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女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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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假如我是处长

寒假还真是一眨眼的工夫。

姚晓木在她的办公室桌上,养了一盆袖珍仙人掌。因为要浇点水(仙人掌耐旱,也可以不浇,但姚晓木要喝茶,那么前一天的陈茶就没地方搁),怕水流到桌上,所以,她一直寻找机会想找个托盘垫在花盆下面。那天去学工处李先进处长办公室,见他桌上有个烟灰缸,透明的、圆圆的,很是可爱,便爱上了。姚晓木在一米外目测了一下,烟灰缸的直径比仙人掌小花盆底座的直径大一点点,正好。于是,在李处长的眼皮底下,姚晓木开始了罪恶的“偷窃”行动。当时李处长还看了姚晓木一眼,大概以为姚晓木替他倒烟灰,还礼貌地笑了笑。姚晓木之所以“偷”得这么心安理得,她认为,这不是偷,而是搬运,只不过把烟灰缸从这个办公桌挪到了那个办公桌而已,反正没拿回家。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李处长的烟灰都无处安放,成了无处安放的烟灰,李处长也糊里糊涂的,找不到烟灰缸失踪的原因。有天他去姚晓木的办公室,看见袖珍仙人掌,赞扬了一番:“姚晓木,你还是蛮懂得生活情趣的哟!”姚晓木笑着点头,说,减轻辐射,然后,继续等听好话。没想到,李处长没了下文,她纳闷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最后,焦点落在了那个透明的圆圆的烟灰缸上面。再看李处长,嘴巴微张,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姚晓木忙绕到李处长背后,说:“李处长,您坐,坐!”招呼李处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来,这就算拨乱反正扭转乾坤了。

李处长从沙发上起身时,姚晓木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沙发上出现了一块屁股大的干净的地儿。确实,沙发好久没人坐了,李处长好不容易来视察一回,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崭新的西裤烙上历史的印记。姚晓木从墙上拿起鸡毛掸子,递给李处长,意思是让他掸掸裤子上的灰。李处长有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最后,自作聪明地说:“姚晓木,赶我走?好好,我走!哈哈。”

李先进处长在辅导员中的人缘特别好,他老婆远在厦门,所以,他把整个身心扑在了学生工作上,辅导员也爱和他开玩笑。想到李处长一千多元的西裤充当了一次抹布,姚晓木给抹布的主人李处长如此评价:真可谓能上能下平易近人的好干部!

据说香樟学院的学生中间曾流传这样一句话:去姚晓木的办公室,能站的话,千万别坐!能坐椅子的话,千万别坐沙发。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后来又传到姚晓木耳朵里去了,她羞愧不已,决心改变办公形象,她把家里自己洗脸的新毛巾拿到了办公室大做清洁,最后,传为佳话。

看电脑屏幕时间长了,姚晓木就看看仙人掌身上的刺。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眼神找不到落脚点,虚无、空洞,于是,就把视线缠绕在仙人掌的刺儿上面,寻找疼痛的感觉。姚晓木确实是个极富创新精神的人,她偏要将“眼中钉、肉中刺”演绎为“眼中刺、肉中钉”。当然,这种和植物的对话,也是她的一种精神按摩和调节。她还曾经在家门口看蜗牛看了半个小时没挪窝。

所以说,要想和姚晓木相处,必须换一种思维方式,因为,她是非常态的。

姚晓木认为,夫妻关系演变为网友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在网上,姚晓木碰到金一轩,没理他,当然,金一轩也没理姚晓木。以前每每和金一轩通过QQ聊天的时候,姚晓木觉得自己的手指敲出的不是字,而是一个个黑蚂蚁,爬过对话框,爬过楚河汉界去狂咬他。

他们夫妻在QQ上聊什么呢,通常是这样的:

金一轩:菜买了吗?

姚晓木:买了。

金一轩:啥菜?

姚晓木:豆角黄瓜茄子。

金一轩:我想吃鱼。

还有这样的情况,通常是这么几句:

姚晓木:菜买了吗?

金一轩:没有。

姚晓木:那晚饭吃啥?

