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形容Q妈第一次见到我时的表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Q妈被吓到了。
现在回到小Q身上来。
一般而言,如果一个年轻人在生活上比较无能性格上又比较柔和,那么很有可能他有一个非常精明非常强悍的老妈。反之,如果一个老妈非常懦弱非常好捏办事非常拖泥带水一团混乱那么她的后代往往会变得蟑螂一般彪悍。因为倘若不能够拥有蟑螂那般的生命力,在这样的老妈养育下他根本就不可能存活下来。
这就是小Q和小恐的情况。
小Q的娘和我的姆妈完全符合物理学里同性相斥的原理。可是这里的“同性”指的是性别相同,而不是性格相似。如果是后者事情倒是好办了。
小Q和小恐交往一年后正逢小Q大学毕业。知道宝贝疙瘩有了女朋友的Q爹、Q妈、Q祖父、Q祖母、Q姥姥、Q姥爷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小Q的意中人。同时,正处于热恋期因而把女友看得地上有天上无的小Q,也迫不及待地想把其宝贝女友介绍给全家人。
但是作为有着心理疾病的小恐,非常不愿意如此仓促地去见父母。俗话说,“丑媳妇见公婆”。根据我们艰深博大的语言文字的特点,在此处之所以不说“媳妇见公婆”而要特别地加个“丑”字,可见是想提醒我们这类恐龙媳妇,见公婆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按照小恐的思路,本来这里我会直接这么写下去的:“于是,在200×年的劳动节,小恐跟随小Q回到以出产苹果和大枣及帅哥闻名全国的××省拜见公婆。”
但是善于吸取意见和经验教训的小恐立刻想到这里蹲着许多目光如炬的网友,一定会质问小恐说:“为什么秦香莲们要迫不及待见你?难道你们交往一年都没有寄张照片回家的吗?难道以小Q家那样的生活条件,家里连台电脑都没有吗?”
所以小恐只好啰啰唆唆地解释一下:之前小Q妈问起来的时候,小Q已经寄了张相片回家了。但是,由于那张照片是小恐挑的,因此小恐在照片上未免站得远了一点、脸部轮廓模糊了一点,并且由于是在一个非常晴朗的日子面对白花花的太阳照的,因此五官也有那么一丁点看不大清。
算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一句话:那张照片除了能看出小Q身旁站的是一个女的外(因为小恐穿裙子了),基本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因为这张照片,小Q妈还特别地给小Q户头上多打了两千块钱,叮嘱他注意相机的更新换代。
“于是,在200×年的劳动节,小恐跟随小Q回到以出产苹果和大枣及帅哥闻名全国的××省拜见公婆。”
由于小恐坚持不肯坐飞机和卧铺(为了省钱),平生除了班级活动去赤峰外从未坐过硬座火车的小Q,在硬座车厢度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十多个小时。下车的时候,小Q的两条长腿僵硬得一瘸一瘸,肩膀上还挂着小恐熟睡时流的一摊口水。
其实那一年小恐去小Q家去的真不是时候。因为第一,大枣没有成熟;虽然北京有大枣卖,但是价钱太贵,小恐本来指望去产地能够吃便宜大枣的。第二,小Q家有远客。就像专门拍给我们这种内地恐龙看的台湾言情剧一样,小Q家来了一群从男到女都捏着鼻子甩着娘娘腔说话的台湾亲戚,并且这家亲戚除了一个老头(小Q奶奶的弟弟)和一个中年摩丝男(老头的儿子)之外,还有一个比我高一头瘦一截皮肤比我好然而五官跟我一样恐的同龄女生(摩丝男的女儿)。如果说我的恐在于像半坡人,那么她的恐在于像两栖动物。既然原始人是由两栖动物进化而来的,那么在进化链上我理应比她高级一截!
