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铭听了夏春平的话,颇感意外。
夏春平说:“苏主任,你看我这死脑筋!您那天说的一号会议室丢文件的事儿,我还真的拣着了一样东西,只是,不是文件,是一张照片。只是那天您说文件文件,我就把这茬给忘了。”
“那照片呢?”苏明铭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撕了。”夏春平轻描淡写地说,“是张女人的照片,衣服都没穿,我也没细看,撕了后丢了。”
苏明铭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一盒烟,丢给夏春平,说:“夏处长,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不那么简单吧?既然你捡到了照片,难道没仔细看一看照片到底是谁的?”
夏春平的脸一红,说:“苏……苏主任,我真的没看。当时,以为是那种谁买的小画片。再说,这种照片要是我老婆发现,那我还不得死?当时瞟了一眼撕掉后就扔垃圾箱了。”
夏春平不是一个轻易红脸的主子,苏明铭心里明白了,他在说假话。他肯定没捡到照片。如果捡到了,而且,既然是在会议室里捡到的,他就会知道是学校同事弄丢的,会还给对方。而现在,一句将照片撕了,分明是在撒谎。但是,夏春平为什么要撒谎呢?他要达到什么目的?解决什么问题?或许,他认为他苏明铭与姚晓木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而以此来要挟?苏明铭糊涂了。他突然想到了夏春平背后的势力和靠山。是不是有人帮他出主意来对付他?而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扰乱他的心志使他无法安心做事?或者,还有更为阴险的目的。苏明铭准备拭目以待。不,既然对手已经采取手段,何不主动攻击呢?
想到这里,苏明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既然丢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夏处长,你去忙吧!”
夏春平刚走不到五分钟,周海林打来电话,要苏明铭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听周海林说话的语气,苏明铭感觉出了什么事儿。他急忙锁好抽屉关上门,到了周海林院长的办公室。
周海林的白发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显得更加透明洁白,他示意苏明铭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在他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说:“图书馆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苏明铭说:“啥事?”
周海林说:“这次,杨佳平外出采购图书,避开了学校采购中心,这是违反规定的。”
苏明铭说:“我知道。这个情况杨馆长反映过,他说采购中心每次外出买的书既贵又没有买对路子,不是买不全就是吃亏上当。”
周海林叹了一口气,说:“据有人反映,杨佳平有贪污贿赂吃回扣的嫌疑,有十几万。现在,学校正在查他的帐,纪委也知道了。我说给你听,你知道就行了。能不过问最好不过问,以免惹火上身。”
苏明铭缓缓摇摇头,说:“这个老杨,我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是谁告的?”
周海林说:“图书馆里面的。”见苏明铭一脸坦然,周海林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中层干部要整风了。”
苏明铭想起姚晓木的****,觉得还是跟周海林汇报一下比较合适。他的视线从周海林的白发滑落到眼睛,停顿了片刻,说:“周院长,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想跟您说……”
“小苏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什么事情痛痛快快地说,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说出来心里也舒服些,你说是不是?现在我们大家都忙,提倡开诚布公,不要成天你猜我的想法、我猜你的想法,那活得多累呀,是不是?”
周海林的这番话,打消了苏明铭的顾虑,他咬咬牙,说:“周院长,前不久,具体时间我也忘了。我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夹着姚晓木的一张照片。我觉得奇怪,这个寄信人为什么会把信寄给我?”
“哦?有这种事?你怎么现在才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周海林接着问,“什么照片,你带来了吗?”
苏明铭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说:“是一张****。问题的复杂性就在这里。这张照片在几天前离奇失踪了。我记得我不小心把照片拿到过一号会议室,也记得曾经在办公室抽屉里,记不大准。现在找不到了。后来,我问那天开会坐我旁边的夏春平,一开始,他矢口否认捡到过,可后来又承认自己捡到,却把照片撕了。”
周海林的面容越来越严肃,他好像在苦苦思考着什么,眉头紧蹙,鼻尖处有几丝皱痕,不一会儿,苏明铭听他自言自语地说:“照片,一定要找到,看到底是谁拿的。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人,狡猾大大的。这样吧,以后,遇到任何事情,你都要向我汇报。不要藏着掖着。夏春平这个人不可用。听说最近的学生工作是一团糟,我们不能不过问了。到时候出了问题可不是好收拾的!”
