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极好的天气,江韶华带着几个心腹将领去围场狩猎,出行在外,江韶华吩咐诸事从简。
倩儿和幽若被吩咐去洗衣,倩儿在衣服上用棒槌槌了几下,边洗边抱怨,“昨日陛下不是说要把你安排在乐宫局吗,为何现在还让你在这洗衣服。”
幽若淡淡笑着道,“还没有回宫里,我现在还只是浣衣局的宫女。”
倩儿一不留神将水沾湿了衣服,冻得她发凉。冰冷的水沾湿她衣服的一瞬,她的手不小心一放,手中放下了那件衣服,而那件衣服飘向了河水之中,倩儿大喊,“不好,那是莫寻将军的衣服,如果掉了,我要被罚的。”幽若焦急得踏进了河里,河水虽浅,却寒意袭人。顾不得那冰冷的水,一心只想抓住顺着河水流走的衣服,她终于捞住了那件衣服,却整个人掉入了河里。
倩儿吓得大叫,而幽若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感觉有人跳进了河里,拖着她的身体,她浑身冰冷,冻得昏了过去。
清醒之时,隐约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恍惚地看见一个人来回踱着步像是在等她醒来,幽若难受地发出了声,那人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想起身行礼,却使不上力气,江韶华忙说,“你不要起来,躺着就好。”随身的太监进来禀告,“回陛下,宫女倩儿要如何处置。”
幽若一听,从床榻上起身跪下央求道,“请陛下不要罚倩儿。”
江韶华的声音带着一种皇家的威严,让人心生畏惧,“就是因为帮那个宫女,你才掉进河里。”
幽若忙说,“奴婢原本就是浣衣局的宫女,洗衣服是奴婢的职责。”
江韶华的语气中有些许的愤怒,“本王昨日已经让你去乐宫局当差了,你不再是浣衣局的宫女了。”
这就是皇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容不得旁人说一个不字。
她不愿倩儿因为她受到惩罚,她恳求他饶过倩儿,却连声音都发不出,于是只好磕头,江韶华终于不忍心,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对这样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宫女如此怜悯。
江韶华命令着太监道,“饿她一天,再放回来。”太监惊异地望着江韶华,他从未见过江韶华因为一个宫女改了命令。
幽若郑重地说,“谢陛下。”江韶华连忙将幽若抱起,放到了床上,盖上了厚厚的被褥说,“那河水可是会冻死人的,你竟然为了件衣服下河,幸好莫寻救了你,否则你真要冻死在河里。”
幽若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水,却都是冷汗,江韶华轻柔地擦去她额上的汗珠,嘱咐道,“本想今晚回宫,而你现在病了,不宜舟车劳顿,你快些养好身子,本王也好早日回宫。”
幽若忙要起身劝说江韶华,却被江韶华阻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休养。”
说完离开了幽若的营帐,莫寻走到他身边低语,“陛下是要延后一日回宫吗?”
江韶华道,“我多可笑,竟为了一个宫女,只是因为她和幽若有着一样的名字。我到今日才知道,她也叫幽若。”
莫寻低头不语,江韶华觉得心烦,命人牵马,骑上马独自朝着狩猎场方向策马奔腾。
江韶华又一次来到上一次遇到一群豺狼的森林里,他隐隐感觉到森林里异样的气息,越往深处走越透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那群豺狼又一次出现在江韶华的眼前,江韶华拿出弓箭还未等江韶华攻击,一把弓箭又一次射入了豺狼的身体里。
江韶华朝着弓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女子正朝着他走来,一支一支箭射向围攻江韶华的豺狼。江韶华的视线无法从女子身上移开。女子身穿着宫女的宫服,而后变成了一个粉色的身影,他不敢相信得唤道,“花灵。”
粉衣女子走进,清澈明亮的眼神傲然得望着江韶华道,“皇宫一点都没意思,我差一点就被你杀了。”
江韶华道:“幽若在哪里?”
粉衣女子笑道,“我已经将她送到你的身边了。”
江韶华陷入了回想,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
粉衣女子道,“你送她来樱花谷的时候,她的神形已经没有,我打碎了她的形体,将元神植入另一个人的身体内才救了她,不过她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容貌,你认不出她来,我带着她来到人界,陪着她吸收人界的精气才救好了她。你的部下遇到她的时候,幸好没将她当作犯罪的宫女杀了。
江韶华怒道,“既然你带着她来了皇宫,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灵看向江韶华,像是一个调皮的女孩,俏皮得说道,“我就是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找到她,看到她变了容貌又会如何,不过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你应该感觉到了。”
江韶华问道,“幽若她是否还记得发生过什么?”