但是小Q妈显然不这么想。
我们下火车那一天,Q妈和Q姥姥姥爷不顾劳动节的汹涌人潮来接站。
见到小Q的第一眼Q妈脸上立刻浮现出慈母的笑容。由于出站口实在太过人多嘈杂,并且小恐的外型确实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小Q的女朋友,因此在我跟随小Q出站并且走了足足五十米后,Q妈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背着斜挎包的一直尾随在后的半坡人是她儿子的女朋友。
而由于小Q一直在和试图抢他旅行包的姥爷做顽强斗争,他忘记了第一时间将小恐介绍给他妈。
于是,Q妈四处张望:“儿子,你不是说带女朋友回吗?”听到提到自己,小恐立刻殷勤地上前一步。小Q也终于抢包失败,于是转身拍着我的肩膀对他妈说:“妈,这就是我女朋友马小恐。”
我无法形容Q妈当时的表情。只能用一句话形容:Q妈被吓到了。
我人生里有过两个印象深刻的脸庞:一个就是那次表情凝固的Q妈;还有一个就是当年我们系保研面试时主考官,也就是我中意的导师见到我时的表情。后者虽然在见到我之前已经看过有关我的所有文字资料因而心中已经内定了收留我,但是之前从未见过我。我那位诚实的老板在向我提问前转了半天眼珠也没有想出一个问题来,以至于我当时惴惴不安地猜测他可能是吓坏了或者是在考虑怎样想出一个巨艰深巨难的问题把我驳倒从而名正言顺地以我不合格为由推给别人(我们当时是等额面试,所以既然我占了一个名额那么无论如何××所都必须分出一个老板接收我)。
虽然此后路上Q妈镇定得有点过头,但是好在Q姥姥姥爷相当和蔼。回去的路上,Q妈坐在副驾驶位置,我和小Q坐在后排中间,Q姥姥姥爷坐两边。两位老人忍不住要把小Q浑身都捏一个遍。虽然小Q一直甜蜜微笑,但是我怀疑他是装的。因为按照那样频率的捏法,小Q浑身上下除了DD和屁屁应该都已经被揉得硬性发泡再加点水就可以上笼蒸了。由于Q姥姥坐我左边,如果她想捏小Q拍小Q就不得不越过我,因此她当然也不好不有所表示。我就好比公路收费站横在中间,Q姥姥要过收费站就得笑一笑。所以她对我非常和蔼,而且每次在把目光穿过我投向小Q时都会顺便向我微笑一下。
不得不说小恐第一次的拜见公婆之行确实非常孤单非常凄惨。比如说我们吃饭吧,小Q身旁六米之内的座位我休想摸到,不是Q奶奶就是Q姥姥占据着。再次之就是Q妈Q姥爷,怎么着都轮不上我。除了小Q是全家的中心外,那一伙台湾客人也是Q家客气的对象。这点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是一家人嘛!
台湾老头是Q奶奶的亲弟弟,这次也是他离开内地五六十年来第一次探亲。不过我要说的重点不是他,我要说的重点是老头的孙女儿、小Q的台湾小表妹。
我们中国人对语言文字有强烈的迷信。就比如说吧,同样是那个人,如果我称呼她为“两栖动物”,大家就会认为她是只恐龙;但是如果我称她为“台湾小表妹”,大家眼前是不是立刻浮现出一个??巧可爱漂亮的类似Hebe或者Selina之类的谁来?
一般来说,恐龙遇到恐龙的大部分情况都是一拍即合。因为就我的现实经验,恐龙一般都很谦虚、比较好说话。但是也有例外的。小恐和小栖就属于合不来的例外。
因为小Q家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而小Q和小恐又只限于男女朋友并未到达可以同房的深度,因此同为年轻女生的小恐和小栖不得不在七日长假内共用同一间卧室。
我讨厌小栖的理由有二:
1.我嫉妒她。
同为寄人篱下的客人,她有她爷爷和爸爸在身边可以撒撒娇,不想吃啥的时候可以不吃,Q妈会看她大人的面子赶快说:“哎唷不想吃就不要吃。搁那里吧搁那里吧。”
但是小恐却不行。小Q在家的时候被Q奶奶Q姥姥围得水泄不通,小恐连Q胳膊Q腿都碰不到。更不用说让小Q时刻关怀我了。
因此我很嫉妒她。
2.我还是很嫉妒她。
因为当时年已二十一岁的小恐,还留在×大延续我的大五生活,并且还要延续两年。我在这里已经读了四年,觉得很烦了,十分想挪地方而又心知不可能。
而当时年仅二十岁的小栖,已经拿到了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马上就要离开祖国宝岛奔赴极乐世界的极乐岛(我听说那里年年都有美男集体裸奔,因而极度向往)。这令心高气傲的小恐实在难以忍受。
于是同住一屋的两只恐龙爆发了口水大战。尽管我们俩都自视颇高,但是由于牵涉民族国家这些原则性问题而不仅仅是个人的人身侮辱那么简单,因此我们的吵架越吵越没水平,越吵越下流,直到最后完全演变成人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