苏明铭说:“现在最使我疑惑的是,夏春平明明没有捡到照片为什么却承认他捡到了呢?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把柄能被他捏在手里。可是,他这么做,我却很不舒服。我不太喜欢阴谋诡计的人。”
对于夏春平,苏明铭心里多少有一点疙疙瘩瘩。夏春平是本地人,他把香樟学院当做了他家的客厅,因为有一些地方势力撑腰,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谁敢动他。据说,金星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陈礼刚就是他的姐夫,夏春平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夏秋平,做水产生意,也是当地一霸。而陈礼刚,因为学校的工程建设,将香樟学院变成了他家的菜园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现在,听周海林院长如此说,苏明铭也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他寻思着:向他开刀,不能简单从事,是需要计谋的。
苏明铭做任何事情向来是雷厉风行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苏明铭临时紧急通知院行政相关领导十余人,说接上级指示,对学生宿舍进行突击检查。检查的主要内容是看学生宿舍有无大功率电器以及宠物等,在此之前,苏明铭印了一份检查记录表,检查人员一人一张。夏春平也在其中。对于苏明铭在没有通知前提下的突击检查,夏春平心里直打鼓。现在,就是打电话也来不及了。虽然检查还未开始,但夏春平已经预测到等会儿的检查结果会是怎样的。而此刻,他还陪同在检查小组一起,这脸面该往哪儿搁?不是抽自己的嘴巴吗?夏春平看了看苏明铭,心底不由得升起怒火:给小鞋穿,也不至于做得这么明显!这个苏明铭,真是一个冤冤相报的主子,惹不得,碰不得。不过,想到与香樟学院院长书记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表哥陈礼刚,夏春平不禁又释然了:查就查吧,谅他苏明铭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表哥为了做工程,成天喂他们这群狗,他们哪一个的屁股不是黑的?查也是白查!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检查小组的一行人稀稀拉拉的,有学生好奇地张望着。苏明铭说去学生宿舍后再分配每个小组要检查的宿舍楼,大概抽查两栋宿舍,一栋男宿舍,一栋女宿舍。男生宿舍艺术系的最差,女生宿舍机械系的最差。不用猜,夏春平就知道苏明铭等会儿宣布检查的宿舍就是这两栋,走在后面,夏春平给这两个系的辅导员小声打了几个电话,问艺术系的男生和机械系的女生现在是否在宿舍,辅导员们回话说都在上课,夏春平只好作罢,心想:听天由命吧!
抽查的果然就是艺术系和机械系的宿舍。宿舍管理员拿着一大串钥匙陪同检查团逐一开门检查。除了寝室卫生不堪入目之外,百分之四十的宿舍都查到了电饭锅、电炉、电火锅等大功率电器。查着查着,部分人的脸都白了。这查出来的哪里是大功率电器,简直就是定时炸弹。夏春平混在队伍里,脸一直微微发热,好像不停地被人抽打一样。他只能怪学生们不争气,怪辅导员们工作不得力,怪自己常规工作抓得不紧。
检查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在检查的过程中,有学生陆陆续续地回宿舍。对于学校老师擅自闯进他们的私人空间表示了极大的反感。有个住在二楼的女生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当着苏明铭的面将窗台上的一盆仙人掌扔了下去。因为时间关系,苏明铭装作没有看到听到,径直走开了。他从头到尾都板着脸,一言不发。如果说,检查之前,他只是抱着打击打击学工副处长夏春平的嚣张气焰这个目的,但现在,他越来越意识到香樟学院学生管理工作的严峻性。现在,香樟学院急需一个得力的学工处长上任,全面负责地抓学生工作和辅导员队伍建设。
吃过饭,在学生会的帮助下,下午,苏明铭在学校行政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举办了一个大功率电器的展览,各种各样锈迹斑斑的、崭新的合金器皿在太阳底下发着光。在每一个大功率电器的旁边,都标识着所在寝室的号码以及所在辅导员的名字。夏春平经过那儿时,目不斜视。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次,苏明铭可把他修理得不轻。
大一辅导员郭海燕觉得近些日子的运气真的很成问题。接二连三出现的事情让她无法收场。首先是学工处副处长夏春平安排她的座谈会的事儿,会上韩飞翔的搅局,让她面临十分尴尬的境地,在夏处长那儿的面子全给丢光了。后来,紧接着的学生宿舍大功率电器的突击检查,她所管辖的学生中搜到了8件大功率电器,又被夏春平一顿狠批。郭海燕与其他的辅导员有些不同,别看她平时比较单纯,有些大大咧咧的,可一旦钻进了死胡同,就出不来。
