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第 123 章 (1)
“王爷!别馆到了!”独孤鹰伸手揭开了车帘,邀凌钲下车。
凌钲点头,低问道:“武先生他们都到了吗?”
“是!连上邢先生和方先生,‘策营’的十三位先生都已经聚齐了!”
凌钲下了马车,又回头吩咐道:“好生照顾邢阔先生!他身体不舒服,直接送他到客房休息吧。请他放宽心,就不要操心大宁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便听邢阔虚弱的声音飘来:“不妨!王爷!属下还能支持!”
凌钲回头,便看到邢阔躺在担架上,被两个亲卫抬了过来,身上还捂着厚厚的被子。
凌钲微微皱眉道:“怎么把先生抬出来了?”
邢阔微笑道:“就是风寒而已,真的不要紧!”
“先生如此忠于公事,凌钲实在觉得愧对先生!”凌钲又看了邢阔一眼,见他十分坚持,终于点头道:“既是如此,先生便帮着分析一下朝中局势,晚间回到大宁再好生调养!这段时间,让先生操心的事情实在是过多了!回到大宁,先生便休个假吧!”
邢阔心中感动,微笑点头不语。他和方绪是凌钲的送亲队伍中罕有的“文弱书生”,一路上又奉行“实践出真知”的道理,坚持策马跟随凌钲,沿途考查地理风物,矫正修补地图,身体疲弱又用脑过度,进到鹤城之后便忽然病倒了。方绪还能行动自如,他却才刚刚从高烧的昏迷中舒缓过来。
自二人病倒之后,凌钲亲自为他们配药,日日上门探望,两人心中感动,恨不能立即恢复身体,为凌钲出谋划策。
凌钲向他点头示谢,当先朝屋内走去,眉宇间无法掩饰一抹担忧和疲倦。
在他出使展族期间,天朝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因事态不明,他不得不在离大宁最近的钦严城暂且驻扎,秘密接了“策营”的心腹谋士前来商讨,务要在拜见皇上之前对朝廷局势有一个大致的立场和判断。
还没走到门口,已看见他的十位“策营”谋士迎了出来,老远便躬身行礼。
凌钲摆摆手,微笑道:“各位先生都是凌钲的老师,万勿客气!”说罢上前携了武骋的手,一同朝里走去。
众人见邢阔的担架也跟了过来,面露诧色,随即涌起感动之意,一起躬身让邢阔的担架先行。
待众人在密室坐好,邢阔也被抬上了软塌,武骋才拿出厚厚一叠资料递给凌钲道:“王爷!这些是最新整理的资料!”
凌钲迅速翻阅了一遍,抬头道:“各位先生都看过了吗?”见众人点头,凌钲便开口道:“先谈一谈‘陆家被抄’这件事吧!”
“是!王爷!这件事主要是属下经手查探的!”谋士白云山开口道:“这件事首先是从陆义衡大人的长子身上开始的!陆大人的长子名陆顺,在海舶司担任副巡道(相当于海关人员)。
十月八日,有人揭发陆顺走私黄金;十月十三日,陆顺被捕,在其后院起出打有官方印鉴的黄金达五箱之多。
十月十五日,皇上授意撤查此事。当夜,大宁府派员搜查陆府,查出贵重珠宝玉器数箱;后在祠堂搜出兵部军器监铸造而未标有印鉴的兵器三箱,皇上震怒。
自十月二十日到十一月八日之间,所有陆氏子孙的宅院均受到严密搜查……陆续查出走私的货单、书信、帐本等凭证……
至十一月十五日,陆氏宗族的重要宅邸均被封,所有陆氏有官职在身之人被一体罢官,陆氏宗族族长陆义衡被捕入狱……”
凌钲点头,思索片刻,又问道:“从目前的凭证上推断,先生认为此事的可信度有多高?”
白云山恭敬道:“有些资料,属下无法接触,不过应该不全是诬陷。”一边说着,他拿出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凌钲道:“依属下搜集到的资料判断,陆顺参与走私应当是确凿无疑的,其余的……就不好下定论了。”
“几位先生如何看呢?”凌钲的眼光在众谋士脸上扫了一圈。
“这个案子表面上办得雷厉风行,但漏洞不少。”谋士丁齐锋开口道:“其中一个最大的漏洞便是凭证过于齐全。听说在所有宅院起出赃物的过程都异常顺利,几乎是百发百中,这实在是十分不合情理。”
“从节奏上判断,此事也十分可疑。”谈到朝廷局势,邢阔立即显得神采奕奕。“此事的节奏掌握得十分好,几乎每次都是在皇上不顺心的时候冒出一点头,因此,每次都查得极重。若说没有人在暗中主持,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这案子更像是一个局!” 武骋皱眉道:“几乎陆氏所有重要人物都牵涉其间,而且罪名都不轻。看样子,有人存心把陆氏连根拔起。”
“最为不智的,是他们把几箱兵器作为赃物起了出来。”徐玉之叹息道:“别人或许不知,我等却十分清楚此事的底细。”
“他们这是在刺激皇上对陆氏动手!”方绪接道:“皇上念着陆藤大人,私贩兵器一案轻轻揭过,没有株连,没有彻查,有人看得不甘心呢!”
