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更强劲,气温更低,脚底下的路已走成冰路。而远方的景致在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弥漫出难以言语的魅惑。冰路如镜,冰川似刀,冰原千里。晶莹被墨黑熏染,释放出黑白相互辉映的璀璨。
我努力分辨着方向,若我没有记错,这前方应该是遥光冰原,大杲最北的地界。谷奇道:“接下来的路更难走,要小心悬冰川和暗冰隙。”
“躲进冰原就没有人追来吗?”
谷奇慎重地道:“不,他们还会追来,但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们了。”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盛京宫殿下的燮朝地道。谷奇所言带我去的地方,应该就是一个类似于那样的地方。隐秘,而且不好找。
进入遥光冰原前,小作休憩的时候,我仔细地想了谷奇从出现我眼前到此刻的种种言行。我能确定他遇见我并非预谋,而他利用了我却是事实。我能感到他身上不亚于西日昌的巨大隐秘,可他不是西日昌,他的隐秘与我无关,我只是倒霉地被牵涉其中。除此之外,谷奇伤退回籍也颇费思量。若贺牧或其他人存心要对付他,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他回到了老家,造好了新屋才找碴呢?
与其说我恰逢其会,倒不如说能力使然。如果我只是个寻常妇人,谷奇不会算计我。如果我只是个寻常女子,西日昌不会看上我。但我真的厌倦了,我的路不想再被人指引,我的人生不想再被人安排。
再次踏上行程,我跟在谷奇身后,慢慢伸出一掌,手掌到他破旧的棉袄背心前一寸停下。这感觉极其微妙,我感知了谷奇的气劲。
砰砰砰三声闷响,我收回掌,谷奇僵直地停下脚步,“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下了三道禁止。”
“为什么?”
“独门手法,并不害你。每过十二时辰,解开重下。”
谷奇苦笑道:“我的身手你还要防备?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我平静地道:“你的事我不想多问。我生下孩子后,就与你分道扬镳。”
谷奇沉默了片刻,忽然自嘲道:“这话听着瘆人。好像你肚里的种是我的……”
我立刻沉下脸,他连忙赔罪道:“是我的不是,我连累你,害你失了落脚地。你在我身上下禁止也是应该的,你一个单身妇道人家,还身怀六甲,跟我这么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走,是得提防着。”
我哼了声,他在我身旁叹,“其实你多虑了,我不是你对手。”
曙光折射在冰原上,天地亮堂堂起来,但曙光它无法融化坚冰,更无法融化人心里的坚冰。
“我很好奇你的身手。现在我有点信了,你的男人或许会活着直到战争结束。他很有魄力,敢任由你独自生活在漠北。”谷奇在一处冰壁前止步,镜似的冰面倒映出他和我的身形。
“你是西秦人?听你口音像西秦的女子。”
“这重要吗?”
谷奇垂目低低道:“很重要。”他忽然拔出佩刀,单臂挥前,看似朴实的军刀一刀截断了眼前冰壁。冰川挂柱接二连三地塌落,冰屑四溅。
“你干什么?”我皱眉问。刻下我们所处的冰面并不安全。
“斩断后路。”谷奇又挥了几刀,将附近的冰壁有选择地截断,而后箭步跑向外延,“你傻地站在原地不动?”
我跟他走出危险区域,在冰落声不绝于耳中道:“那点危险只针对于你。”
“哦,那什么对你来说才危险?”
我凝视他,仿佛想把这人看穿。“人心,世间最险恶不过人心。”
“是啊。”他附和道,“在不确定前,所有陌生人都是敌人,而即使是确定了,朋友也会成为敌人。”
我仿似叹息,“你也不是大杲人!”
