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第 117 章 (1)
离开“合卢寺”,肖朴州驱前禀报道:“王爷!刚刚打探过,何芯姑娘到邻县看货去了,要晚间才能返回慈善院。”
凌丰驰点头道:“先到银庄去,晚上用过膳再出门。”
携着胭脂上了马车,他的心中却还是想着那些扣人心弦的服装和舞蹈,过了片刻,才叹息道:“咱们何姑娘的本事真是大得惊人。方才看着那个小舞剧,胭脂你是不是哭了?”半晌,没听到回答,抬起头来,就见胭脂呆呆地看着窗外,正凝神静思。
凌丰驰伸手在她脸前一晃,笑问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胭脂回过神来,看了凌丰驰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越轻虹姑娘美得紧!”
凌丰驰含笑点头道:“老苏这人很懂享受。他的歌舞姬都是精心挑选,用心栽培的,在整个天朝官场中都十分出名!不过,似越轻虹这般出众的姑娘也的确不多见!我看皇兄宫中的舞姬都没有这么好的身段,那腰细得……”凌丰驰眼中露出迷醉之色。
看到这个表情,胭脂突然觉得心中很不舒服,随即又觉得自己这种情绪十分讨厌,十分无聊,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镇定,抬头道:“王爷刚才是问我哭泣的事吗?是!我是哭了!我的父母在依兰特丽岛靠摆渡维生。我的娘亲也丧身于巨风之中。那时,我也是拼了命地伸手想要抓住我娘……这舞剧演的……根本就是我自己!”说着、说着,胭脂眼中又涌上了泪水。
凌丰驰一愣,这才想到胭脂前后跟随他快六年了。胭脂生世凄惨,于生死之际被他买了回来。只因胭脂性情开朗,八面玲珑,终日伶牙俐齿、巧笑嫣然,他根本没有想过胭脂也会感怀生世、伤心难过,正不知该找点什么话来安慰她,就听到肖朴州在外禀报道:“王爷!银庄到了!”
胭脂擦尽了泪水,当先跳下了马车。
凌丰驰跟着钻出马车。银庄的牛掌柜得到消息,已引着所有伙计在外恭候。
进了银庄,牛掌柜忙前忙后地招呼两人,惟恐不周。但整整一天,胭脂始终提不起兴致,郁郁寡欢。
凌丰驰使了很多招数想逗她开心都不奏效。直到用过晚膳,两人一起乘车到慈善院去寻何芯,胭脂才又重新振奋起了精神。
慈善院设在城郊,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
一下马车,凌丰驰迎面就看到了一座色彩缤纷的宅院,颜色大红大绿,惹人注目。门上高悬着一个匾额——陆藤慈善院幼儿园。走进园中,便见到一群女子把何芯围在中间,喳喳询问。
他遥遥打量着何芯,觉得她比过去清瘦了几分,神情间却增添了几分成熟妩媚之意,比从前更加美丽了。
见到何芯,胭脂喜悦无限,飞身就想奔过去,却被凌丰驰轻轻拉住了。
他向胭脂比划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就听何芯说道:“在幼儿园的都是年龄幼小的孩子,主旨大意是让他们玩得高兴,并且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和协作精神。这些游戏都有一定的集体参与性。我告诉大家这些游戏,不过是提供一个思路,更多的游戏,则要靠大家在育儿过程中逐渐总结。总之,我们的教育主旨是‘寓教于乐’,绝对不要让这些孩子们觉得学习是一种负担!”
“但是……夫人!真的不让他们背《忠孝经》吗?”一个女子疑惑地问道。她叫钱丽梅,是众位“先生”中,罕见地受过几年教育的女子。她原是私塾先生的女儿,成亲后,冠了夫姓。因她的丈夫一直卧病在床,生计艰难,被何芯高薪聘为幼儿园的园长。这段时间,她也投入到了幼儿园的早期筹备工作中,十分精明能干,很快就成了何芯的得力助手。唯一的问题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何芯的教育思路。何芯不让孩子们接受传统的“忠孝”教育,总是强调让她开发集体游戏,要让孩子们在集体中学会合作和分享。这几日,她已经同何芯商讨过无数次,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达成共识。
“姑娘何时有瑕,也分给本王一些时间吧!”凌丰驰听得片刻,见何芯不改她的“独特”本色,又在推行一些众人闻所未闻的古怪思想,微微一笑,缓缓开口了。
何芯回过头来,眼中露出诧异之色,驱前几步,惊喜道:“王爷怎么来了?”随即又笑道:“王爷这算什么?哪有先称人家‘夫人’,后称人家‘姑娘’的?”
