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妃子血
1024000000043

第43章 :南屏黄围

我苦笑了下,和这人从来不对盘。

春寒料峭的时日,叶少游归故里,花重属盛京。我细细与西日昌说了地牢话事。早年得罪花重的小人谄臣,都无好下场,花重行事隐蔽手段高强,若非叶少游托出,压根儿没人想到会是花重做的。大杲帝皇思索了很久,得出的结论与叶少游一样,花重不走正道,或者说不走寻常道,而这一点西日昌极喜欢。

我们床头私语,他厚着脸皮在我身上边蹭边道:“还是我的西门厉害啊,出一趟远门,惹出那么大动静不说,还送来一个花菊子。”我知道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现在祸害中意我,什么都是我好。花重到底在想什么,估摸只有他自己门清,而西日昌也不好利用。我心内感慨着,再一次好好用了祸害。

这一段时日,西日昌夜归只有两种情形,一是疲软浓倦,二就是兴高采烈,前者占大多数,看来罗玄门果然没有弱者,西日昌要打赢他们并不容易。一日西日昌高兴地说漏了嘴,“打赢了我,再听你的杀人琵琶,若连我这都过不去……”我追问,他笑换话题,“你安心先跟着答喜,答喜什么时候说行,我们就一块儿去南屏。”

我偶尔会去拜访徐端己。田乙乙聪颖美貌,聪颖美貌的女子大多虚荣,给足颜面,她便安生了。

白日的大多时光,我都在月照宫跟随答喜。某日,我忽然瞧见了有一阵未见的蒋贵人,发现她比之初入宫廷,神色安详多了。聊了几句,才知道自从孙文姝搬出昌华宫后,两人走动更方便了,加之孙文姝颇有人缘,家世又好,与几位新晋才人关系都不错,蒋贵人多了几位说话的,心情逐渐转好。

与我说话,蒋贵人依然拘谨,我也不为难她了。说了阵后,就与之告辞。回到昌华宫,胥红来见,捧了一大叠抄书的女诫。她不来找我,我都忘了。夸了她后,小女子眉间含喜,嘴上却谦词连连,看来她该多抄抄书。

春光明媚,我身旁的一切仿佛都很光亮,宫外的事似乎西日昌也办妥了。大杲、南越两国联手,压制住了江湖纷争,鼓吹友邻睦爱。此外,周怀梦又苦了好几日,南越王遣使又赠新婚夫妇大批礼物,西日昌要回礼,回礼就要找他。

南屏山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叶少游回去了,叶道人没道理再揪着不放,两国的君王也礼尚往来翁婿亲爱,江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平静。可是,不平的永远是人心。

与西日昌的一种说话方式吻合,一日黄昏后,我回到寝室,案上镇着一封公文。我打开一看,方知原来这日一早,西日昌便出了盛京,他命我与陈风驻守宫廷,朝廷上的事则由邰茂业等重臣打理。

“骗子!”我几乎撕破了文纸。他说漏嘴的话根本是谎话,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带我去。他在平静琐碎的时日中,突然抽了我一冷子,自己走了。

我急急赶往月照宫,答喜也已离去。蒋贵人畏我神色,哆嗦地道:“答宝林要我转告你,不准离宫!”

我斜她一眼,她手扶墙壁。

走出月照宫,陈风悄然尾随上我。我恨恨地问:“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陈风道:“大人不必担心,照陛下的吩咐做就是了。”

我心暗咒他铩羽而归,嘴上却问:“你可知陛下如何打算?”问了却白问,陈风是一问三不知,他只知看紧我,西日昌不愿我去南屏。

我又去了太医院,二苏都不在。陈风不问他就不说话,一直跟着我。

顺着太医院的回廊,走过御林,穿过水榭,天色已黑。最后我伫立阆风湖畔,静静地思索。我究竟该做什么呢?他不要我去,我就不去吗?我去了是何意义?何时我如此挂念他的安危?他自己也说了,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对着阆风湖,我忽然一笑。管他那些个,我姝黎何时这么婆妈,这么举棋不定?想去就去了,他一句不准,就挡得住我吗?

