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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 116 章 (1)

第 116 章 第 116 章 (1)

碧蓝的海面平静得没有一丝风波。一艘造型精美的快船正破浪前行。

秦王凌丰驰斜倚在甲板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旁边还跪着两个美婢,一人捶腿、一人摇扇。

过了片刻,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子柔声道:“茶煮好了,王爷尝尝看!”

凌丰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胭脂。他坐直了身子,微笑道:“是胭脂煮的吗?”

胭脂笑道:“若你当真想喝,我倒是不介意为你煮茶!可惜啊……我的茶艺实在是……”

凌丰驰笑道:“胭脂如此能干,里里外外都是好手,为何始终煮不好茶呢?”

“因为胭脂缺少知识!”

“嗯?”凌丰驰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

“茶庄中茶女众多,日日煮茶,还是远远比不上四夫人。王爷难道不认为这差距就在知识上吗?”胭脂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胭脂每次看四夫人煮茶,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四夫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懂得把各种茶的内涵与环境结合起来,知道在什么场合下、对什么人该煮什么茶、说什么话,使整个煮茶的过程意蕴深刻、优雅无伦!她虽然反复把这个道理教给众人,但大家运用起来还是远不如她那么娴熟自然。胭脂以为,这就是知识欠缺使然!”

“知识?”凌丰涯点头道:“你说得对!本王阅人无数,再没见过比她知识更渊博的人了。无论谈到什么行业,她的见识都远远超越一般人!唉!你也看过她提出的《招投标程序及实施办法浅议》了,多么巧妙的制度啊!况且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提出来的,真是让人又敬又怜!”顿了一下,又微笑道:“若不是这个制度,我还不知道她竟然去了洀韶!”

胭脂叹息道:“我始终不懂,她为何会选择破门出嫁,临别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之前一月,我还到陆府探她,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凌丰驰站起身来,走到船边,良久,才叹息道:“她也是一个痴人啊!”

胭脂又微笑道:“若让她知道了‘水绫阁’是王爷的产业,必定十分精彩!”

凌丰驰也笑道:“我真想不到她手段如此厉害,不但顺利折服了苏衣鸣,还懂得派人教训对手。如今,听说,一提起她,我们的车大管事还忍不住会颤抖。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寻来这样的高手为她卖命!”

胭脂斟酌道:“听说她的新任丈夫武艺十分高强!”

凌丰驰摇头道:“不是的!出手的是两个人。看身形,应当是一男一女。两人相互配合,功夫都高得惊人。据车管事回忆,当时,他院中共有十个侍卫。那两人一直等十个侍卫都聚齐了,才徐徐动手。他们一共用了五招,打倒了十个人。最后,联手一击便让胡管事至今下不了床!”

胭脂问道“如今,王爷打算怎么办呢?我是说——水绫阁!”

凌丰驰微笑道:“本王自有打算!等见到她就知道了!”

胭脂眼中的好奇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幸好我们及时得到了消息,否则便要错过精彩的‘义演’了!听说明日是最后一场了!唉!我真的很想看看四夫人这批引起轰动的舞裙究竟是什么模样!”

“义演!”凌丰涯轻轻叹息道:“我们的何姑娘做事真是出人意表、令人叹服!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惜舟车劳顿,专程赶到洀韶去看这新鲜的‘义演’!”

胭脂闻言点头,露出崇拜的表情道:“你说四夫人怎么能那么聪明呢?用义务演出的方式为慈善院筹款,顺便替彤彤制衣行做了宣传,一石二鸟、名利双收!世上还有比这更加理想的宣传方式吗?”

凌丰驰点头道:“说到宣传造势的手段,的确无人能出其右!咱们的镜岑茶庄便是最好的例子。起初她劝我投银子做早期宣传,我还心存疑惑。直到今日,我才深切理解了‘羊毛出在羊身上’究竟是什么意思。经过她的一番巧妙安排,我们的茶庄尚未开业,便早已声名远播,轰动大宁。如今,郡守府的义演也是搞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短短两月,小小的彤彤制衣坊声名鹊起,惹人注目!若非仔细看过她的标书,我真的不敢相信她竟然只用了区区二百两银子就办成了如此大事!”

胭脂笑道:“光会宣传却也不够,这次义演,郡守府出钱、出力,筹到的银子却完全投到四夫人的慈善院中。如此赔本的买卖,也要苏郡守肯配合才行!”

“赔本?”凌丰驰冷笑道:“能坐到这个位置,你当苏衣鸣那么好糊弄吗?若非对他有利,他如何肯如此卖力?如今,我们的苏郡守‘贤’名大盛,便连皇上都知道他热衷于慈善事业,下旨褒奖他了!他这一个月的‘义演’可比一个月的赈灾效果还好!”