谷奇顿时惊愕。“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身上没有大杲特别是杲北男人的气质。”我苦笑道,“但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无所谓。联系你我此刻走同一路的缘由,不过是你我都需要一个安全的暂住地。”
另有一句话不用明说,我们彼此之间都不信任对方。
之后谷奇沉默地带我穿行冰原。在我看来遥光冰原的地界都一个模样,除了冰川还是冰川,光线忽明忽暗,那是天空云朵的迁移。而无论头顶上如何变,脚下眼前的路况都是难行。
当我终于被带到他所说的地儿,我唯有掩面幽叹。我知道这是哪里了,在皇宫的书院里我看过这么一章。
门柱甚高,既入稍下。北向进数丈,循洞底右穷,入其下部。其内宽平,冰封方池。长丈余,宽五六尺,而深及丈,中有石蜿蜒若龙浮游。始皇疑入仙境,见龙大惑全释。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杲皇族西日一族的起源地,‘缮滑’。当年我无意中找到这里,也不敢相信,它居然真实存在。”谷奇蹲下身子,摸了摸冰面,又似隔着冰面触摸池下的游龙。
我完全不相信他是无意之下找到此地,他应该是刻意为之。一位异国人几十年如一日生活于漠北偏僻深山,以打猎为生,探索遥光之内的缮滑才是真正原因吧!可是连大杲史书上都语焉不详的缮滑,如何会真的存在?
而我的预感灵验了,缮滑,还真是同盛京宫廷下的秘道类似之地。
“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地儿,冰冻的池子,池子下有块长石头,池下之水是活的,石头看起来也跟着活了,其实啥都没有。”谷奇低沉地道,“文人啊,故弄玄虚,皇族呢,借势托故,只有一处实在得不得了。就是这里确实难找,人迹罕至。”
我腹中的孩子又动弹了,仿似也要掺和言谈。这里是他的本源,我不远千里,跑出了皇宫,却来到西日一族的圣地。或许,这就叫缘分。上天注定我与西日一族牵扯不断,跑了新庙,去了祖庙。
“西日皇族真不知道这里吗?”我问。
谷奇摇头。我才定下心,他又道:“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大杲的史书上有记载。”
我盯着他,他耸耸肩道:“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几十年没人来过。冰很厚,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清理出池面,所以现在你我才能看到池下的所谓游龙。放心,我比你更担心自己的安全。”
“你早就打算到这里来?”
“不错。”谷奇承认道,“原本我打算封山之前来这里,但不想,不仅早来了,还带你一起来了。”
“既然来到这里,我就对你实话实说吧!其实我是南越的探子。南越出生,漠北长大,刺探杲北的军力诸如此类的,但那又有什么好刺探的,大杲的军力摆在所有世人眼前。我以为我这样的一枚棋子已经被南越遗忘,我也乐于做个自由自在的猎户,与人打交道太累。可是打仗了,顶着杲人身份的我,应召入伍。在战场上我接到了南越的指令,要我刺杀拓及将军。”
“拓及是你杀的?”我不禁提高一度声。对他的身份我不感兴趣,但蓼花如果因他而死,我决不会放过他。
“怎么可能?我没那能耐。”谷奇黯然道,“准武圣的修为,一百个我这样的都不是将军的对手。不说了,我去弄点吃的。”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一说到拓及遇害,他就搪塞。即便拓及不是他害的,也肯定与他有关。
谷奇走到半途,突然回过头道:“我忘了,现在我少条胳膊,没办法打猎。这跑得也匆忙,什么都没带。”
我默了片刻,从腰后的包袱里取出干粮。“先吃这个。”
他接过,惆怅道:“你随时随地都准备着跑路吗?”
