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晓木家在一楼,厨房在东面,而她是从西边阳台的小门进屋,所以,炊烟是见不到了。而且,姚晓木不太喜欢从抽油烟机里抽出来的炊烟,那太没有诗情画意。她渴望那炊烟是从竹林深处某个小茅屋的烟囱里咳嗽出来,断断续续,一缕一缕的。
姚晓木的歌刚落音,就见母亲如老服务生般站在阳台上候着她了。明明鞋柜就在旁边,她手里还是拿着她的粉红棉拖鞋,笑眯眯地,说:“木木回来了?”
“回来啦,妈。”
“咦,木木,今天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唱着歌吗?怎么耷拉着脸?中午也没回来吃饭。”姚晓木的妈妈姓严,所以,简称严妈。严妈一直在仔细捕捉姚晓木脸上细微末节的表情变化,看出了端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探着。
从没有如此近距离与母亲面对面,姚晓木发现了她的苍老和沧桑,觉得于心不忍,在母亲面前,任何时候,她一定要做一个快乐的天使,于是,姚晓木又唱起来:“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妈,今天有没有藕汤?”
“还少得了藕汤?这么冷的天,早煨好了在火锅里煮着,还有蘑菇青菜,想吃就加。”严妈脸上现出一朵花,“谗猫!”
藕汤是姚晓木家里餐桌上的保留节目,严妈是熬藕汤的高手:取白净的莲藕 剁成憨实的块儿,加上水,与猪排或者猪腿骨一起搁大瓦罐里熬,熟后,藕眼里沾着肉末,肉末上连着藕丝,喷香扑鼻。姚晓木最喜欢吃藕汤煮饭。
“加加呢?还没回?”
“早回了,在做作业呢,他先喝了一碗汤。金一轩看电视,都在等你呢,回来一起吃。”严妈边说边帮姚晓木接过包,拉开纱门,再推开木门,先进去了。
“八戒,你回了——”电视里传来《西游记》里猴哥阴阳怪气的声音。此时姚晓木刚好走进客厅,见金一轩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握着茶杯,目不斜视。在他眼里,姚晓木还真的不如八戒呢。想到这里,她的气不打一处来,脱了大衣,坐到餐桌前,端起妈盛的一碗饭就埋头吃起来。
虽说姚晓木是一个当了母亲的人,在外面也做很多工作,但在严妈眼里,永远还是个孩子。姚晓木记得有次带着儿子加加回娘家,晚上睡觉的时候,严妈半夜起来给她娘儿俩盖被子。恰好姚晓木没睡着,见母亲进来了,就把眼睛闭上了假寐。哪知道等母亲出去自己再睁开眼一看,儿子加加还光着身子呢,自己倒被母亲盖得严严实实。事后姚晓木提起这件事,严妈说:“这不是心里惦记着你吗?刚进去的时候想着是给你们娘俩儿盖的,可后来一眨眼就给忘记了。”
姚晓木与金一轩的冷战已经打了一个月。冷战的原因缘于他们的一句气话。当初吵架的时候,气头上的他们曾异口同声地说:“谁再主动说话,谁就是王八蛋!”
谁也不想当王八蛋。这一个月期间,他们没有正面说一句话,假使一定要说话,那也是加加或者她母亲转述的。比如上周要办第二代身份证,姚晓木找不到户口本,就对着墙壁说:“户口本在哪里?”
严妈忙站在金一轩跟前,说:“木木找不到户口本,你找找看。”
金一轩便说:“妈,户口本在我抽屉里。一直我保管。这个家,哪里少得了我,我不管,我看什么都要乱成一锅粥……”
严妈脸上显出尴尬的神色,说:“是是是,木木从小被惯坏了,全仗你关照了。”
姚晓木在洗手间里,一听,脸都气紫了,但想起一个月前的那次赌咒,也不好接碴,只好对着镜子尖叫了几声。
一家人终于坐在了餐桌边。
金一轩从酒柜里拿出了葡萄酒,又从桌盘里找来高脚杯,倒满,呷了一口。文人就是这样,喜欢玩点小情调。加加穿着校服,脖子上的红领巾还没取下来,玻璃餐桌有点高,他跪在椅子上吃。严妈一个劲地给加加夹菜,堆得富士山似的。前五分钟大家都没言语,最后是严妈打破了沉默:“木木,今天学校里有什么新鲜事,说我听听?我一个老太婆,成天关在家里,人都快发霉了,也想听听新鲜事呢!”