胭脂蹙眉道:“听闻这苏郡守软硬不吃、十分倔强,似乎不是那种精于算计、追名逐利之徒!”

“我的胭脂姑娘还是老实啊!”凌丰驰扫了胭脂一眼,淡淡道:“不精于算计,如何守牧一方?不追名逐利,如何立足官场?大凡身居高位之人,大都逃不过这八字评语。只不过,有些人的算计和追逐纯粹只为个人私利;有些人却是为了博得更加有利的地位,以便更大程度地造福苍生。我们的苏郡守就是后一种人。”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我才不得不服!咱们何姑娘行事真称得上是算无遗策。若当真让苏郡守纯粹为了某件事情而博名媚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干的,但像这样本小利大、不误正工、娱乐百姓、资助孤儿、顺便博名、一举数得的好事,却是没有任何人能拒绝的!”

胭脂点头道:“王爷说的是!”默然片刻,又迟疑道:“王爷称呼她为——何姑娘?”

“嗯……胭脂,如今她的身份……叫她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叫四夫人!”

胭脂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斟酌道:“听说……宁王从晤预郡专程绕道去了洀韶郡一趟……”

凌丰驰看了胭脂一眼,却没有回答,只抬头看着远处的海岸,徐徐道:“她究竟会带给洀韶多少惊喜呢?”

凌丰驰的产业遍布天朝,在洀韶也建有别业。两人舟车劳顿,虽急着想见何芯,却也耐不住疲惫,弃舟登岸后,还是打算先赴别业修整。

第二天一早起身,凌丰驰一开门,就看见胭脂已经立在门外,见他出来,微笑福身道:“王爷早安!”

凌丰驰笑道:“胭脂姑娘再着急,也不能不让人吃东西吧?”

胭脂嫣然一笑道:“早准备好了!”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赶紧呈上早膳,却是洀韶特产的圆米粥。

待凌丰驰用毕早膳、穿戴整齐,胭脂又已经急急备好了马车。凌丰驰微微一笑,跨上了马车,吩咐幕僚道:“排好路线,沿途到咱们的各个商铺巡视一圈!”昨日一到达,他便知道“义演”时间定在巳时,足够沿途慢慢赏景了。

胭脂不便阻拦,心中却急着要去看“义演”,神色间便有几分不悦。凌丰驰看胭脂着急,心中暗笑。马车沿着街道走了一圈。他遥遥观察各个商户的情形,却没下马车,只以一种“旁观”的角度查看经营状况。

马车走得不疾不徐,待到达“合卢寺”,离巳时尚有一炷香的时间。这原是洀浠城赶庙会的地方,场地十分空阔。连续数月没有庙会,此地原本极为冷清。但一月来,郡守府搭起舞台,出动了最好的舞姬团在此“义演”,为“陆藤慈善院”筹款,却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听说能免费看到郡守府的舞姬团表演,上至官宦商贾、下至平民百姓,附近十乡八里的人立即蜂拥而来,争着享受这难得的“高官待遇”。看过表演的人,又是众口一词地交口称赞,把这台节目形容得出神入化、精彩无伦。通过众人的口口相传,这次“义演”的名声越来越大,最近几日,便连一些远地的人也相继赶来观看。一些小商贩也趁机在此摆摊设点、贩卖零食,在人群中穿梭吆喝。表演尚未开始,合卢寺前便已是摩踵接肩、人山人海,竟比赶庙会时更热闹了三分。

凌丰驰的马车被拦在拥挤的人群外,根本无法靠近舞台。

凌丰驰掀开车帘,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无奈叹息道:“原本真不想惊动苏郡守的,看着样子,却是没有办法了!”

他的心腹幕僚肖朴州闻言探身问道:“是否要送拜贴上去?”

凌丰驰点头道:“告诉他们,本王此来,专为看歌舞表演,不要惊动洀韶的大小官员。苏郡守若没有空闲,也不必专门过来了!”

肖朴州点头道:“王爷稍坐片刻,属下这就亲自去办!”

过了片刻,便见肖朴州引着一人前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件蓝衫,气质十分儒雅。见到凌丰驰,恭敬行礼道:“秦王大驾光临,我等消息闭塞、招呼不周,实在是怠慢了!”

凌丰驰含笑摆手道:“本王生性疏懒,不耐应酬,此事不怪你们。这位先生是……?”

那青年恭敬道:“小人刘效同,在苏大人门下行走,此次专责在此接引各方重要宾客。劳烦王爷移步往东,后面留有专门的贵宾通道。”

凌丰驰打了和呵欠,点头道:“难为你们考虑周到!这段时间,来的贵宾不少吧?”