我冷冷道:“我习惯身边带点吃的。”
我没有询问谷奇以何手段在冰原之上找食,他走之后,一滴汗从我额头滑落,一路上强压的不适仿佛被抽丝剥茧,轻盈而棉柔地包围住我。我苦笑着扶着臃肿的身子,找了处平坦的干冷泥地,放平了自己。
这里就是缮滑啊,天然形成的冰窖,古朴而简陋,除了冰岩还是冰岩,但世人谁敢小觑它?蛮申江的发源地,也是微小的一鸿碧波,然而从最初的一道碧波到最后的泛滥成灾,激越千里奔流入海,令世人无不谈水色变。
我现在也色变,肚腹之中的动静再不柔和,逐渐呈翻江倒海之势。到底我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承受力,小觑了我那孩子的力量。连夜奔逃和环境的恶劣,耗尽了积蓄的耐力,一入缮滑我便觉着自己到了极致。就算谷奇不走,我也要支开他一阵。
虚汗不住地冒出体表,连绵不绝的绞痛与以往我经历的痛楚截然不同,它榨取我血脉里潜藏的每一份力量,又无限接近于生死之间。没有生育经验的我曾听苏堂竹说过,以我武者的体质,生孩子不会痛太久,于是我连忙深深地吸气,吐气,也许是我竭力调息,痛楚渐渐减弱了。而等阵痛完全消失我才知道,这还不是生孩子。
谷奇回来后,我的身下已一摊水渍。他见我情形,立刻丢开肩上诸物,飞奔到我身边俯身将我扶起。
“老天,你怎么了?”
我虽然睁着眼,却看不清他的面容。谷奇的面孔仿佛浮现于水底,波光粼动声音叠响。
“没事。”
“不能躺在地上!”单臂的谷奇却无法抱起我,他只能搀着我挪向山壁,扶我倚墙坐下。我再次向他伸出一手,连续三下拍开他身上禁忌。收回手,我喘息着问:“你死过没有?”
惊诧的谷奇突然起身,飞快跑到缮滑入口布置起来。他确实是位优秀的猎人,在工具匮乏环境简陋的情况下,依然用冰柱做了两处陷阱。不过相比他的狩猎技术,显然他的头脑更好使。我解开他的禁忌,只问一句死过没有,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阵痛之后,我恢复了感知,就立刻感受到高手的气劲正在迅速向缮滑接近。
谷奇做完陷阱后,满面忧郁地回望我:“你还能动吗?”
我的目光徘徊在缮滑上空,倒挂的冰柱头尖体长,在光线幽暗的冰窖内,犹如群蛇的毒牙,随时随地等待着扑食猎物。
我想再问他一句,你有没有杀过比你强的人?但我觉着疲累,又得存些气力,也就不废话了。谷奇能越级杀人就能,不能就不能。在我感知中,接近的那些人修为都不弱。其实这还是废话,任何一位武者修为都比谷奇高,只是修为的分界并不代表实力的高低。
谷奇见我不说话,幽幽叹了声,压着他的叹息,一女子尖利的声音穿刺入缮滑。
“找到了!在这里!”
我眯眼望着,入口处很快出现了四条模糊的身影。一女三男。他们的面容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气劲我却感知到一清二楚。那女的修为在上元后期,三男子两个上元还有一个竟达到了准武圣。以他们的修为,来擒拿谷奇真是牛刀杀鸡,四人之中任一人单出一手就可斩杀谷奇了!
“谷奇!”为首的准武圣竟向着谷奇鞠了一躬,“能找到缮滑,你是有功之臣。”
我心里冷笑一声,谷奇鼻哼一声。这人的话实则在扇谷奇耳光,正因为谷奇溃逃往缮滑,这四人才能凭借蛛丝马迹跟踪至此。这人的话其实在说,谢谢谷奇带他们找到缮滑。想来我之前的推断没有错,谷奇长期居住漠北的原因之一就是为寻找缮滑。
“跟我们回南越吧,你夫人即将生产,在这极寒贫瘠之地如何能给她和你们的孩子优越的日子?以你的功劳,只要回到南越,封王拜侯都有可能。”
我冷哼一声,这时候已经分不清谁连累谁了。
谷奇站在我身前道:“多谢徐大人好意,只是谷奇无意仕途,愿逍遥于山野之间,图个小人自在。”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女子冷笑道,“徐大人一片好意,望你迷途知返,你却执迷不悟。”
那准武圣单袖一展,女子当即住口。
“谷奇,你还在埋怨我吗?拓及不能不死,大杲众多将领中唯独他最受昌帝信赖。二国交战……”
我听到拓及两字,便再听不下去。拓及的仇人就在眼前,害蓼花自杀的仇人就在眼前。
“你别忘了,你是南越人,不是大杲人。西秦若亡国,就轮到我南越了。昌帝野心路人皆知。你能眼看着南越陷入战火之中,落入贼狼手中吗?”
