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点头:“好。可是你身边……秀云她们俩,不是我要背后议论她们是非,实在是,她们做事太毛毛糙糙了。”
“放心,我有分寸。”
“晴儿那边,我总觉得蹊跷呢。”巧儿为华珠掖好被角,“太太要保晴儿,放自己院子便是,何苦闹到大奶奶跟前儿?”
华珠冷冷一笑:“这么曲线救国,当谁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馊主意呢!”
余氏唯唯诺诺数十年,堪称史上最孝顺温柔的媳妇儿,加上又是封氏亲自相中的,她的得宠程度绝非年绛珠之流可比。最重要的是,封氏觉得,余氏比年绛珠好拿捏,颜大爷也不如颜博这么偏袒妻子。大房当家,比四房当家,更能满足她的私欲。
“历来,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布衣平民,家主之位都是传嫡传长不传贤的,大房一直与继承权无缘,无非是没有子嗣,可一旦晴儿生下大胖小子,再过继到余氏名下,谁还能说……大房后继无人?”
巧儿猛地一惊:“啊?这样的话,二少爷岂不是……”
有那个胆子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份本事!跟年绛珠的儿子抢家主之位,活腻了!
华珠拢了拢如墨青丝,笑得颇为恬淡:“那些只是太太的打算,大奶奶有没有这份儿心思,暂时不能下定论。”改天探探余氏的口风。
年关将至,颜府开始热闹起来,采买的采买,贴对联的贴对联,各院各房的年货与新衣裳也陆续送了过来。
那日老太太被表白后,据说哭了一整晚,但福寿院所有细心的人都能发现,老太太的精神更好、笑容更多了,也叫人采摘晨脂与花瓣,且越来越爱照镜子了。
而封氏颜宽大吵一架后,颜宽一连十多日都留宿林姨娘的院子,直把封氏气得两眼冒金星。每次尤氏与颜姝来请安,她就挑她们俩的刺儿,由头稀奇古怪,什么“茶太烫”“天太早”“穿得这么打眼是要给谁看?丈夫不在家你也不晓得给我警醒点儿”“好好的颜府千金成天只知道梳妆打扮,也不学学四书五经休养内涵”……
好笑的是,她挑一次,颜宽回来就大赏她们一次:铺子、田庄、地契、房契……应有尽有。
再这么弄下去,估计丈夫大半的私房钱都要落入二房手里,封氏闹不起了,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熄了火。
腊月二十五,颜旭之与颜敏之满月,燕王妃赐下厚礼,并特许他们在省亲别墅的正殿为小侄儿庆生。因为颜宽所在的行政部门没有放假,为就着他,宴会的时间定在了晚上。据说有京城最大的烟花行专门打造的烟火与爆竹,华珠非常期待。
用过早膳,华珠在前院散步消食。
银杏拿了一封信和一个包袱从穿堂走出,上次计划失败后,封氏与罗妈妈在房里琢磨了许久,到底为何华珠没有被带到池子里,她们自然找到了银杏,想看看是不是银杏出卖了她们。银杏哭得一塌糊涂,“是奴婢没用,奴婢刚要敲晕表小姐,结果脚底一滑,自己掉进了井里。表小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找绳子把奴婢拉上来,不信您看……”
银杏把腿上的伤口给封氏和罗妈妈看。
封氏做主母多年,当然不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娃能厉害到哪儿去。她十三岁的时候在干嘛?怕是连勾心斗角怎么写都不知道呢!
封氏最后只能归咎于华珠走了****运!
“表小姐。”银杏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华珠看着她手里的包袱和信件,想着给父亲和年府的东西早在数天前便寄出去了,这些又是给谁的?
银杏也不等华珠问,就开口道:“四奶奶给卢家的年礼,四奶奶吩咐奴婢,无需对表小姐言明什么,还说表小姐原本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卢?这个姓氏听起来好陌生、好久远。华珠晶莹的眸子里流转过一丝迷惘。她娘叫卢晓珺,年绛珠口中的卢家就是她血亲上的外戚。但按当下的风俗,卢家是没资格与她、与年府攀亲的。不过好歹她娘生了她,又早死,年府每年都会给卢家封点儿红包什么的。但她仅在六岁的时候见过他们一次。那次,她看见她的舅母与大表嫂像个下人一样从角门进入年府,站在最寒冷的穿堂,挂着最讨好的笑容,等待大夫人的赏银。
大夫人没露面,只叫房妈妈给了他们一个质地非常平常的包袱。
她的舅母探出粗糙黝黑的手,解开包袱,颤颤巍巍地掏出两锭银子,与大表嫂对视了一眼,二人都露出欣喜的笑来。
梅姨娘正好路过,告诉她,她们是卢姨娘的亲戚。
她跑到她们身边,扬起稚嫩的童音,怯生生地唤了两声“舅母”“大表嫂”。
自那之后,年府再也没了卢家人的影子。
长大了才知,是大夫人不许他们踏入年府一步,年底只叫房妈妈拾掇一些不要的补品、布匹与碎银送往卢家。就像……施舍乞丐一样。
纵然年绛珠再疼她、宝贝她,这一点上与大夫人阵地相同,不承认她与卢家人的关系。
华珠打开包袱看了看,二十两银子,几片燕窝、几斤鲍鱼、几两虫草,都不是上等货色。自己每天一碗血燕,足够包十份这样的年礼。
银杏就道:“往年卢家那边自有年夫人张罗,四奶奶是不必操心的。今年是看了表小姐的面子,才也送了一份。”
华珠点了点头,将从马公子哪儿骗来的金子塞进了包袱:“去吧。”
临近晚宴时分,颜府忙碌了起来,颜旭之与颜敏之的满月酒,颜婳的县主庆贺宴,放在一起举办,颜宽特地从外请了个戏班子搭台。偶尔能听到几声锣鼓锵咚锵的声音,也能听到戏子咿咿呀呀调整嗓音,开始彩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