当断则断,处事要果决。再说我又不是为他去的,我就是看看他死不死,如果危险我就出手,不危险我看看戏而已。绝世高手对决啊,平日里如何看得到?遵他命不掺和就是了。

西日昌不能死,我还要靠他给我打葛仲逊。再多加一条微不足道的理由,用得好好的东西,若少条胳膊或短条腿的,以后用着不舒服。

我轻易地说服了自己,轻快地回昌华宫。陈风略有异色,但依旧不语。

回到寝室,我首先找琴盒,一拿才知里面竟是空的。这厮做得倒绝,连“永日无言”都给我藏掉了。没了琵琶,我另找面具,柜子里一翻查,发现他带走了一张粉面哥儿的,别的都在。

我换了灰裳,唤来陈风,乘他不备,下了禁忌。他苦着脸道:“陛下说,大人若擅自行动,后果自负。”

我心意已决,对他冷笑道:“我赶他前头回宫不就得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说了你后果自负。”

想了想,我解开陈风禁忌,又道:“这一去得好几日,也不知宫中谁能为你解开。你也清楚,我要去,几个你都拦不住。话我就不多说了,你留在宫里多多担待,等我回来。”

陈风却不肯,死性子还跟当初一样,拼死拦路。他比当年修为更高,但我更今非昔比,三下五除二,一掌击晕了他。将陈风拖入寝室桌下,关门后我飘身而走。

凭着腰牌,我出宫畅通无阻,还顺手牵了一匹枣红马。夜间盛京宵禁,我牵马而行。灯火通明的盛京城分外绚丽,一种异样的滋味浮上心头。我的人生在此改变,黑夜之中,万家灯火闪闪烁烁,大杲的气息透着豪情和浓烈。

一样户稠人众,宽街大道,它却不似西秦京都的声色犬马。少奢华的丽街华楼,多是阔院广厦,少胭脂腻香少靡靡情曲,多是男儿粗犷声响干脆。而寻常的盛京百姓质朴豪爽,面上身上大多都洋溢着富足、热情。

走着走着,我萌生了从来未有的念头。这也是我的城市,我的第二家乡。如果说以前的我只为自己活着,那现在我则想为我的家乡活着。什么时候,我远在西疆的家乡能像眼前一般?

我开始有点了解大杲臣子的想法:让天下共同得享盛京的富强,把天下交给最强干的君王。虽然他们的君王也有点毛病,但比起另外两个,比起前朝大多数君王,更有能力。好坏不是评价一国之君的标准,能力高低才是。

为了这一信念,大杲的臣子们接受了弑兄篡位的昌帝,为了这一信念,大杲的臣子们大多舍私为公,所有的争论和努力都目的一致。

我在盛京南门出示了腰牌,通过城关。回望夜色中的都城,我无限感慨。需要懂得才会欣赏,需要理解才能行动。我还没有全部弄懂西日昌的意图,但我已然决定,自己去看个明白,弄个清楚。

出了盛京,我急赶南屏山。卫尉的腰牌很管事,驿站换马官吏没有半句啰唆。

越近南屏,我越觉江湖多侠士。不少大杲武者也与我一般,正赶往南屏忘忧峰。

拜丑妇面具所赐,南行一路我并不惹眼。徐端己这点倒没说错,江湖儿女对容貌妍丑并不放心上。

到了南屏山北面,我这才发觉镇南将军上官飞鸿派重兵驻守了南屏的上山要道,严禁大杲的武者通行。军士们转述西日昌旨意:我们这么多人围堵南越一支,忒不像话,要看热闹的全部山脚下待着。

大杲的武者虽然失望,却不肯离去,住满山脚各家客栈,等候山上传下消息。

我也坐于一家乡野茶寮休憩,琢磨自己该如何上山。显见西日昌不想大杲的武者掺和罗玄门与嵩山派的约斗,动用了军队坚壁清野。我若想上山,只有三种法子。

一是出示腰牌,以罗玄门人的身份光明正大上去。但想到陈风转告的后果自负,我就心凛。

二是冒南越嵩山武者之名上去,不过被揭露后,后果更严重。

三就是偷偷摸摸自己爬上去了。

放下三枚铜板,我欲离去。茶翁却追来还我两枚。“姑娘,老头我不挣钱,回个本就成。都是咱大杲侠士,都为罗玄门助威来着,老头咋好意思多收你钱?”

我谢过了他,牵马时转念一想,便去找茶翁寄马。茶翁还不肯收钱,一旁一位粗壮汉子帮衬了句:“这位茶翁啊,茶钱你要回本,帮人养马也得备下草啊!这钱要得!”

茶翁这才接过钱,我对那汉子点头示谢,而后出了茶寮。不想没走多远,却觉汉子追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他赶到后,嘿嘿一笑道:“看你寄马,就知你打算上山探路。怎么样,一块儿去?”