这天,香樟学院的上空阴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可是,事先布置好的全校学生党员植树活动还是如期举行,因为到时候,学校书记、院长等领导都会来到植树现场进行指导,校电视台和H省的有关新闻媒体也要采访。郭海燕一直有一个愿望,希望入党之后能调到学校团委工作。所以,这次的植树活动,郭海燕准备全力以赴去协助夏副处长去完成。因为是大一辅导员,学生党员很少,因此,注定郭海燕说不上什么话。植树集合的时间定的是下午二点,在出办公室之前,郭海燕给夏春平打了个电话,她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否去现场帮忙。夏春平这会儿正郁闷着呢,天上的云一会儿浓一会儿淡,也不知道雨会不会下下来,听郭海燕问起植树的事,想起前几件事儿,心里顿时有了不痛快,没好气地说:“拉倒吧,你不用来了。近些日子,你完全不着调,弄得我很被动。”
郭海燕愣了,她没想到夏春平翻起脸来这么厉害,声音有些发颤:“夏处长,您别生气,我……”
夏春平说:“行啦,行啦,别解释了,我忙着呢。”
郭海燕拿着电话,眼泪像决堤的江水,从眼眶里喷涌而出。今年28岁的郭海燕,对于自己的这份辅导员工作是异常珍惜的,特别是入党的渴望,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可能与她的成长背景有很大关系。郭海燕出生于巴东一个贫寒的家庭,父亲在她八岁那年就因癫痫突发栽到河沟里窒息而死,这之后,母亲的精神也出了问题,还有个妹妹叫郭海鸥,现在广东东莞打工。可以说,全家的重担几乎全部落在郭海燕一个人的身上,为此,她连对象都没有处,虽然读大学时有几个男生对她表示了好感,但她一一婉拒了。郭海燕只有一个目标: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出人头地,早日支撑起这个破烂不堪的家。可现在,夏春平的一个电话,让她的心沉到了悬崖的最低处,她觉得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破灭了。
云,滚过香樟学院的行政大楼,后来,又飘到食堂的上方,到体育场上空后响了几声闷雷,天就渐渐放晴了。夏春平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学生党员们已经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站好了队,大家手里拿着铁锹,有点拿着塑料水桶,鲜艳的红旗在空旷的广场上飘扬。省报和省电视台的记者在照相和采访,好像这次植树本来就是一次作秀一样。记者们当然都是苏明铭请来的,红包早就准备好了,每人300元,外加一套礼品。自从上次严必文招生吃回扣被家长告到省报曝光后,苏明铭时刻想着如何再生产一些正面新闻来消除香樟学院在社会上所产生的恶劣影响。周海林院长、刘昌平书记等也都来了,植树已经开始,树坑昨天已经被挖好,是后勤集团花了几百元从外面请老乡挖的,所以,现在学生党员和领导们植树省事了许多,大家只需将树扶正然后往回坑里培土就行了。在大家热火朝天植树的时候,周海林接受了省报记者的采访。
周海林说:“我们香樟学院一直非常重视对学生综合素质的教育,你看这次植树,对于学生环保意识的培养,让他们可以更加热爱学校是不是起着很好很生动的教育作用?家长把学生交给我们香樟学院,他们应该是放心的。”采访完后,记者给周海林又单独拍了植树的照片。
夏春平一直身处学生党员和领导们中间,学生们的表现他是满意的,看到领导们也是满面笑容,他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安慰。对于学生工作,夏春平是有感情的,毕竟,这么多年,做的是这项工作,假如有一天不做了,他还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某一个行当,做起来了,就巴不得往高处做。对于自己的副职,夏春平是不满意的。自从原来的学工处长李先进调走后,学校的学工处长这一职位一直空缺,一开始,夏春平还洋洋自得,认为这一职位非他莫属,副的提成正的,也是水到渠成,可事实不是这样,虽然他经过多方面的努力,院领导好像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其中的死结到底在哪里呢?香樟学院分为两大派系,刘春平书记这一派及周海林院长那一派。最后,夏春平归结为自己跟错了人,不该跟着刘昌平。但是,自己当初就是刘昌平将自己慢慢从辅导员岗位上提拔上来的,难道他现在又去背叛他么?好像他又做不到。刘周两派势力的分化其实是近一两年的事儿,不知什么原因,周海林那一派渐渐强势,刘派也表现出疲软和甘拜下风之态。怎么办?怎么办?夏春平时刻处于矛盾之中。
就在夏春平望着一个绿色塑料水桶走神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那边的声音很急切,不知道是谁,只有唐突急促的一句:“不好啦,夏处长,韩飞翔跳楼了!”