谷奇笑了笑,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谁收养了我谁给我饭吃,我就是谁家的孩子。我没什么本事,所以也没什么野心。我只想过寻常的猎户生活,这天下谁做主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有口饭吃,日子安稳就够了。”
女子斥骂:“你忘祖谷奇!”
谷奇依然微笑道:“我都不知自己的祖宗是谁,在哪里,谈什么忘不忘祖的!”
那位准武圣叹道:“谷奇,你一定还在怪我当年成为淄留王的义子,而你却被派到漠北。我们一起被王爷收养,因个人天分不同,所走的道路也不同,但无论如何说,王爷都对我们有再造之恩。还记得小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如果当时不是王爷仁善出钱为你治病,你早就死了。而那时我们不过是贱民,百来两银子足可买十七八个你我。”
谷奇陷入了沉默。恩情的话比利益的更加娓娓动听,但如果碰上个不记恩情的无良之辈,那还是谈利益更加实际。谷奇显然属于前者。
从他们的言谈之中,我不难得出谷奇的过往片段。他曾经是个孤儿,与眼前人一同被南越淄留王收养。在收养期间他曾身患重症,淄留王出资为他治病。后来又因他的天赋没被淄留王看重,被当做小卒派到漠北潜伏了下来。而谷奇少时的朋友却因武学天赋较高被淄留王收为义子,现在的修为更是达到了准武圣。
我能想象经历过这样人生的谷奇早不对南越王室心存幻想,所谓的出钱救人不过是标榜仁义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真正的侧重还不是在于人自身的价值。但我不能想象今时今日的谷奇比我看得还透,他沉默之后又说的一段话解开了我的心结。
“王爷对我的恩情还有你我之间过去的一段情谊,是属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贵族对平民与平民之间相互的恩惠,回报的也就是效力和效死。非要牵扯到国家、利益,那就超出了我能回报的范畴。何况西秦战场上,我已然遵照你的指示,做了违背我本愿的事。我已经回报了。我失去了一条胳膊,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们何苦还盯着我不放?国家的大事与我这废人能有什么关系?哪个帝王做我的君主,对我来说有区别吗?我不过就是想活下去,再者就是活得好点,更自在点。那些复杂的国事战事,我不想掺和,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谷奇!”可能是准武圣的修为比较容易控制情绪,喊了一嗓子后,徐大人收敛起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已经忘记了武者的骄傲。”
“他背叛了淄留王,背叛了南越。”
另两人说完后,女子又道:“徐大人请早做决定,不要再与此人浪费唇舌了!”
徐大人欲语又止。三人都瞧着他。
我再次感到了腹中的阵痛,谷奇的话也令我心绪跌宕。虽然谷奇的话很自私,但也很实在。他首先为自己而活着,其次才能想到他人和旁的。正如我现在只能先想着自己和腹中的胎儿,其次才能想到别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也是个废人,一直都仰赖别人鼻息活着,只有最近一段时日打打猎物算是养活了自己。那么作为废人的我,连自己的事都不能处置妥善,谈什么大事国事?我也不过只是想活下去,离开复杂的人事国事,再不想被恩仇****左右人生,离它们越远越好。
徐大人突然默默点头,那女子已率先掠身而来。谷奇在入口前布设的陷阱形同虚设,女子的身法根本没碰上地面。我暗自叹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阴谋有时是可笑的。