姚晓木眼珠转了转,说:“有啊,多着呢!”
“我要听我要听!”加加说。加加就是这样。他是家里最会察颜观色的主儿,一看姚晓木脸上有转晴的趋势,就会开始撒娇。姚晓木最反对男人撒娇,乜了他一眼,他闭了嘴。金一轩眼皮都没抬,照旧喝酒。但姚晓木从他紧绷的耳根知道,他准备偷听。姚晓木才不想满足他的窥私欲,于是,放下筷子,站起身,朝厨房走去,说:“想听的进来。”严妈习惯了姚晓木的任性,也跟着站起来,还对加加招招手,说:“加加,来——”
厨房里耳语一阵,出来时,严妈喜笑颜开,加加更是红光满面。三个人重新坐下来,围着电火锅。
“呵呵,我们家木木出息了!”严妈唠叨着。姚晓木白了母亲一眼,严妈看了看金一轩,又看了看姚晓木,不吭声了。
金一轩的葡萄酒已经喝完了,杯子放在旁边,他的脸有点微红。只见他抬起头,两眼只瞪着加加,说:“加加,把你的作业拿来看看!”加加握着筷子,饭含在口里不敢咽。
严妈说:“等加加把饭吃完再去拿也不迟呀!”
金一轩的嗓门明显提高,说:“妈,您别管,这小子,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加加泪汪汪地看看姚晓木,又看看外婆,想哭又不敢哭,不知道是去拿呢还是不拿,就那么为难地等待着判决。
看来,姚晓木不说话不行了。她冷冷地说:“加加吃饭。”加加点点头,为了执行姚晓木的命令,或者说为了配合姚晓木,嘴里鼓囊囊的,又扒了一口含着。
金一轩说:“加加——”
加加抬起头,不敢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个家里,谁的官大,就听谁的!”金一轩恬不知耻地说,好像他一个什么招生办副科长是多大的了不起的官似的。没想到加加欢呼起来,说:“听妈妈的哟,听妈妈的哟,妈妈要当处长了!”
金一轩说:“放屁,她什么处长!”
姚晓木两眼正视着他,在一刹那她作出决定,她姚晓木不仅要当,而且还一定要当好这个处长,否则,没有办法拿下金一轩。姚晓木一想到未来不久的某一天,她成为金一轩的顶头上司,不觉感到一丝快感传遍全身,她说:“处长就是处长。加加,吃饭!”
对于他们的吵架,严妈已习以为常,如果他们一段时间不吵架,那她还会担心呢。她的脸上回暖,又开始把菜往加加碗里夹。
姚晓木放寒假的消息很快在香樟学院周边的二元街传开了。按理说,姚晓木也不是什么牛人,但是,在二元街,姚晓木算得上女侠似的人物。为什么呢,姚晓木有一群死党,昔日的同学同乡。她们知道姚晓木工资赚得比她们高,更知道姚晓木有挥金如土的气概,所以,只要得知姚晓木休假的消息,好家伙,那可是不得了,恨不得把她给吞了。
看来,在家里多加强学习,多参考其他学校先进经验的计划又成了一纸空文。周海林也管不着姚晓木的假期生活。听听她的手机就知道了,成天响个不停,同学久久说:“木木,放假了也不想我们?快点出来,要我们想见你,请你吃饭,老春天二楼,等你来上菜。”姚晓木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电话就断了,她们料定姚晓木会去,料定姚晓木不敢不去。
放寒假了,严妈在家里照顾老伴,金一轩出去采风,加加也放假了,姚晓木不能把儿子丢在家里不管,于是就把他带着,一起去见那些野蛮女友。姚晓木把加加牵着爬上老春天那个仄仄的楼梯,见那一帮姐们在那里坐着呢,看见加加,就起了哄,说:“哟,儿子带来了呀!是不是你爸派你监督你老妈的?”加加木头木脑的,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出于礼貌,只好傻傻地笑。
姚晓木脱了大衣,说:“菜点了吗?”