我皱眉打量他,方正黑脸,一双小眼炯炯,从面容上判断是个外憨内精的家伙。再看他随身携带的一口九环刀,手上厚茧,细细感知下,此人修为至少到达上元初期。

“走!”不与他废话,到了无人山壁前,我施展身法,轻盈地攀了上去。

“好!”他赞一声,紧跟上我。

山壁陡峭几乎垂直,我一口气上了数丈后,便抽出腰间“细水”,往壁上一戳。嚓一声轻响,利器入山石,我捏着剑柄,悬身半空,俯视汉子。只见那汉子身若壁虎,手似钢爪,不慌不忙地往上攀来。凡被他抓的山壁,都留下指洞。

我放下心来,他能跟上。汉子见我望他,对我咧嘴一笑,真正的歪嘴黄牙。

我们继续上行,汉子跟在我后头问道:“我叫黄围,姑娘你叫啥?这么好的身法我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沉声道:“叫我西门即可。”

黄围又扯几句,被我不冷不淡地回了,他知我不爱语,就没了闲话。

抵达南屏北峰前,我感知山顶上有人,对黄围竖指示意,后者心领神会,轻手蹑脚起来。

我们又上几丈,并肩停留在山壁上——只需一个翻身,就可伫立北峰,但这个身却不好翻。

我与黄围的行径早有大杲武者干过,而这些人此刻都被放倒了。一位官员正在对他们打官腔:“陛下早有旨意,严封各处通道,我也知各位爷一片好意,但陛下之旨,不可不遵。你们说,叫我怎么办?”

另一人的声音我熟,是罗玄门的吴轩,他冷冷对躺在地上的五人道:“你们想去也成,只要胜过我!”

地上一人沉声道:“罢了罢了,在下非你对手。就到此为止。”

吴轩出手如风,解开了说话者身上禁忌,那人告辞后被军士接走。其余四人迟疑片刻后,也一一服输,先后被带走。

官员向吴轩讨好道:“多亏吴先生在此,不然让我们当兵的出手,以多胜少,他们也不会服气。”

吴轩并不理他,对着我和黄围的藏身之处冷冷道:“还有两个,也上来吧!”

黄围闻声而动,我无奈地跟在他身后。我们翻上山顶,黄围即横刀大大咧咧地问道:“怎么比?怎么算过了你这关?”

吴轩的目光却停留在我身上。我蹙眉,他的眼尖,一眼盯的就是我腰牌,而我此刻身上灰裳,想必他也见过。

官员向我们打哈哈,“这位爷,这位女侠,能不动武就别动武,刚才那几人你们也见到了……”

官员话说了一半,却听到吴轩道:“请便!”不仅官员怔住了,黄围也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轩一展单袖,仅凭他的气势,黄围就知绝非他对手。

“前路凶险,一切以你自己的性命为重!”吴轩的话再次让官员和黄围色变。这话里意思明摆着,我们是熟识。

我向吴轩一礼,径自飘身向前,黄围连忙跟上,却被吴轩拦下。

“你不能去!”

“为何?她能上得,我却不能?”

我已走远,却听得清楚,“本不想拦你,但为了我罗玄门门主安危,闲杂人等,概不放行!”

黄围再问,答他的就只有气劲了。

忘忧峰位于南屏群山中心,乃南屏最高之峰。我一路南上,远远瞥见另几处上山要道也守着罗玄门人,正想着南越人该如何上山,就见一队身着青衫的武者滞留在缓坡前,从他们的发式衣装,一眼可辨来自南越。

我没有上前,吴轩模棱的言语已说明他不会多嘴,既然他人不知我身份,我自然没必要暴露——我是偷偷摸摸来的,就偷偷摸摸到底。

我远远偷听了这队人言谈,得知他们乃嵩山门人,被前头的罗玄门人放上山后,上过了忘忧峰,而峰上只有三位罗玄门人在等候。嵩山派也是南越名门,以多胜寡的事终究做不出,所以这队人就下山了。

“罗玄门门主胆子够大,就三人坐在上面品茶观景,不知等谁来着?”一人感叹道。

另一人接口,“我想他在等有分量的人,我们还是听掌门吩咐,在此等候吧!”

我匿气绕过他们,打算悄悄走另一条道,刚钻入丛林,只听这队人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我连忙停下身法,回头查看。这一看我惊住了。

林季真一身玄衣,手中的寻常长剑变幻成了收割性命的魔器,一道道鲜红的血从分割的肢体上迸发。他穿梭在人群中,所过之处,没有活口。一个字,快。极限的手速,起初就快,而剑动之后就更快。

我不禁想起了跟随答喜的时日里,答喜的解释。林季真以凝聚的气劲催发手速,达到了手速的后续变快,实质上,这并非手速,而是气劲的厚积喷薄。

林季真很快收割完这队人的性命,他弃了沾满血迹的长剑,从尸身中挑换了把干净的剑。当他回头往我这个方向看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心跳跟他的气劲一样,加速了。

当日他与我切磋身手,我处处受制,而他所拿我之处,无一不是致命死穴。若他那时对我不怀好意,我岂非在此人手下,已经丢了数次性命?