凌钲点头叹息道:“他们这件事办得不聪明啊!陆氏家大业大、人员众多,出一两个败类是难免的。但若说陆氏的所有宗亲子侄都牵涉其间,却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他们如此布局,是想趁着陆氏势微,把陆氏的势力彻底清除出朝堂,却不知这么一来,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他略微停顿,接着道:“皇上和陆藤大人的交情何等深厚。陆藤大人去世后,皇上便下令禁止继续追查陆将军私贩兵器一案。陆义测将军至今没有被定为叛国罪。眼下,皇上一时震怒抄了陆家,但假以时日,等心气平和了,自然不免会疑惑,以陆藤大人治家之严谨,如何能让子孙人人参与犯罪。我猜不出一月,此事便会另有下文。”
几个谋士一起躬身道:“王爷说的是!”
凌钲又问道:“有什么对陆氏特别有利的凭证吗?”
白云山摇头道:“单从公布的凭证上判断,每一个罪名都可以称得上是证据确凿。但凭证的真实性却颇为值得怀疑。必须亲自查验凭证,才有可能找出对陆氏有利的东西。”
凌钲点头,接着问道:“凭证移送到刑部了吗?”
白云山点头道:“送得很快!几乎没有在大宁府停留就直接送进刑部了。”
“如此说来……”邢阔皱起了眉头。
方绪点头道:“定然有福王的势力在背后撑腰。”
谋士萧素清伸手递过一份资料给凌钲道:“如今,福王的势力已经完全渗透到了整个兵部和刑部。我们安插在这两个部门的人行事都十分被动。很多埋藏多年的暗哨都被拔出来了…局面十分不利呢!”
谋士王友波点头道:“最近,福王行事嚣张得紧!前两日,福王要把一个心腹幕僚外放补缺,被丞相驳回了。他立即动手,抓到一点小毛病,便当着众人的面杖责寿王门下出身的刘鹤祥。刘大人受了折辱,差点没当场自尽!”
“他是有些急不可耐了!”武骋皱眉道:“他本想踏平草原,取悦皇上,没想到弄巧成拙。从草原回来后,皇上对他便不如原来那么信任了。他这是急着想要重竖威信,却不知世上的事情往往是欲速则不达。”
“倒是寿王是个人才!”萧素清点头道:“福王责打了刘鹤祥,大家都以为他必要反击的,谁知他一面是把刘大人接到府中亲自照顾;另一面是登门亲自向福王认错。如今,朝野上下交口称赞,寿王的风评可好得紧!”
凌钲点头。见众人的话题渐渐绕远了,他摆手道:“刑部那边有消息吗?陆大人最有可能判什么刑罚?”
白云山恭敬道:“起初传出的风声,应当是要重判的。可最近几日,渐渐改了口风。应当是陆氏之人通过一番运作,同管事之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凌钲点头道:“能保住性命就好!现在风头正紧,没有有力的凭证,我也不好贸然插手!慢慢地,我会想办法向父皇进言。先生给陆氏之人捎个话,让他们不要急着脱罪,生出新的事端。”
武骋皱眉道:“王爷打算插手此事吗?”
凌钲点头道:“陆藤大人于我有重恩,决不能坐视他的家人受难。先生放心,我不会莽撞的,有了合适的机会才会慢慢处理此事。”
武骋点头道:“这件事,急也急不来!倒是嫡系部队的事……”
提到嫡系部队,几位谋士都沉下脸来。
在天朝,所有兵权都掌握在皇上手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凌钲专门用于研习草原战法的这一支嫡系部队(详细原因参见前文二十九章《探病》)。这一支部队,既是凌钲圣眷优渥的象征,又是他实力的保证,实是他手中的一个重要筹码。
但正因为如此,几乎每次凌钲一离开朝堂,前脚刚走,后脚便会有人动议解散这支嫡系部队。原本,陆藤掌兵部,声望极高。他和天朝的三大将军(罗信、裘英、凌丰航)同声支持凌钲,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陆藤去世后,支持的力量便大大减弱,加上裘府和罗府反目成仇,无暇他顾,要求解散这支部队的声音便空前地强悍起来。
尤其是这一次,凌钲的嫡系部队初露锋芒,声震草原。接到喜报,朝中重臣可谓忧喜交急。能打败草原铁骑固然是好,但把这样一支战斗力强劲的部队摆在天子脚下……
接到喜报,朝中重臣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嘉奖凌钲,而是如何防止这支部队成为皇上的心腹之患。众人空前地团结,一致要求皇上解散这一支部队。皇上暂时没有表态,只说要听听凌钲自己的意见。
见他们提出此事,凌钲淡淡道:“诸位先生怎么看?”
“既然皇上没有表态,我们也不可自乱阵脚!”方绪首先开口道:“等王爷先面圣探探皇上的态度再说……”
“对!这支部队不能解散!王爷便说还要操练一些新的阵法,先拖一段时间。”谋士胡兴昌开口了。
“皇上哪里是没有表态!”武骋皱眉道:“以往,接到这些折子,皇上最多就是问问陆大人和罗大人的意见,直接就驳回了!皇上暂时没有表态,只是想探探王爷的态度,看王爷是否果如传言中那样‘居心叵测’!”
“对!属下也认为这支部队应该解散!”徐玉之开口道:“若不解散,只怕恰恰中了敌人的圈套,给了别人攻击王爷的口实!”
“好不容易训练出这样一支部队,哪里能够说解散、就解散?朝中众人只关心王爷是否‘居心叵测’,怎么就没有人关心打不过草原铁骑怎么办?”谋士陈玄东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王爷!依属下看,这件事的核心不在于这支部队应否解散,而在于……”邢阔看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字道:“怎么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