温小洁说:“木木没来,谁敢点?”温小洁在加加所在的琴台小学当工会主席,只要在校门口见着加加,就要拧拧他的耳朵,骂一句“苕儿子”。
姚晓木有些不耐烦,拿过菜单说:“赶紧赶紧点,废什么话!真是鸟多的地方粪多,女人多的地方话多!”
说着笑着,转眼间菜就齐了。姚晓木叫服务员拿来一瓶白酒,往桌上一放,说:“每人一杯。”
有人说没喝过白酒,还有的说想喝酸奶。姚晓木说:“今天,这就是一瓶滴滴威,也给我灌下去,谁不喝,别怪我把桌子给掀了!”说完,姚晓木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也不看谁,仰头就朝喉管倒了下去,短暂的沉默后,大家鼓起掌来,说:“木木就是潇洒,为什么就不能像木木这样潇洒一回,喝醉了大不了在地上睡一晚上,有什么了不起!” 姚晓木点点头,说:“这听起来还像句话!”
加加在一边闷头吃糖醋排骨,大概口渴了,又听见他喊:“木木妈,我想喝雪碧。”席间有人大笑,笑得过于夸张,竟然笑得掉到桌子下面去了。边笑边说:“哈哈,真他妈过瘾!只有木木家儿子才有种这么叫,真有创意!”
姚晓木有点醉意朦胧的,想着弄出点什么来开个心,姐儿们也难得聚一次,于是拉过儿子说:“加加,你不叫,我还差点忘了,你给姚晓木说说你的樱子妈!”
加加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姚晓木,说:“樱子妈给我买了蛮多好吃的。对我比亲妈还亲。”大家又大笑起来。问樱子妈是谁。姚晓木坏坏地笑,说:“还能有谁?是我家那位的网友呗!他以为我不知道,偷着见面,还把我儿子带着。哈哈!大家听到了吧?木木妈够可以的吧?”
“可以可以,唉哟,真是笑死我了,木木,明天我们还要在一起,没有你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恨不得想死!”边吃边说笑着。
“小姐,买单!”姚晓木对服务员打了个手势,准备结束寒假的第一次聚会。加加突然冒出一句:“木木妈马上要当处长了。”听到这个消息,温小洁立马来了兴趣:“什么什么?乖加加,真有这么回事?”加加一边点头,一边看着姚晓木,等着她回答。
在众人的目光里,姚晓木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于是,大家继续点菜、喝酒,以示庆祝。
散了聚,聚了散,像这样的聚会寒假期间三天两头有。
有天,久久又来了电话。姚晓木左手抓话筒,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捏住鼻尖,说:“你是谁?”
“木木,我久久呀,快点出来,三缺一,限你三分钟出门,十分钟到我家!”久久说。
姚晓木继续捏着鼻尖,说:“哪个久久?我不是木木,我是木木姐家的表妹,放假在他们家玩呢,木木姐姐不在家。您找她有什么事吗?”说完,姚晓木赶紧松开了手,再继续说下去她会窒息。哪知,久久根本不上当,她在电话里吼道:“姚晓木,我警告你,别给我装神弄鬼,你的那套伎俩是我用得不要的,限你八分钟到!”啪!电话挂掉了。姚晓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这就是江湖。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书房门口,姚晓木对儿子加加说:“快点关电脑,现在有紧急任务!马上出发!”加加回过头,一脸不情愿,撅着嘴说:“木木妈,我的日记还没写完呢!”
