不顾身地投入到战斗中……

前方的敌人前赴后继,后方的追兵也源源赶来,二百骑士很快就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艰难局面。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整齐的骑士队伍就已经被分割得支离破碎……

海风呼啸,仿佛想掩住海边传来的兵戈厮杀声;海浪翻涌,仿佛想卷走那一地的鲜血;月亮躲到了云堆中,仿佛不忍再目睹残酷的厮杀……

渐渐地,海边恢复了宁静。

金甲“国王”和银甲“公主”被带到了敌方首领面前;

敌方首领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指示兵士卸下了两幅盔甲。

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冻住了,因为,隐在甲后的并不是他寻找的人。

“克力蒂娜和勒密到哪里去了?”面对着两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他发出一声咆哮。

他的咆哮声沿着海滩传递,传到了每一个人心里,震动着每个人的心神。

“他们比你想象的更聪明,你们完蛋了!”扮演“国王”的普瑞斯露出一丝微笑。

“先完蛋的是你!”敌方首领一阵恼怒,挥刀砍下了普瑞斯的脑袋。

鲜血溅了一地,在场的每个人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令他们感到恐惧的,并不是喷溅的鲜血,也不是滚落的脑袋,而是——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在普瑞斯头身分离的瞬间,每个人都真真切切地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微笑。

那笑容里蕴藏的是一种必胜的信念;一种慷慨赴死的从容;一种完成任务的喜悦;一种震动人心的——“军人的精神”!

看到那笑容,每个人心里都不自觉地升起了一种冰寒的感觉。

……

“噗”地一声轻响,勒密准确无误地一刀切开了马颈。被封住了嘴的马一阵抽搐,软软歪倒。鲜血轻轻喷溅出来,随即消失在泥土中。

克力蒂娜看着那马软软倒下,感觉自己的腿也有些软。

勒密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回头吩咐了一句:“把马腿留下来做粮食!” 随即干净利落地卸下了马腿。

众骑士早已杀光了坐骑,听到命令,行了一礼,神色严肃,抽出军刀,劈向马腿。

克力蒂娜怔怔看着勒密,有些彷徨不安。

眼前的幼弟还不满十四岁,一直以来,她看得最多的是他坦然而纯真的笑容。但是,这一晚上,她却一次又一次产生了错觉,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危急关头,勒密毫不犹豫地越过了她,坦然自若地开始布置攻略、发号司令,给每一个侍卫定出了任务;侍卫们为他的气度所摄,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不折不扣地开始执行勒密的命令;而最离谱的就是,看着发令的勒密,她的心底竟然真真切切地涌起了某种依赖感,明知道不妥,却直到最后也没有出言阻止。

勒密的镇定自若让她安心;勒密的思虑严密让她赞叹;勒密的大胆果决让她佩服;勒密的王者气度让她——害怕!

在紧要关头,勒密问了导猎卫萨贝三句话:

“你是什么时候被任命为首领的?”

“十日前!”

“杜理伯爵的腿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具体的,小人也不太清楚,早起时,伯爵的腿还是好的!”

“你熟悉岛上的地形,不妨想想,是否有什么易守难攻的天然隘口,适于驻守待援?”

“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潜到东北角的山上。有一处地方,两山紧邻,只有一条狭窄的小径可以通行,若能守住道口,当可支撑很长时间。”

勒密详细询问了关隘的所在,地貌特征、通过路径,定下了突围大计。

他先用“据马”阵型分散敌人的兵力;复让骑士披了金甲、银甲佯装向西方强攻;真正的五十个精锐骑士则同他们一起,包裹了马嘴和马蹄,带着大批武器摸黑往东北方的林中小道奔驰。

经过两个时辰的急奔,他们顺利到达了山脚。山势既高且陡,伴着寒风,黑黝黝地给人一种威压感。

勒密四下里打量了一遍,肃然道:“时间紧迫,大家立即上山!”说着把手递给克力蒂娜,微笑道:“小心点,姐姐!”

克力蒂娜回头看自己的侍卫,见他们都恭敬地看着勒密,神情间充满了崇拜。

她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犹豫片刻,终于把手伸向了勒密……

……

在山间的关隘上坐好,克力蒂娜勉强压住了心头的惶惑不安,看了周围的五十骑士一眼,低声问勒密道:“只留下五十骑士,弟弟你……”

勒密四周打量了一番,满意点头道:“这里的地势比我预计的更理想,其实二十个骑士就够了,守住了所有的要点,我们当可支撑几日!”

克力蒂娜又叹息道:“你凭什么相信萨贝?你该清楚,威克斯•杜理定然是叛变了无疑!”

勒密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第一、萨贝没有引诱我们进入林区圈套的意图;第二、杜理安排他做这个首领就是为了让他来送死的;第三、要存心害我们,他指引的方向就应该是海边而不是相反。若我所料不错,敌人的重兵应该布在海边!”

克力蒂娜点头,又问道:弟弟打算在此守到什么时候?”

勒密叹息道:“自然是等援军来临!”

克力蒂娜道:“你不是认为汉密斯叛变了吗?那又如何等得到援军?”

勒密冲着克力蒂娜一笑,亲热地问道:“姐姐!你那个传令烟花,有多少人看得懂?”

克力蒂娜道:“这些都是机密,只有汉密斯看得懂!”

勒密又问道:“如果汉密斯被控制了,谁来接替他指挥舰队?”

克力蒂娜道:“应该是鲁道夫!你是说……”

勒密点头道:“姐姐用人一向没有纰漏的,我相信姐姐的判断。叛变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克力蒂娜皱眉道:“所以呢?弟弟究竟想说什么?”

勒密道:“我算过时间了,从汉密斯知道消息,再传送出去,再到由加派人过来,时间上来不及,所以……”

勒密突然露出一个忧伤的表情道:“泄露消息的另有其人!”

克力蒂娜顺着勒密的思路想了片刻,震惊道:“你认为泄露消息的人是……?”

勒密点头道:“早早知道我们要狩猎的一共只有四个人。我们俩当然不是,何芯姐姐也不可能,因此……”他叹了口气道:“我真希望我猜的不对,却又没有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克力蒂娜脸色大变道:“如果真的是……不好!王都有问题!”她忽地跳起身来。

“姐姐,现在担忧也于事无补……”勒密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姐姐道:“其实,姐姐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感到奇怪呢?何芯姐姐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啊,又对我关照无比。你真的相信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阻住她的行程吗?”

克力蒂娜惊讶地盯着勒密,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震骇表情,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