思绪起伏,跟着二人说的两句话浮现脑海:

不用和这人练了,木头人一个,我记得二十年间和他加起来说的话也没超过三句。

前路凶险,一切以你自己的性命为重。

看着林季真一步步走来,我竭力保持冷静,控制气息。此刻我已判断,林季真有问题!

能瞒过祸害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少说话,甚至不说话。二十年间祸害和他说的话没超过三句。而唐长老介绍他曾是杀手,杀手这个身份则是最难调查的。

无论祸害打什么算盘,屠杀南越武者决非他意图。祸害要杀的话,何必这么麻烦,让上官飞鸿遣军围个水泄不通,瓮中之鳖就是了,又安全又便捷。只要人全落到他手里,随他怎么捏。而现在祸害国策走造名之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下策杀人灭口。

可林季真却在杀人,大杲武界将背黑锅。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林季真已经发现了我。从他前面杀人的气劲来看,他的修为在准武圣后期。同样准武圣的我,却只有初期,这一初一后,若在清元区别还不大,但到了准武圣,却是一天一地,一首一末。何况林季真还有对我百战百胜的战绩,我只能从他手下过三招。

林季真已经近到让我清晰再见他的面容,寻常无奇的五官脸庞,不变的漠然神色,仿佛时间场地又回到了月照宫,他淡漠地望着我,等着擒我要害。

我知藏不住,在他离我丈余时,起身微笑道:“林长老果然厉害!我藏得那么好了,还是被你发现了!”

林季真脚步一滞,这是个好机会,但我却没利用。跑了就漏出我心虚,他必然追我。我的身法逊于他,没等我跑到忘忧峰,脑壳就会被他削了。进攻也不合适,挨千刀的祸害藏掉了“永日无言”,不然我琵琶在手,如何会给林季真近身的机会。天一诀乐音,以武者自身的安全而言,最适合中远距离。

所以我沉声问:“林长老还要杀什么人?我帮得上吗?”

林季真凝视着我,还是欠缺表情,欠缺到令人毛骨悚然。

世上最好的杀手,就是最无情的杀手。他没有感情,也没有感觉。无喜怒无爱憎,将杀人当做了吃饭睡觉。

林季真开口,他只吐几字还好,说一句完整的话,声响就跟锔子拉沫,枯涩难听。“原来是你啊……那你跟我走,随便挑把兵器。快!”

我心彻底凉了,一个平素不开口的人突然说话,没问题就见鬼了。我垂首道:“我惯使琵琶,不过……”

我慢慢抽出腰间“细水”,林季真眸光一亮,“好剑!”

葱翠的南屏山上,“细水”如一道晶莹的清泉,瞬间在我们之间划分了一条细微的鸿沟。林季真手中的只是寻常利器,而我的“细水”却是世间的剑中魁首。

能占一分优势就多占一分优势,我心意已决,再与他虚与委蛇只是浪费唇舌,武者终究要靠武力来说话。

林季真忽然抛下手中之剑,缓步向我走来。他再无言语,行动却说明一切。他根本不屑用剑,也不惧我手中的“细水”。他更知道虚套已失了意义,我们谁都不会信。

我不敢大意,也将“细水”往身后一掷。林季真顿了顿脚步,又继续逼近。他自然不会以为我投剑认输,而是当他抛了长剑后,“细水”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剑术的对决,包括了剑本身,而对我们双方来说,剑,都不是自己最擅长的武器。两把剑成了两个笑话,各自躺在地上,如同谎言,最终只能给事实让路。

林季真的厉害在于他越到后面越快的手速,换而言之,手就是他最强的武器。明面上,我远非他对手,但实际上,我仍有一搏之地。这是祸害提示我的,不要随意使出自己压箱底的功夫。自从苏府与苏世南动手我用过手印,之后我就再没有用过一次。

我捏了个起手诀,这个最简单的手印蕴涵了我多年历练的精髓所在,不改变周围的气场,以匿气而入磅礴的气劲。气劲自然如风过山林,无迹可寻,拂过林季真的时候,他侧耳分辨了一番。

我的耳畔再次响起多日前答喜的提醒:别看林季真手速厉害,动作干净,但他那套也有个弱点。比如说出拳袭人,握紧拳头凝全力一击是一种,而更高明的是打出去后,还有后力可收。出力三分,后续七分,这才是真正的绝妙出击。林季真收得少了。

我们的距离一分分缩近,并非月照宫切磋,林季真也知我将拼出全力,所以他走得极慢。准武圣的对决,首先对上的是彼此的信念。我冷静地想,他有葛仲逊那么强吗?