夏春平一惊,说:“你说什么、什么?”夏春平一边问,一边在脑子里搜寻这个名字,他意识到肯定是个学生,终于,他想起来了,是上次座谈会上闹事的那个,郭海燕的学生。
那边还是这么一句:“韩飞翔跳楼了!”
夏春平心里暗暗叫苦,真是迟不跳早不跳,等现在H省媒体云集的时候跳!夏春平心里暗自思忖着,他决定先向站在旁边不远处的苏明铭汇报。苏明铭一听夏春平的话,连忙压低声音说:“你赶快出处理,封锁消息,我尽快地将记者们送走。”
夏春平赶到男生宿舍,宿舍区楼下站了不少人,一辆的士停在花坛边,门开着,有一双穿着牛仔裤的腿还在外面。郭海燕站在司机旁边,满脸通红,大概受了惊吓,说不出话来。原来,郭海燕想起韩飞翔的检讨不合格,便急匆匆地来到男生宿舍,逼韩飞翔重新写检讨。韩飞翔刚从教室回宿舍,正在蒙头睡觉,见辅导员郭老师来了,忙三下两下穿好衣服,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郭海燕一看就来了气,把那张软不拉西的纸往地上一掼,说:“你别敷衍!5000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韩飞翔说:“郭老师,您饶了我吧!我真的写不出来!”
郭海燕说:“写不出来,哭也要给我哭出来!你害人不浅,把我给害苦了!真是一颗老鼠屎弄坏了一锅粥。”
郭海燕的一席话,说得韩飞翔很是伤心。对于郭老师,他向来是尊重的,没想到那天的座谈会因为自己的多嘴多舌,造成这样的局面。可是,他性格生性倔强,九匹马也拉不回,他说:“郭老师,我对不住您,让您受委屈了,我写5000字的检讨,确实写不出来,现在,只好以死来谢罪了!多有得罪!再见!”话未落音,韩飞翔打开窗户从那空落落的地方一跃而下。郭海燕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等隐约听到宿舍楼下人们的惊呼,才明白是韩飞翔跳楼了,忙冲出宿舍大楼,在下楼梯时,还走了几个整坎,差点儿摔个狗啃泥。
宿舍管理员加上几个学生将韩飞翔勉强塞进的士后座时,夏春平赶到了。这时,郭海燕已经渐渐平息下来,她坐在副驾驶室,准备护送韩飞翔去医院,同时,从书包里找出家庭联系本,打通了韩飞翔家里的电话。好在韩飞翔的宿舍在四楼,而他跳下来时,刚好被楼下的垃圾房上的石棉瓦弹了一下,从他的反应来看,没有生命危险,可能是轻微骨折。夏春平轻吁一口气,问郭海燕手上是否有钱,并嘱咐她在医院小心照顾,及时和家长联系云云。
在的士的后座上,韩飞翔的一双腿直愣愣地伸着,看着郭海燕心里直发毛,她一边催促司机快点开,一边掏出钱包数钱。里面正好有学生上周交上来的团费,她还没来得及上交团委,现在只好先垫着花了。
香樟学院校门扩建改建工程正式立项,准备上马。那条通往学校大门的路因被两边的商铺几乎堵死,所以,香樟学院准备撇开这条肠梗阻的小道,另辟蹊径。消息传来,马路两边的几十户商铺吵翻了天。因为,这意味着学校要砸掉了他们的饭碗。不管是房主也好,租户也好,他们从清早就堵在香樟学院大门口,生意也不好好做了,不断闹事,要求学校改变决定。
院长办公会上,苏明铭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条道路不封死,还是保留。新的大门照样开。这样,就有一个缓冲,稳定商户的情绪。有人反对说:“他们这是要挟!我们学校没有任何义务去考虑他们的利益。如果这一次不拿下来,以后,他们还会继续无法无天,那我们还有没有安宁日子过?”
