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我是如何钓到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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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无法言说的痛苦

纯洁如小恐,曾以为人生里只要学习好,一切困难都可以征服。人生里只要学习好,生活就会顺利妥当长命百岁幸福终生。那个时候的小恐,误以为我只要用功,我就能够牢牢把我自己的命运攥在自己的手心,我要我的人生是金色就是金色,是银色就是银色。

有一段时间,我的人生过得特别不顺。有各种原因,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家人的……碰巧都碰到了一起。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很被动也很悲观。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对小Q说:“小Q,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小Q于是安慰我。但是怎么安慰都没有作用。于是小Q最后总是如此结尾:“至少你有我啊是不是?光这一点你就比很多人幸运,是不是?”

一方面我觉得,小Q确实对我很好,很听我的话,什么事情都是以我的意志为先;但是另外一方面,像所有普通女人一样,我会很沮丧,觉得小Q不够强,不够上进,无论是事业上还是人际关系上都无法给予我实质上的帮助。

其实我曾经的理想是,两个人并驾齐驱,像在草原上奔驰一样齐头并进地为开拓新生活而奋斗。我不想做一个躺在男人臂弯里享受温情的女人,尽管那或许也是幸福一种;我也不想做一个率领男人冲锋陷阵的花木兰。我想要的是彻头彻尾的平等,可以和一个男人坐在圆桌前开会,躺在床上就同一领域的话题开开玩笑。可以和一个男人扛着酒瓶翻越大峡谷。就像登山一样,每个人平等负重,汗流浃背地登上山头,手牵手在风里呼喊。

有网友问我说,小恐,你的愿望是不是都能实现?

如果要我回答,我会说没有,我那些最期待的愿望实现的其实并不多。或许那些愿望都说不上是愿望,只能说是幻想。因为我是一个生活在现实社会现实人群中的人,无论我个人的意志如何,我都无法以一人之力去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有一句话叫做人比人,气死人。也许许多人会认为我的生活很完美,比如说我妈。

有时候因为各种原因,现实的或者心理的,我的心情很糟。我妈如果正好打电话来发现了,就会把我斥责一通,然后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部分情况下,我知道跟我妈谈这些心理疾病是对牛弹琴,但是偶尔我也会说漏嘴,比如说“没有什么具体事情。我只是觉得目前的生活状态和我想要的并不一样。我觉得糟透了”。

我妈就会觉得,我有什么可算糟的?国家安全社会和谐,工作稳定收入丰厚老公体贴,有吃有穿有车有房,马小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我无法向我妈证明我痛苦的其实不是这些,我的痛苦来源于心灵煎熬。

小Q远不是那种具有大的野心和雄心壮志的人。我很清楚,在我们目前的客观环境里,倘若小Q是那种人,我们的生活反而会不幸福甚至变得很糟糕。因为我们生活的是这样一个环境,这个环境注定了男女不可能完全平等。我们也不可能不受环境的一点儿影响。假如一段婚姻关系的破裂是源于夫妻双方个性都太强,那么大部分人往往会把谴责加于女方身上。因为传统认为男性理应强悍,而女性则需要被动一些。

就像自然界存在的许许多多二律悖反,这个矛盾我无法解决,所以只能暂时忘却或者继续痛心下去。

这些想法我不能和小Q聊。如果我说了,他第一个反应一定是:“老婆,我真的不明白。”

我不记得从哪里看到,有段话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我们现代人的婚姻关系比古代的人更不稳定更容易破裂?

因为我们现代的夫妻双方缺乏共同劳动协商合作的机会。而劳动,正是人类关系和人类社会产生的起源。

在过了很多年后,我毛骨悚然地发现这段话真的很有道理。

本来上午可以睡睡懒觉,但是很早就醒来,再也躺不下去。所以爬起来开电脑看看材料。看见有网友在羡慕我的生活,我就突然想到了这些。

这个世界就好像月球表面,沙漠中间一个又一个圈。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像其中的一个,因为中间有一段距离,所以总觉得别人的美好又遥远。想走近去看看,却缺乏空气缺乏重力因而举步维艰。

我们的生活都是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的,A暗恋B,B喜欢C,C追求A,最后A嫁给了C。A总是在怀念那些与B度过的日子,却不会想到爱她爱得失去理智的平淡无奇的C也曾经是另外一些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这些女人认为嫁给C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是身为当事人的A却不会往这个方向想。她也在重复那些女人做的事:她总是幻想嫁给B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此循环啊循环,最后所有人都不满自己的生活状态。她们不明白自己在羡慕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被别人羡慕。