金一轩:我不吃,从今天开始减肥。

今天,QQ上倒没听“菜鸟”提菜的事儿。为了气气金一轩,姚晓木把QQ签名改为:我网恋了。结果,金一轩没气着,倒引来了一大堆麻烦。香樟学院群里的同事纷纷和姚晓木私聊,打探她的网恋对象到底是哪一个,同学群里的死党更是讥笑挖苦,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朋友对姚晓木大加赞美,说她光明磊落、纯洁无瑕,并祝她寻觅到纯真美好的“爱情”并早日修成正果。上午10点,党委书记刘昌平竟然也被惊动了,打来电话,叫姚晓木注意身份和影响,不要做出影响家庭和社会和谐的出格事情来。姚晓木哭笑不得,忙把签名改为“沉默是金”。然而,想沉默沉默不了,仍然有好事者从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的角度与姚晓木探讨沉默是否是金的问题。姚晓木烦了,将签名改为“沉默是墨”。后来,干脆关了QQ。

自己像个被周海林院长钦点重点培养的积极分子么?看着仙人掌,姚晓木托腮发呆。

院办苏明铭主任已经通知她,要她准备参加招就处副处长的竞职演讲,他说具体时间未定,但说不定也许就在明天,所以需要她先准备好演讲稿。姚晓木问有多少人参加竞争,苏明铭支吾着说这个不方便透露。苏明铭在“竞职”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姚晓木明白,参加演讲的不止一人。不然,就无所谓“竞”。这么快就演讲也是姚晓木没有料到的。现在,赶鸭子上架,这么急,无论是心理上还是业务上,姚晓木都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作为从中学时代就进入校学生会领导班子做常务工作的姚晓木来说,她还是有许多官场经验的。只不过,她的所谓学校官场经验和真正的社会官场经验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后来,走上社会的姚晓木也不是没有想过做官,但是,正当她雄心勃勃准备修炼自己的为官之道时,注意力却发生了转移,因为头脑发昏而失足于婚姻,最后,踏上了成为贤妻良母的漫漫征途。

香樟学院作为一所日新月异的大学,它的用人机制相当灵和。校委会通过校行政来行使一些方针政策。特别是在用人方面,省略了许多繁文缛节,快刀乱麻的办事效率即使头脑敏捷的姚晓木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为了演讲,命题作文还是要写的。坐在办公桌前,姚晓木的电脑上出现了这样几个字:假如我是处长。

上午下班前完成了初稿,中午买了两个陕西肉夹馍和一杯奶茶边吃边赶着修改和打印,终于在两点半完成了命题作文。

竞职演讲果然就是次日。下午三点。香樟学院一号会议室。

各系部主任、管就业的党委书记刘昌平院长,院长周海林、院办主任苏明铭等济济一堂。令姚晓木奇怪的是,学工处的李先进处长不见踪影。私下问人事处长王元力,王元力说李处长已经调往厦门,他老婆所在的学校去了,人家夫妻要团聚嘛。姚晓木心里突然有了一点点失落。院办的丫头给姚晓木泡了茶,有人问今天开的是什么会,周海林院长微笑着胸有成竹地说:“思想分享会。”姚晓木看了看会议室,除了领导,参加竞职演讲的就是她一人。这么说来,分享分享,就是分享她的思想。

刘昌平书记主持会议。他先简要介绍了香樟学院学生就业的严峻形势,然后介绍了姚晓木的情况,接着,环视会场,脸上堆满和蔼可亲的笑,说:“下面,请姚晓木同志进行竞职演讲。”

姚晓木觉得事情非常滑稽可笑,既然是竞职演讲,就应该有竞争,可是,参加演讲的就她一个。姚晓木觉得这次演讲无非是走走过场罢了。平时她不是太爱说话,不过,真正说起来,还是很能说的。姚晓木本想站起来讲,被刘书记一个手心向下的手势压了下去,于是,她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演讲了起来。

“假如我是处长——

“今天,我非常荣幸能在这里发言,因为,这里不仅仅是演说的讲坛,同时,也是事业的舞台。记得那是一个冬天,一个细节,使我对教育事业有了更深的理解。滴水成冰的季节,自习室里静悄悄的,不经意间一低头,我发现了一双没有穿袜子的赤脚,冻得通红。是个瘦弱的男孩子。那一刻,我差点掉下泪来。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辅导员,没有给学生应有的关心和呵护。也就是从那一天,我决心做一名真正的教育工作者。