谷奇往我身旁一退,军刀在握,刀光一闪,照亮了女子轻蔑的神情。压在刀光后绚烂的是女子从袖中急射而出的金光,那是一条金质飞索。我并没有主观臆断刀索相交的结局,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意图,因为我觉着以谷奇身上的隐蔽来说,他不是一刀货,而对方暂时还不想要他性命。
我躺在谷奇身后,视角很奇特,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了谷奇的步法。与之前他表现出的扎实而不高明不同,此刻谷奇的步法极为神奇,大巧若拙的看似艰涩,实则充满玄机。他仅以三步就躲过了女子急速又刁钻的飞索,但他的军刀却劈到了冰壁。哗啦一声刺耳脆裂,冰块冰屑飞溅。
女子顺势折身抖索,却听徐大人惊疑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谷奇刀落飞溅出的冰块,两三块大的弹射到徐大人三人身前,那位置正是谷奇先前所置陷阱。我不禁再次感叹谷奇的精明,只见冰块撞落陷阱,触动地面三重的激射寸厚冰片,冰片接二连三又打向冰窖窖顶,伴随哗啦啦隆隆声响,缮滑的入口被封死了。徐大人在急变之中,往前跃进,而另两人胆怯,怕被困死在缮滑,退走入口之外。
“该死!”女子咬牙切齿地又抽出一索,再次被谷奇逃过。
“王爷果然没说错,你果然是我们之中头脑最好的。”徐大人身陷困境,面色如灰地道。
“你为什么不逃走呢?”谷奇犹在闪避之间,问徐大人。
“我和你不同,王爷的任务南越的任务,我看得比性命还重。”
谷奇叹了声,却往中央跑去了,想必是怕飞索激溅的冰块误伤我。
“你不要跑了,谷奇,你夫人即将临盆,我们又困在此地,你往哪里跑去?”徐大人瞟了我一眼,对谷奇道。
“她并非我妻子。”谷奇歉意地言道,“她不过住了我的屋子,就惹来这些个无妄之灾。”
徐大人摇了摇头,他自持身份,不找我这个躺地上哼哼歪歪的待产之妇麻烦,但那女子却放弃了追逐谷奇,转而扬索打起我来。
“休要伤她!”谷奇连忙喊道,“她跟我们没关系……”
女子冷笑着,我觉着她把抽不到谷奇的气转嫁到我身上了,金色索光迎面,我的指间下意识地一动,抓住了某物。很熟悉的感觉,那是我的弓弦。长久弹习琵琶的习惯使然,我二指在金光冲眼之前,拨动了弦。
闷然一声咔,仿佛一道雷击中缮滑,带起所有冰体震动。微颤的暗银世界,乐音艰涩地流动起来。金索仿佛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如针刺般的缩了回去,而握索的女子身形一摇,勉力才站稳。我暗叹一声可惜,手中的并非乐器之弦。若“永日无言”在手,这女子早就灰飞烟灭了。
嗡嗡阵响,冰屑落定。三人同时瞠目结舌地看我。
“清元期的修为?有那么大的威势?能逼退刘采儿?”徐大人仿似自言自语。
“你这究竟什么功夫?”刘采儿忽然扭头喝问谷奇,“还说不是你媳妇?你们俩,一个功夫比一个古怪!”
谷奇盯着我,苦笑答她:“我确实不是她男人……”
“哼,到现在还想骗我们。一个缺手的,一个邋遢丑妇,不正合一对?”
“采儿!”徐大人训斥,“不得胡乱猜测!”
我倒胡乱猜测起来,匆忙的跑路,孕期的不适,我面上必然是汗水夹杂着尘泥,身上更是肮脏邋遢,在那刘采儿眼里,就是谷奇拣来的媳妇。可是胡乱猜测也没转移我腹内疼痛,我刚才弹了一弦,牵动了气劲异常,竭力调息却收效甚微。
“还未请教夫人尊姓大名。”徐大人对我拱手道。
我一手抓着弓,一手抓着地面。虽然隔着铺垫之物,但寒气还是阴森森窜入骨髓。
“呼……”回答他的只有我的喘息。现在的我连编名讳骗他都懒得编。
见我不答,徐大人沉默了。就在他沉默之后,刘采儿似不死心被我一个躺在地上似乎半死不活的孕妇击退,再次甩索偷袭。危急之中,我举起了弓,谷奇冲了过来,徐大人眯起了眼。
金索缠绕上弓,夏伯的弓再好也只是寻常武器,如何比得上刘采儿的独门金索。只听咔嚓两声脆响,弓应声而折,谷奇喊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