花灵道,“她的记忆和她的神形一样被打碎了,记得多少我也无法知道,不过从我的观察看来,她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记得你的名字。
江韶华的心怦然一跳。
花灵将手中的弓箭送入江韶华的手里道,“现在她只是一个凡人,她吸收了人间的精气之后会慢慢恢复记忆,她一定会去找幻龙,幻龙是代表着力量的神兽,只有找到幻龙她才有恢复神形的肯能。这一年里,她将我当作姐妹,今日为了救我跪下求你。虽然我当作了游戏,不过她的情谊我记下了,你代我把这把云弓箭给她,告诉她,幻龙在迷雾森林里,她一定会需要这把剑,人间我也玩腻了,就此告别。”
话音刚落,花灵化作了一团粉色的樱花花瓣,消失在江韶华眼前,江韶华看着手中的云弓箭微微发愣。
江韶华骑马回到幽若的营帐,命所有人都退下,他看着她低垂的长睫毛,脸上的伤疤,自责着,“要是早遇到你,该有多好。”
幽若躺了一日,恢复得很快,第三日便回到了宫廷,而这一次再踏入宫廷之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她不再是那个浣衣局的宫女。江韶华等待着她恢复记忆。
幽若到乐宫局以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才艺其实并不那样出众,乐宫局的每一位乐师的演奏水平都和她的古筝老师不相上下,而她只是因为能够弹奏出《秋月》那样意境的乐曲才被江韶华看中。
来到乐宫局的第一日晚上,幽若被吩咐去未央宫演奏,因为只喊了幽若一人,她忐忑不安地抱着古筝在太监的指引下走进了宫殿。
幽若进入了气势磅礴的宫殿,她知道自己要找江韶华,可是她却不知为何要找他。她缓缓地走进宫殿里,连气都不敢踹。她闻到一阵烟墨的香味,听到轻轻的沙沙声,抬头微微地看了一眼,江韶华正在写字。
幽若行了礼,江韶华停下了笔,抬眸看向她,示意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都退下。
江韶华的声音传来,“在乐宫局还好吗?”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回陛下,还好。”
江韶华微微一笑,“坐下弹奏吧。”幽若愣愣地抬起头,看到江韶华正望着她笑着,她的脸突然红的滚烫。“不知陛下要听什么曲子?”
江韶华道,“想听些你家乡的曲子,宫里乐师弹得那些东西朕都听烦了。”
幽若道,“那还是听《秋月》吗?”
江韶华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一晚你弹奏的曲子叫《秋月》?”
“回陛下,正是。”
“这一次能不能弹些别的曲子?”
幽若坐下,开始弹奏起心中熟悉的旋律,她若记得,那是她在神界一直弹奏的《灵净》。
那是幽若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她总觉得那首歌里有一种洗净铅华的纯净,每每弹奏,总会忘这世间一切烦恼。
弹奏完以后,只看见江韶华定定地望着她,不发一言,这样的曲调,他是第一次听到,那种仿佛微风中清清流淌石上的山泉,清冷透亮而又蜿蜒回环,没有任何的杂质的曲调,像是婉婉道来的一个故事。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我不知道。这首曲子可以唱成歌,不知陛下是否愿意听。”江韶华突然来了兴趣,“哦?还可以唱成曲子,你唱给本王听听。”
幽若将那样的惋叹悠然唱出来,仿佛等待也会变得简单。
幽若唱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江韶华走到她的面前,满脸的沉重,只对她说了句,“陪本王走走吧。”
幽若轻轻应了一声,不安地跟着江韶华走出了未央宫。
太监宫女跟着他们,江韶华挥了挥手,“让幽若提灯就好,你们都退下吧。”
幽若提着灯,跟随在江韶华身后,宫外风大,吹得人发麻,江韶华一直向前走去,他走到了星宿殿,然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当值的士兵跪下行礼,江韶华只道,“本王只是来看看。”士兵恭敬得应了一声,然后垂首退后,原来他们已经走过了好多宫殿,城楼之上灯火点点,幽若才意识到,她已经走得那样远了。
江韶华回过头来,望着她,语气温和地问,“你冷吗?”
幽若只说,“回避下,奴婢不冷。”江韶华向她走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还说不冷,手都要冻成冰了。”
幽若不知要怎么办,江韶华拉着她走进了星宿殿。
星宿殿里有各种防寒的物品,宫殿的墙壁呈粉色,有一种奇异的花香的味道,进了星宿殿以后,幽若感觉暖和起来。江韶华并没有放开手,他看着粉色的墙壁说道,“我母后总喜欢在墙壁上涂上花椒粉末,说是这样对身体好,那个时候我总笑她,现在想来,母后是为我着想,因为我很怕冷,只是除了她,无人知道。”
幽若不知道为什么江韶华要说这些事。江韶华拉着她走向了正殿,正殿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幽若的眼睛无法从画像里移开,画中是一个女子,而那女子有着空谷幽兰的气质和绝世的容颜。江韶华拉着她缓缓地向画走去,说道,“她叫幽若,和你有一样的名字。”
幽若神色恍惚地望着江韶华,不知要说些什么,江韶华继续道“你一年前进宫,得过一场重病,险些丧命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幽若你到底是从哪里来呢?”
幽若心绪飘忽,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许你知道,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韶华深深得望着她,揽她入怀柔声道,“不管你从哪里来,我再也不会放你走。”
幽若悚然一惊,不安得说道,“奴婢本不属于这里,请陛下放了奴婢。”
江韶华只是凝望着她,“放你走,你能够走到哪里?城外万家灯火,哪一个才是你的家?”
幽若望着他,手在微微颤抖,“陛下说的对,城外没有奴婢的家。”
江韶华再一次揽她入怀,语气温和,“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从此刻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江韶华的语气竟让她无法拒绝。星宿殿的墙壁突然像是漫漫的长道,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