刘效同躬身道:“这段时间,附近几郡一些有名的商户都先后来过了!最近几日,也陆续有官员前来!”

“商户和官员?”凌丰驰露出一丝讶色,抬头问道:“你们按什么标准来确定‘贵宾’?”天朝重官轻商,凌丰驰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一个活动公然同时把商人和官员都摆到“贵宾”的位置上。

“以‘爱心’!”刘效同又行了一礼,递上一张单子道:“我们这个演出是‘义演’,所得款项都要用来救助孤儿。表演是免费的,银两多寡全看个人‘乐施’。”因此,我们确定“贵宾”不依身份,全看“爱心”。

凌丰驰笑道:“本王今日却纯粹只为看表演而来,不打算‘乐施’的,恐怕进不了你的贵宾通道了!”一边说着,他漫不经心地翻开了手中的单子,一看之下,神色凝重。

单子印得极朴素,上面只是列了一串长长的数字。内容虽简单,数字却让人触目惊心:

天硕王朝二十五年,洀渊县大水,经月不退。水灾过后,遗下孤儿三十余名……

天硕王朝二十六年至三十年,洀泸县、洀泗县每年均遭遇巨风(台风),无数房屋垮塌,五年累计遗下孤儿四百余名……

天硕王朝二十七年,洀溜县大水,堤坝垮塌,无数壮年劳力被压至死,遗下孤儿百余名……

天硕王朝二十六年至三十年,仅洀浠城郊一地,因饥荒而被遗弃的孤儿累计超过五十余名……

……洀泓县……

……洀浛县……

……洀渝县……

……

接下来是一些零散的数据,分别登记了洀浠城附近几县一些因疾病、残疾等各种原因而被遗弃或乞讨为生的孤儿的数据。

最后两项,记载的则是两年前名动天朝的两场著名战役遗下的孤儿:

天硕王朝二十八年,鹤城之战,五千将士阵亡,遗下孤儿(父母双亡者)五百余名……

天硕王朝二十八年,荷谷之战,万余将士阵亡,遗下孤儿(父母双亡者)六百余名……

单子背面,则是一个表格,分别以孤儿分布的地点、变成孤儿的原因、年龄段、残疾程度等不同因素分类作了统计。

简单的数字,朴素的形势,传达的是动人心魄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看着这些数字,凌丰驰的心情也有几分沉重,抬头问道:“这是苏大人做的单子吗?”

刘效同略一迟疑,便恭敬道:“这是苏小姐的琴师吴夫人做的。这些数字散落在每年零散的奏报中,大家原本也没有十分注意。何琴师讨了这些奏报整理出来,呈给郡守大人,大家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至于两次大战遗下的孤儿,却不知是何琴师从哪里得来的数字。何琴师把单子给了大人,说要举办义演筹款救助孤儿,郡守大人便答应了!”

凌丰驰看着单子,默然点头不语。天朝尚文,官场中人普遍没有数字概念,更缺乏统计的意识。凌丰驰因着经商的缘故,才约略懂得一些简单的算学知识。结识何芯之后,却发现何芯对数字极其敏感,尤擅统计分析,设计了各种表格,把镜岑茶庄的进出往来账目计算得十分精准清晰。这张孤儿统计单的数据周密详尽又条理清晰,除了何芯,也的确不太可能有别人做得出来。至于鹤城之战与荷谷之战,两次大战都是凌钲亲自指挥的,何芯的数字得自何处,不问可知。

凌丰驰一向自命薄情,骤然看见这组数字,却还是难免震动,默然片刻,轻轻叹息道:“引路吧!本王定会献‘爱心’的。至于数目嘛……等见到何芯姑娘再说!”

听到“何芯姑娘”这个称呼,刘效同闪过一丝诧色,却不便出声相询,躬身道:“王爷请!”

凌丰驰点头道:“不要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让舞姬自然演出就好!”

刘效同恭敬答应了,自在前面引路。

马车绕着外围走了半圈,便见到一个搭得十分精巧的布蓬。刘效同躬身道:“这里接近舞台,马车不能进入了!王爷见谅!”

凌丰驰点头,跳下马车,举步走进了布蓬。他的一干亲卫立即贴了上去。

沿着布蓬行了片刻,便到了出口,出去一看,才知已绕到了舞台的东侧。台前设有一些单人软席。席边设有圆形小木桌。桌与桌之间隔着一个舒适的距离。软席上已经疏疏落落地分布着一些客人。

刘效同引着凌丰驰坐了中间的一个席位,立即有人送上酒水茶点,都是凌丰驰无比熟悉的“芯儿牌”茶点。

随手捻了几块点心吃下,又喝了一口热饮,凌丰驰感到一阵放松,适才的疲惫和烦闷一扫而空。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拥挤不堪的人群,竟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