“假如我是处长——现在,我们尊敬的学校领导给了我这样一个假如。

“怎能忘记那些艰难的岁月?心里热爱教育事业的种子已经埋下,已经生根发芽开花。现在,面对这个假如,我的心情是激动的。当然我知道,如果没有冷静的头脑与明确的目标、没有火热的工作激情与吃苦耐劳的敬业精神、没有自信创新与敢于挑战的心理准备,那么,假如,永远只能是假如。

假如我是处长——我要完成自身的角色转变,要完成一个就业处长的育人理想和学校的教育大计。从这个假如背后,我看到的,是一万双眼睛和眼睛背后的目光,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演讲真可谓声情并茂。

在即将结束演讲的时候,姚晓木突然感觉下腹微胀,心跳指数急剧上升,脸色潮红。姚晓木有个毛病,内急如果不及时解决,她的心跳非常剧烈,甚至随时有倒地而亡的感觉。好在演讲一结束,姚晓木就听刘书记对她说:“你先回避一下,等电话通知。”姚晓木如获大赦,飞快地逃出了一号会议室,下楼的咚咚声惊天动地,惹得正在开水房里打开水的院办助理周彩红从水房里探头出来一脸紧张地观望。

在厕所里,姚晓木又把自己刚才的演讲稿看了一遍,也许是环境不同的缘故,姚晓木竟然觉得演讲稿通篇都是学生腔,语言华丽有余而朴实不足,总觉得缺那么一点点东西。好在姚晓木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当她洗手间出来时,长长吐了一口气。不管结果如何,今天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轻松了。

一直没有通知。

竞职演讲之后就没有任何下文了。姚晓木正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那天的谈话,未必是周海林院长心血来潮后的儿戏之言?不像。姚晓木心神不宁绝对不是自己想当官想当什么处长,而是,她需要一个结果。没有结果,她就会下意识地等待,这样,很是扰乱她的注意力。就像一个每天深夜习惯了楼上邻居的两只鞋砸在天花板上,假如有一天另一只迟迟未砸下来,她当然睡不着。

心里想着电话,电话真的来了。姚晓木感觉话筒随着铃声在跳跃。看来电显示,学校内线,是龚紫燕的。

“木木,向你汇报。” 龚紫燕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汇报?汇报什么?”姚晓木莫名其妙。再说,龚紫燕也不归她管。

“唉,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想不想听那个情报啊,关于周院长和你同学的?叫什么来着?对,马松,马松。” 龚紫燕说话就像竹筒里倒豆子。

“哦?这么说,你打听到了?”姚晓木挪了挪上身,听筒也紧紧贴住耳朵边沿,“请讲!”

“这个,这个……” 龚紫燕又结巴了。

“草莓蛋筒一个,”姚晓木说,“外加草莓味木糖醇一瓶。”这是她们之间敲诈反敲诈的惯用伎俩,默契的程度非常高。高到不需要多费口舌。

“木木,你听着,那个马松,他的老婆姓什么知道不?” 龚紫燕压低声音说。

“你说什么?听不见,能不能大点声音?”姚晓木提高了声音。

“喊什么喊!我这边走廊里有人,说话不方便,算了,QQ里聊。”不由分说,龚紫燕挂了电话。

QQ里,龚紫燕为姚晓木揭开了谜底。原来,姚晓木同学马松的老婆名叫周慧娟,是周海林的妹妹。周慧娟目前在H省图书馆工作,据说,长得白皙温婉,颇有些姿色。姚晓木听了龚紫燕的情报,觉得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巧事?这么说,真如龚紫燕的分析,是因为马松对自己一直怀有旧情,所以,在他老婆的哥哥也即周海林院长那里极力推荐自己?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处长当得也太不光荣了。另外,龚紫燕还吞吞吐吐地谈到姚晓木那天的竞职演讲,她说她从个别系主任那里打听到,评议会上,有少数系主任对姚晓木的演讲提出了质疑,认为她还不够成熟,学生腔浓,能否挑起学校就业工作的重任还是个大大的问号。见姚晓木半天没说话,龚紫燕劝慰了她半天,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姚晓木哈哈大笑,给龚紫燕发了一系列笑的图片。