姚晓木说:“写这么久还没写完?没关系,你就在日记后面写上这几个字就行了——未完待续,明天再接着写。”
加加说:“我们老师说,日记要每天都记,今天是今天的日记,明天是明天的日记。”
“你……哪有这么多废话呀!就在日记本上写吧,带上,我们现在出去体验生活,那你可有写的啦!”边说姚晓木边帮他关了电脑,然后一起出来,又找出一个绒线帽给他戴上了。
家里虽然没有暖气,但毕竟是在屋子里,还是比较暖和的。一出来,才知道冬天的寒气是如何的彻骨。寒风中,姚晓木对久久咬牙切齿:“久久,我恨死你了,你害得我们娘俩儿寒冬腊月在外奔波,我要报仇!报仇!”
加加把手交叉拢在长袖子里,说:“木木妈,是不是今天晚上我们不回来了?”
“是啊,肯定不回来了啊,久久阿姨家里那么多房间,当然就住那里!”
“那爸爸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呢?”加加一脸愁容。
“找不到我们?谁知道他今天回不回来?不管他。”想起这个金一轩,姚晓木就来了气。以为寒假,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在外面玩着不回来了。寒假,她就成了保姆。哪里也不能去,假如要去哪里,就必须把加加带着。
久久家距离姚晓木家并不太远。她老公在广东做生意。以前久久也是有工作的,开着私家车去一个工厂里上班,结果,每个月的汽油钱超过了工资,这倒不是重要的。人家有钱,乐意用上班来打发时间。要命的是有一次她的车刚好和厂长的车停在一块,下班时刚好碰上厂长,两人同时拿钥匙开车,据久久说当时她听了厂长一句话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姚晓木问久久厂长说什么,久久说,厂长一脸尴尬地说,你的车比我的都好,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地上班呀!姚晓木大笑,对久久说:“所以,后来你就辞职了?”
久久说:“不辞职怎么办?总不能换车吧?再说,我也习惯了开那个本田,不愿意换别的。”
宏景花园是二元街最豪华的小区。在进宏景花园之前,姚晓木一直猜久久家麻将桌边另外的两位是谁。想来想去,只猜到了一个:温小洁。长了两颗小虎牙,一头披肩发,经常在她面前卖弄风情的文娱委员。姚晓木从来都是叫她温小姐,冷不丁嘲笑她说:“温小姐,别乱放电呀,要放在男人那里放,我们是同性相斥。”肯定是有温小洁的,哪一次少得了她?但是,还有一位就拿不准了。因为会打麻将的,也就是这么几个。
加加按了门铃,里面传来“来了,来了”的声音。隔着防盗门,姚晓木看到久久那张夸张的脸,涂了厚厚的面膜膏。“唉哟,加加来了!稀客稀客!”久久的声音更夸张,她们对于姚晓木的儿子,没有不知道的。
“还有谁呀?”姚晓木问。见客厅的沙发上也空荡荡的,姚晓木纳闷了,“就我们俩?怎么打?”
“我不是人吗?”突然,从酒柜后闪出一个人来,竟然是马松!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姚晓木不知所措。好在姚晓木是一个非常善于灵机应变的人,哈哈一笑,说:“哦?你是人?你是神呢!”
