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珠的神色淡漠如水:“你什么时候来的?”
淑云似是被华珠的问题惊到,诧异地瞪圆了眼。
华珠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什么时候来帝师府的?或者,来京城的?”
淑云的脸色微微一变,低下头,很小声地道:“刚来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华珠将她遮遮掩掩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地问。
淑云薄唇微启,欲言又止。
华珠讥讽一笑:“让我猜猜,我跟侯爷大婚那天?”
淑云的脸色又是一变,头垂得更低了:“夫人……怎么会猜到?”
是啊,她怎么会猜到?但凡跟这个男人有关的东西,她似乎全部都能感受到。大婚那日,年俊玺把她从海棠院背出来,她听到了一阵“嘚嘚嘚嘚”的马蹄声,她问年俊玺有没有听到,年俊玺说没有。以年俊玺的耳力都没听到,偏偏她听到了——
年华珠啊年华珠,李重明早就警告过你,若有下辈子,不要爱上任何一个男人。瞧啊,你不听话,活该被骗呢。这下好了吧,哭了吧,伤心了吧,悔不当初了吧?
华珠自嘲一笑,忍住喉头的哽咽,慢悠悠地道:“淑云是吧?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流风一次两次破坏我跟侯爷的好事,说不是你撺掇的我自己都会笑死。趁我没有改变主意,赶紧去给你的子承做顿美好的烛光晚餐吧!反正你无名无分,我随时都能赶了你,还不快抱紧侯爷这颗大树?”
淑云眉头一皱:“夫人……这里是帝师府,我们不要闹得太难看了。”
华珠冷冷一笑:“哦,你在提醒我我不能在帝师府肆意妄为是吗?很聪明嘛,难怪连流风也能利用了。”
淑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扶额:“夫人你真的多心了,我没利用自己的弟弟,也没存心勾引子承,我……”
“省点力气在床上使,别来恶心我!”冷声说完,华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回到婚房,看着一屋子红烛、红喜字、红床单、红被子,顿觉刺眼,遂吩咐巧儿收拾东西。
巧儿放下绣了一半的肚兜,问:“收拾东西?上哪儿啊,小姐?”
“圣上赐了府邸,我们先住过去收拾一番。”
华珠的回答无懈可击,但巧儿依旧从她的神态和语气中读出了异样。巧儿有心想问,却又不敢,只得点头应下,并着手收拾东西。
秀云打了帘子进来,瞧这架势,吓了一跳:“小姐,你要去哪儿?”
巧儿白了她一眼:“不是小姐去哪儿,是我们去哪儿,赶紧帮着收拾了。”
秀云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了撇嘴儿。
华珠眸色一冷,丢了手里的书本,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帝师府,就留下吧,流风身边正好缺个使唤丫头。”
秀云一怔,呆在原地不动弹了。
巧儿瞪了瞪她:“没心没肺的东西!去吧!”
秀云的脸一阵燥热,嗫嚅了半响,默默地走到巧儿身边,开始帮她收拾东西:“夫人身边就只剩你了,你好生照顾夫人。”
巧儿真想一耳光扇死她!
华珠没巧儿这么愤怒,相反,她觉得悲哀,当一个女人为了男人失去自我的时候,离跌入绝望的深渊也不远了。既然秀云如此执着,她便成全她好了,反正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痴男怨女。
巧儿整理了一箱子衣裳,记起华珠爱看书,又拾掇了一些话本,末了,问:“小姐,案子的卷宗、律法卷宗、琅琊水师的卷宗,要不要带?”
“不要了。”华珠淡淡摆手,拔了头上的红色珠花,丢在梳妆台上,“你们收拾完了叫人把东西抬到门口,我先去给帝师道个别。”
“要走?是不是府里住的不舒坦?”王帝师听了华珠辞行的话,惊得握紧了拳头。
华珠微微一笑,说道:“没有,是今儿圣上下旨赐了府邸,皇恩浩荡,我们也该表示重视,所以想尽快收拾好了搬过去。”
王帝师点了点头:“有道理,圣上赐的东西,搁着不用是不大好。不过……会不会太早了?你们刚大婚两天,过段日子再搬不行吗?”
华珠和颜悦色道:“不急着搬,侯爷会继续住在帝师府,我先收拾,估摸着收拾完毕也得一个月之后了。”
男人不若女人这么敏感,王帝师没怀疑什么,就拨了一批下人去侯府,帮着华珠打点。华珠感激地谢过,起身告辞。临走时,眸光一瞟,看见了王帝师捏在手里的药瓶,不由地出声问,“帝师您不舒服吗?”
王帝师摇了摇头,笑道:“没,就是背上长了一块儿东西,我抹点药,看能不能去掉。”
华珠也算半个大夫,一听这话,职业病便犯了,何况帝师于她而言是一位非常值得敬重的长辈,华珠又折回来,轻声道:“您长了什么?我帮您瞧瞧吧。”
王帝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大碍,就是一块儿暗斑。”
暗斑?背上?华珠想了想,狐疑地蹙眉:“您背上的不是胎记?”上次王帝师来年府下聘,王妈妈一不小心泼了王帝师一身水,王帝师起得急,被椅背上的雕花金属划破了衣裳,当时,她看到了一块暗色的东西,以为是胎记来着。
王帝师乐观地笑了笑:“我没胎记,不知怎的有了一块儿暗斑,要不是上回在你们家弄破衣裳,被顾绪阳提醒了一句,我都不知道我背上何时长了个东西!”
“疼吗?痒吗?或者其它地方有不对劲儿吗?”华珠的瞳仁动了动,问。
王帝师扬了扬手,笃定道:“不疼不痒,也没别的问题。我就是心里瘆的慌,平白多出来,总感觉贴了块儿狗皮膏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