电话又响了,学校财务室的,李会计说:“姚老师啊,你那个9999元什么时候来结账?我们要清账哦。”

说起这个9999元,还有个故事,当时借款的时候是6月份,招生旺季,姚晓木作为辅导员代表带着自己的招生团队要下去,急需用钱,但按照学校的财务规定,借支一万元以上需要院长签字,一万元一下部门领导签字。后来,姚晓木为了避免见院长,就将借支款改为9999元。李处长签字的时候拿着姚晓木的单子研究了半天,问姚晓木借支的数目怎么是四个9,姚晓木说,图个吉利,久久长久,比三九胃泰还多一个九。招生结束后,因为学生的车票等票据还没收上来,没法报销。所以,这9999元一直成为姚晓木的欠款。

姚晓木说:“这个,这个,李会计,麻烦您能不能通融一下,下学期再结账?您大概也听说了,我对数字特别不敏感,那个借款的账目到现在还没有算清楚。”

“那,好吧,我尽量帮你说说好话,但是,你的工资奖金有可能要暂停发放,在借款还清之前。还有可能上学校公示的黑名单。”李会计说。

放下电话,姚晓木“呸”了一声,这还叫帮我说好话?不帮着说好话,那要惨到什么地步?姚晓木不想上黑名单,这可不比信用卡,信用卡在自己兜里揣着,还不还,别人不知道,信用记录在银行里。上黑名单可不行,黑名单贴在校园里,以后如何在学生和同事面前抬起头来?姚晓木决定先自己垫付了再说,回家向金一轩要钱。对于数字,姚晓木没有概念,所以,她从来不管钱,花钱的时候只管向金一轩要。

下班时,严妈已经从学校接回了加加,饭也做好了。姚晓木寻思着如何向金一轩开口说借钱的事情。姚晓木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对于经济学,对于理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所以,每个月的工资,她都悉数交给了金一轩。现在想来,有些后悔,手上没有钱,真是没有底气啊。

哪知道姚晓木还没开口,严妈倒先提起钱的事情了。

“木木,我问你,你怎么欠学校那么多钱?”严妈眼神古怪,表情严肃,“是不是打牌输了?”

“您怎么知道这事儿?”姚晓木脱口而出。

“我是怎么知道的?今天接加加回来,在校门口,听到两个女的在谈家常,说你欠一万块,是真的吗?”严妈的声音失去了平衡,再也没有以前的心平气和。

姚晓木心想:这什么破学校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啥事眨眼工夫就路人皆知啊。她说:“不,不是一万块。”语气坚决。

“那是多少?”金一轩的右手指夹着一支烟,插了一句。

“9999。对了,你明天取9999元给我,我先还上。”姚晓木转向金一轩,说。

金一轩对严妈说:“妈,您听听,9999,还不承认是一万。”

“我又不是私人借的,还不是跟你们帮忙招生欠的!怕什么!一句话,你到底取不取钱,明天?”

“谁说……不取啊?”金一轩的话,由硬到软,又由软到硬,“借条写了,我不怕你不还!”

有关家庭里的借条,姚晓木是不怕的。借就借了,不还就不还,他金一轩能把她怎么样?家里不是讲理的地方,家里如果变成讲理的地方,那这个家也就不像家了。姚晓木想到自己冰清玉洁,没有任何可挑剔之事,身正不怕影子歪,就释然了。她幻想明天拿着9999元昂首挺胸地站在李会计面前还钱的模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浑身轻松起来。

倒是严妈,在厨房理边洗碗边叹气,大概还在为那个9999叹息自己溺爱女儿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姚晓木来到厨房,从身后拿出一个笔记本,站在严妈背后朗诵起来:

“啊,母亲,看着您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发,我就忍不住潸然泪下。一天天,一年年,我拿什么报答……”

严妈扑哧笑起来,扬起手臂,对姚晓木说:“滚,快滚,别在这里添乱!成天就知道拣好听的说!”

“我来洗吧,妈!”姚晓木边说边卷衣袖。

严妈恼了:“叫你滚就滚,我闺女的手,是洗碗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