“这是你儿子,姚晓木?”马松以好奇的眼光盯着加加,好像看外星人似的。正说着,卫生间里又走出一人,果然是温小洁,被姚晓木猜着了。
在见到马松的刹那,姚晓木的笑声表明了她内心的虚弱,这个与她曾经有过瓜葛的人,曾经记忆中的人,今天的见面,有点突然。
生命之初情感萌动之初该有多少美好的传说?琴台中学在姚晓木的记忆中,永远是一块圣土。她的初中和高中,简而言之,她的中学时代,献给了琴台中学,当然,琴台中学也把她古老的青春献给了她。马松一直和她同学。从初中到高中。所以后来不管是姚晓木,还是马松,他们填写各种表格需要写中学时代证明人时,彼此写的都是对方的名字。高中二年级的时候,马松曾经在一次春游后返校的路上,塞给姚晓木一封信。姚晓木接过后,用拇指肚和食指尖捻了一下信封,大概有3厘米厚的样子,吓住了。她不知道平时寡言的学习委员马松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对她说,一直犹疑了好几天才决定拆开,拆开一看,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里面除了一张纸上写着字,其他的10张都是白纸。姚晓木没想到马松竟然用白纸来滥竽充数,这么不真诚。于是,以牙还牙,一周后的一天,下晚自习后,她故作神秘地递给马松一封更厚的信,当然,只有姚晓木自己知道,里面全是白纸。马松面色潮红,激动地接过了信。
其实,姚晓木误解了马松,马松传递给姚晓木的是无字情书,而姚晓木回给马松的是报复性白纸。姑且这也算是他们的初恋吧。
眼前的马松与中学时代差别迥异。倒不是说他那臃肿的身材,也不是那举手投足的痕迹,而是他的眼神,不再清亮羞涩。在低头换鞋的间隙,姚晓木一直在盘算自己该如何处理与马松的关系。羞答答?是万万不能的,那会给这个男人以希望和误解,他会以为姚晓木还对他藏着一份爱慕呢!泼妇状?也不适,那与姚晓木向来推崇的淑女身份太不相宜了。看来,还是要走细中有粗、粗中有细的侠客路线,没心没肺、永远不懂感情为何物的那种情感白痴为妙。
温小洁说:“别磨蹭了,快上桌子!”说着,已经开始收拾自动麻将机了。加加在旁边对姚晓木说:“木木妈,我想写日记。”久久在食品柜里翻东西给加加吃,听说他要写日记,一脸的嫉妒,说:“木木真是憨人有憨福!假如有一天我儿子说自己要做作业写日记,会在梦里笑醒!”
姚晓木说:“我是憨人?怎么如此评价?也太不公平了吧?”又看着加加说,“加加,你就在旁边写你的日记,写累了,自己看电视,看累了,就到房间里睡觉去,啊?”
“那睡累了呢?”加加一脸认真。
“睡累了么?那就起来写日记,写累了再看电视;看累了再睡……”姚晓木不厌其烦地再次说了一遍。
久久实在忍不住,笑道:“真是一对活宝!木木,我看你这一脸的不正经,怎么在大学里混呀?不过还真是,她这么教育加加,加加还硬是优秀,这世道,唉!”
温小洁转头对久久说:“你和人家比?人家几代贫农,根正苗红。谁像你家,还有你婆婆家,都是大资本家!”马松只知道在旁边笑,可能他还不是很适应她们这么聊天。姚晓木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久久家的?难道是一场预谋?而且,久久对她在家拿捏得那么准,未必他们在跟踪自己不成?
麻将机的电源开了。先是打色子牵风。结果是:姚晓木东,马松南,温小洁西,久久北。牌打了还没有一圈,温小洁说话了:“马松,我真的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和木木这对金童玉女怎么就没走到一起?”
姚晓木打了一张“发”给马松,说:“你们想不想听笑话?我讲一个。”
久久说:“好啊好啊,快快讲,我最喜欢听笑话了,在家真是闷死我了。”
于是姚晓木讲道:“听着啊,这是个短信段子:有个漂亮的女人倒垃圾,大概也是冬天吧,路很滑,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垃圾堆里了,她昏头昏脑的正准备爬起来时,被一捡破烂的老头拉起来搂在了怀里,漂亮女人正准备发怒,老头感慨地说,城里人就是浪费,这么好的女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哈哈,笑死我,唉哟,这个木木,真让人受不了……”久久果然生活寂寞,这么一个普通的笑话竟然把她给乐的。温小洁也笑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马松一眼,说:“是啊,城里人就是浪费,这么好的女人,说不要就不要。”
马松有些尴尬,打起麻将来也有些心神不宁。久久不亏是女主人,在一旁解围说:“马松可是我请来的贵客。这些年一直在外面,今天好不容易在街上逮着他了,所以,就找了个打牌的理由大家一起聚一聚。藕汤厨房里熬着,菜也准备好了,等会大家饿极了再吃,饭要香一些。”
说着闹着,大家歇一会吃一会,坐下又打,打了又吃。就这样折腾了大半晚上。半夜,金一轩倒是来了个电话,听说姚晓木在久久家里,二话没说就挂了。姚晓木知道,他认为,她在久久家里,那就相当于掉进了神仙窝里,是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玩的。姚晓木又把电话打过去问他在哪儿,他说在东瀛大酒店,现在也在牌桌上,不过不是打麻将,是斗地主。说作家协会的什么采风内容和形式都丰富多彩,这也是采风的形式之一,这个风,是东南西北风。
牌桌上,温小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突然提到香樟学院招就处处长严必文的老婆崔鹰,她问姚晓木知不知道崔鹰为什么没有孩子。姚晓木翻了翻白眼,说:“少管人家闲事好不好?我听说他们故意丁克。”
温小洁一声冷笑:“故意丁克?你没看到崔鹰看见人家孩子那种馋样儿,她是怀不上!前些天开会她刚好坐我前面,妈妈呀,看她头发都急白了。对了,她难道放得下心,他老公和你们这些大美人在一个学校同事?”