正如,不需要上网,我也可以推测到我的生活状态在被某些人羡慕:比如天桥下的褴褛乞丐,比如煤窑里的悲惨童工。但是这也无法阻止我对另外一些人的生活产生更大的羡慕。

唉,生活啊~~不知道该怎么说它~~

感慨一下。准备出门。

我这人有一个特点,既是优点也是缺点,这就是同一时刻只能忙一件事。如果两头忙,我就会两样都做不好。这就好像减肥,有些人适合细水长流,每天不吃晚餐坚持一年来减掉个十磅二十磅;但是有些人就更适合短时期比如一个月内每天只靠小黄瓜和维生素维持生命,完全拒绝三餐的突击式减肥法。要她坚持一年不吃晚餐,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快些。如果是我,我就会选择第二种做法。

有句英文是这样说的,Do one thing at a time, and do well.(专心致志,马到成功。)我不能想象将来我有了孩子后工作上会有多少突破。即使我想,恐怕我也做不到。因为我是很典型的巨蟹座啊。我喜欢小孩喜欢得要命,如果我有了孩子,让我做全职主妇我也肯干的--前提是小Q养得起。

我记得当年读中学的时候,我的那位出身澳洲土著的外教在晚会上对我们说,一个人communicates with yourself的时候,最重要的前提是respect,就是尊敬你自己。因为一个人首先要自重,明白自己的价值,然后才会衍生出诸如duty,loyality之类的意识。但是一个人在lives with his family的时候,他最重要的品质应该是selflessness,就是无私或者说忘我精神。

自从我过了二十三岁,我对时间就特别敏感。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天一天如流星一般过去了。马上我就要跨过三十岁这个门槛。如果我把自己的预期寿命定在六十岁,那么想想看,不知不觉间三十年已经轻易过去了。我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过得慢过(除了很小时候等过年的最后一两个月)。

正如我常常在工作日的早晨醒来时感觉到我昨天还是一个学生,我昨天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生,刚刚步入大学校园开始新生活。昨天的一切都距离如此近以至于一切历历在目像刚看完的PPT一样异常清楚。但是看看吧,今天我就已经快三十岁了。

因此很容易我就会推导出,在三十年后我回顾今日,也会产生这种弹指刹那的感觉。也许在下一个工作日的早晨,我就会突然意识到“天啊,原来我已经五十岁了”!我会觉得毛骨悚然。

我读中学的时候,经常在晚上临睡前设想五年或者十年后的我,在同样的时间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是否会回忆起当时当刻我正在展望未来。为了防止自己忘记,我会拿小刀在床头木板背后刻下当时的日期和时点。到现在,如果我回我父母家,我还能在杂物间找到那块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许许多多日期。比如1993年晚上12点28分之类。我一看那些精确到分的时间,我就知道在十四年前的那个时刻我正在想什么--当时我正在想:五年或者十年后我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表述清楚我的意思。

身为女性,我们在社会上的可支配时间绝对和男性不等同。小Q的职业寿命完全可以延续到七十岁,只要他愿意。但是我不能。尽管我非常想要这样。

星相上说巨蟹座是水相星座,她们的特征就是感性,她们的生活重心就是给予和接受。我觉得很对呀。就好像每当我想要考虑移居国外寻求新生活的时候,我就会犹豫地想起我的父母和小Q的父母。老话不是说了吗,“父母在,不远游”。但是我自己又很渴望生活有一个大变动。

所以我总是在二者间犹豫不决:走?还是不走?

好像是莎翁还是谁说过,活着离开,是为了最终回来。

但是我又尚未达到被驱逐出境的程度,所以在缺乏外力推动的情况下,我就只能在内心里做一做无用的困兽之争。一年又一年,就这么持续下来了。

所以,我解释清楚了吗?

正如我以前说过的,我觉得人心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据说伟大的人都是孤独的。不过我觉得,凡人也是有可能经常孤独孤独的。就好像我,我经常觉得很孤独。哪怕是身处闹市,哪怕是和最亲密的人坐在一起的时候。

我常常想象,如果有一只头脑发达的蛔虫,它懂我所有的意思并且知道该如何回话,那该多好啊。简直太酷了。

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在美好与缺憾的张力之间颠簸前进。太美好了我们会飞入太空永远漂浮而无法回归地球,太缺憾了我们会被打倒在地啃一辈子泥而无法直立做人。这就是戴着镣铐跳舞,痛,然而快乐着;或者反之,快活无比,然而同时也感到些许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