“你确实不错!可惜了……”林季真动手前说。他的衣裳扬起,周身爆发出强劲阴狠的气劲,鹰爪向我抓来,风驰电掣的速度。

我默念,这不过是增加了气劲后的攻势,我傻才会同修为比我高的他对决气劲!我双掌交错,微小的螺旋气场呈现掌中。林季真首次笑了一声,也是很漠的笑声。如同那日上午一般,我不过以螺旋气场抵御了一下,旋即就闪避。跟着林季真的另一手拍来,同时弓腰曲身,就身法而言,他确是当世一绝。切换自如,速度奇快。我不得已向右纵身,螺旋气场在他手底下粉碎。

“第三招!”我喝一声,却是大开大合,展开灰袖,似放弃了所有抵抗,实则赌上了我的武道。林季真不为所动,一爪向我面门抓来,我的灰袖回拢,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而他始终比我快,先一步按到了我的面门,指尖嵌入我的面庞,我猛地感到了一阵刺痛。还好,答喜没有说错,林季真的收力不怎么样,到这里为止了。

我们所处的南屏山腹地,平缓的坡前,周遭的景物骤然改变,当林季真察觉的时候,我生平施展的最强手印已改变了局面。矮草尽数匍匐于地,长出地表的全被巨风卷起,拖入漫天飞舞的气场中。气场在我们头顶形成乌云,扭曲了空间,以肉眼无法窥视的无形音波摧毁血肉之躯的林季真。

我从他抓住我的指缝间看到了狰狞痛苦的表情,我能感知他的气劲正在飞速抽离,而他体内的气脉正在被高速运行的天一诀手印搅乱截断。

同时,我也感到自身的疲软。这一手布下的超强手印,耗尽了我所有心力、气力。首先我不能让他一下子就置身于气场中心。林季真太强,很容易发现气场中心的气劲大异寻常,他一旦警惕,要击杀他就不容易。然后我要诱骗他接近气场中心,在我们游斗时,我一步步拉他到那位置。最后我大展衣裳,发起手印所能笼罩的最大气场,赌上的是前所未有的天下至柔,难被察觉的无迹细微。

可惜到此时,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改变,我的气劲到后头总是咆哮。

林季真七窍流血,跟着身子往后倒,他牢牢抓住我面门不放的手,牵拉下丑妇的面具。他瞪着血眼倒在地上,身子很快瘫化为血泥,更恐怖的是,他死前还竭力想笑,那副面容说不出地诡异。

我坐在地上,喘息又后怕。当我展开衣裳的那刻,他的手速只差一线就要了我的命。

气场消散,空中的木尘草屑泥粒回落,刷、刷、刷,声如雨下。我没去看它们是否覆盖了林季真的残尸,只拣起“细水”,蹒跚而走。

曾在南屏山居住两年多的我,找了处最近的隐蔽林间,调息固气。林季真的那一抓,不仅在我面上留下痕迹,还伤及面骨。丑妇的面具当场被他抓破,不能再用,被我收回了怀中。暂失了再战的气力,又失了身份的掩饰,我只得选择躲藏。

我与林季真一战,惊动了南屏山上的高手,不过须臾,就有几人从我身旁擦过,前往缓坡。我不敢用感知窥听,只隐约闻到几声震怒。

“都是一剑致命?”

“这里还有一个……”

那几人的声音我不熟,最后听他们说,要去禀告掌门。我心里念叨,去吧去吧,赶快离开这里。

仿佛跟我心念作对,罗玄门的唐长老来了,两批人撞上就起争执,虽然没动武,但言辞都不好听。唐长老不知林季真死因,嵩山派只见死了一队门人。死无对证,两批人争论半日全是白扯,最后愤愤各自东西,平白耽搁了我调息。

他们走后,我仔细揣摩前因后果,隐隐觉得南屏约斗不止两方势力,若是两方势力,情形没有这么浑浊。顺着这个念头,我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我只见林季真在杀南越武者,若他调转刀口,罗玄门人该如何防备?我同罗玄门人虽交往不深,但有几位长者却令我尊重,何况这一阵子我也早把自己当做是罗玄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