姚晓木欠起身拧了拧温小洁的耳朵,说:“你成天操多少心哪!打牌都不闲着!你只知道我和别人一个学校,没看见金一轩还和我一个学校呢,他把我看着呢!”
不知道是瞧不起金一轩,还是看着姚晓木一本正经的态度,温小洁不屑一顾地说:“真没劲儿!假如是我,我就去勾引人家老公!”
姚晓木问:“目的何在?”
温小洁说:“没什么目的,就是看看自己的魅力如何。”
其他三人都摇头,当然,话从温小洁嘴里出来也不足为怪。
麻将打到第二天凌晨四点的时候,大家都熬不住了,说要在床上歇息一会儿。加加已经在卧室里睡熟,姚晓木当然是跟儿子睡。久久和温小洁睡一间房,马松一个人睡一间房。
温小洁和久久在洗手间里烫脚的时候,马松在姚晓木旁边,欲言又止。姚晓木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表示自己的瞌睡已经来不及,说了一声晚安后,从加加的脚头钻进被子。还别说,加加人小,身上的热气还不小,一进去,姚晓木身上就爬过一层暖流。陡听得加加一声惨叫,惊坐起来,满脸惶恐地看着姚晓木。
“怎么啦,加加?”姚晓木也坐起来。
“妈,我做了个梦,好像突然掉到冰窟窿里去了,好冷呀!”
姚晓木明白了,是她的脚丫刺激冻醒了他。忙把他塞进被子,自己也把脚蜷起来,说:“睡吧睡吧,乖儿子。”
回家后,加加背叛了姚晓木。姚晓木听金一轩冷冷地说:“姚晓木,昨天晚上你和哪个男的一起打牌?”姚晓木看了加加一眼,明白是他告的密。姚晓木放下筷子,说:“金一轩,请你注意措词,不是我一个人和哪个男的打牌,是三个女的和一个男的打牌!”
“是,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问你和哪个男的打牌?”姚晓木仿佛闻到了一股酸气,没想到金一轩打破了醋坛子。
“想知道,是不是?那我告诉你!马松,还记得吗?高中时代曾给我写过11张纸情书的人!”
“哟,是他呀,我还以为是谁呢!你以为我吃醋?我要不是听加加说你们和一个长得像猪一样胖的人在一起打牌,才懒得问呢!”嘴里说不吃醋,但金一轩的语气明显软了许多。
“胖怎么啦?胖有福气。我还就是喜欢胖子!怎么着?”姚晓木故意气金一轩。
金一轩说:“你喜欢不喜欢胖子那是你的事,我该胖就胖,该瘦就瘦,也没指望讨你姚晓木喜欢,我担不起!”
姚晓木嘻嘻笑了,说:“我喜欢你吃醋,吃醋的男人才可爱。”
金一轩不想笑,因为他一笑,姚晓木就会没完没了地笑,他说:“姚晓木,寒假快点过完了就好了,那我们在家里争锋相对的机会就会少一些。”
姚晓木连忙说是是是,我也巴不得寒假早点过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