听到“王爷”两个字,何芯身后的一群女子立即跪满一地。
“难道要本王称呼你为‘吴家娘子’?”凌丰驰似笑非笑地看着何芯,注意观察着她对这个称呼的反应。
“王爷!胭脂姐姐!称呼不过是个代号。对我来说,你们都是重要的好友。什么‘娘子’、‘夫人’的,叫着都过于生分。若蒙不弃,两位便叫我一声‘何芯’如何?”何芯含笑看着两人。
凌丰驰看了何芯一眼,目中露出了悟之意。
他以一种奇异的身份从头到尾见证了凌钲与何芯的这段感情,本身又是玲珑心肝,知道的事情远较众人为多。对于几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他心中有个大致的判断,虽不能说是全中,却也离事实不远了。他原本就猜想何芯破门出嫁是假,成全凌钲是真,待见何芯丝毫没有“吴家娘子”的自觉,仍旧是一副自由自在的姑娘心态,心知自己所料不错,淡淡一笑道:“能做姑娘的朋友,当然不错!”一边说着,他伸手挥退了跪满一地的女子。
何芯见他不屈不挠地坚持称“姑娘”,莞尔一笑,不再纠缠。胭脂则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实在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人如此坦然自若地把她和王爷放到了一个同等的地位上,声称要同他们两人“做朋友”。对于这种身份极度悬殊的“朋友”提议,她实在不敢接受,于是微笑道:“承蒙您看得起,胭脂便冒昧称您一声‘姑娘’,将来还要请你多多指点,‘朋友’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
何芯诚挚道:“胭脂姐姐,在我心中,你无异于我的亲姐姐。何芯婢女出身,平民身份,诚心想交姐姐这个朋友,姐姐万勿嫌弃!”
凌丰驰笑道:“平白捡个大财东做姐妹,遇上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胭脂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胭脂见凌丰驰不介意,稍稍安心,犹豫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叫了一声“妹妹!”叫出这个称呼,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喜悦的酸涩。
一直以来,这位“妹妹”都在身体力行地向她灌输“平等自强”的思想,是她发自内心佩服的女子。简单的一声“妹妹”,宣示的是身份和地位上的平等,她从中感受到了尊重和敬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格平等了吧!”一个念头闪过,胭脂无比感动。
何芯伸臂抱了一下胭脂道:“姐姐!谢谢你们远地来看我!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凌丰驰笑道:“姑娘身在远地,却时时制造轰动消息,逼得本王不远千里来‘乐施’,实在是手段高明啊!”
“王爷去过‘合卢寺’了?”何芯微露讶色,随即福身道:“何芯待孤儿们谢过王爷的‘乐施’。”
凌丰驰笑道:“看表演是假,谈生意是真!咱们的茶庄财源滚滚,却不见了财东。本王不得已,只好跋山涉水来寻找我的大财东啊!”
何芯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垂首道:“何芯不辞而别,实在是……”
胭脂附在她耳边低问道:“你的伤口……?”
“早就好了!”何芯低声回答,顿了一下,又抬头问道:“王爷用过膳了吗?一起到我宅中详谈如何?”
凌丰驰笑道:“若姑娘肯亲自下厨,本王倒不介意再多吃一次!”
何芯笑道:“若是改为一壶好茶,不知能否令王爷满意?”
说话间,吴方也走了进来,隔远问道:“星儿来客人了吗?”
何芯点头道:“是贵客盈门呢!”说着,为吴方介绍道:“这位是秦王!”
吴方有些惊讶,但讶异之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不卑不亢地行礼道:“草民吴方,见过王爷!”
凌丰驰见他星眉朗目、英气逼人,更难得的是神情从容,举止大方,没有一丝自惭形秽,也没有半点卑躬屈膝,心中掠过三分讶异,三分赞赏,随意道:“公子好福气,娶到了一个‘聚宝盆’啊!”
吴方含笑道:“王爷过奖了!”
何芯笑道:“我这盆聚不了宝的,银子转眼都变成了房子!”说着伸手指着正在动工的“陆藤慈善院小学部”。
吴方笑道:“星儿不是说孩子们才是无价之宝吗?”
何芯含笑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几人又相互见礼,客套了几句,吴方便亲自驾车,拉着几人回到了何芯的新宅“香远益清”。
进到“香远益清”,一步入中堂,凌丰驰当先便看到了一幅荷花图,图上录着一首词。读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句子,凌丰驰知道何芯心中想极了凌钲,暗暗叹息。
一边转着念头,他开口道:“从时间上推算,我那四侄儿很快就会到达鹤城了!”
何芯正转头削水果,听到这句话,手中的水果刀一滑,差点削到手指。
洀韶远离大宁,她又不方便向苏衣鸣打听,一段时间以来,几乎得不到任何有关凌钲的消息。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用平静的口吻问道:“他到鹤城干什么?又要打仗了吗?”
凌丰驰摇头道:“送我的六侄女凌月颖到展族和亲!”
何芯点头表示知道。住在“荷搪月色”时,她便听凌钲说过,展颜求娶天朝公主,朝廷最终议定把六公主凌月颖嫁给展颜。想起展颜,她的心中更是百味杂陈,默然良久,才叹息道:“听说这位六公主是有名的才女,尤擅作诗!”
凌丰驰点头道:“典型的温良淑女!”
胭脂插话道:“听说展族人如狼似虎,六公主这一入了虎狼窝……”
何芯摇头道:“展族多英豪!展族将士心地磊落、为人豪爽、作战勇猛、捍不畏死,都是满腔热血的英雄男儿!”
听她对展族人评价如此之高,凌丰驰和胭脂都露出诧异之色。
胭脂斟酌道:“妹妹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
何芯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曾经做过展颜的婢女!”
凌丰驰和胭脂都大吃一惊,万料不到竟然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他们心中惊异,却又不方便多问。胭脂愣了一下,便赶紧岔开话题道:“洀韶气候温暖,物产大大不同于京城!不知妹妹在这边可开发出了什么新的菜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