党委书记刘昌平和院长周海林都不发一言,坐在位置上静静听着,不时喝几口浓茶。也许是在官场混迹的时间长了,人也变成了油抹布,打不湿拧不干,油水不进了。什么事情,在他们眼里,都可以摆着慢慢解决。还有,重大决策,通过集体讨论通过的,通常不太容易被追究责任。昨天晚上九点,金星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陈礼刚提着礼品拜访周海林,他谈起目前学校的校门改造工程,在塞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后提出预算方面与以前相比有些紧张,周海林笑了笑,说那就再讨论再研究。接着,陈礼刚提到了内弟夏春平的事儿,说他的副处长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被停了。周海林还是笑,说:“陈总啊,你是搞房地产的,不能不懂我们的难处。这么一个大学校,学生就是我们的上帝,什么都可以出问题,就是学生不能出问题。出了问题,我们的饭碗也就没啦。”
陈礼刚不停地说是是是。
周海林的老婆蒋林给陈礼刚添了点茶,回到房间里了。周海林看着她的背影,回过头,说:“每个人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比如,我老伴,她的工作就是在家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对这个家,她是有很大贡献的。她的贡献,我也不会视而不见哪,假如她成天不顾家,你说,我没想法吗?”
陈礼刚还是不停地说是是是。
见周海林打了一个呵欠,陈礼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说:“周院长,不早了,打扰您休息了。”
周海林呵呵笑着,也站起身,说:“陈总啊,以后别这么客气,远亲不如近邻嘛,都在一个地盘上吃饭,都是一家人嘛!至于你内弟夏春平,我们也不是一棍子打死,看看再说吧!”
听周海林如此贴心贴肺的话,刹那间,陈礼刚甚至差点感动了,说:“周院长到底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准确,是,我们就是一家人,您就把我当弟弟看,以后需要什么我帮个小忙的,只需要言语一声。”
出了周家的防盗门,陈礼刚在心里骂道:“什么玩意儿!老东西!都是些喂不饱的狗,说我黑,他们这些文绉绉的读书人,还愣是能吃黑!什么世道!从院长、书记、后勤处长、发规处,这一路串门下来,20万挡不住。这赚他妈****钱!”
不赚不如少赚,少赚不如多赚。工程上马就好比掘金的机器运转起来了,虽然一开始要贴本,但最后,都是要捞回来的。陈礼刚这么安慰着自己。前些日子,为了夏春平,也为了严必文,他私下里找夏秋平将姚晓木惊吓了一次,没想到,姚晓木没搞下去,倒把内弟夏春平搞下去了。夏春平知道今晚他要拜访周海林,电话里一个劲地问结果如何,陈礼刚没好气地说:“春平啊,叫我怎么说你呢?现在,我也是求人家的时候,关系不好弄僵。撤了就撤了吧,人家老百姓不是人?”
夏春平一听急了,声音里恨不得带着哭腔,说:“姐夫,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呀!你不跟我做主,那我真是完了。”
“行了行了。就这么着。你先上你的班,也不会少你一分钱,以后再等待时机。”陈礼刚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话说周海林送走陈礼刚后,他从茶几上拿过他刚送的红包,拆开一数,五万元。当即将这叠崭新的人民币甩给了靠在床上的蒋林。蒋林脸上倒没有多少喜悦,她说:“成天这么收,要不要紧?”
周海林脱衣服准备上床,说:“这几个**钱,有什么好怕的?睡吧,睡吧,你不是怪我以前把家里的钱都花了吗?现在正好贴补上。”
蒋林不满地说:“这是一码事吗?以前,你是顾那个老情人去了,现在,这是行贿受贿,就是犯错误!”
林语秋已经不在了,而蒋林成天还把她挂在嘴边,现在又听到她说行贿受贿,周海林的脸就拉长了,说:“假如不是你天天逼我要钱,我至于收别人的这点钱吗?好,好,明天我退给他就是了。”一边说,一边去拿钱。蒋林把钱攥得紧紧的,说:“退个屁,算了吧!亚军读书还要花钱呢!”
周海林的儿子周亚军22岁,目前在加拿大留学,每年的花费需要二三十万。既然钱送上了门,哪里还扎手的?两口子将钱放进抽屉里,熄了灯睡觉了。黑暗中,传来周海林的一声叹息,蒋林翻了个身,问:“是不是睡不踏实?”
周海林说:“能踏实得了么?钱收得越多,心里就越空啊,就好像头顶上悬着一个大石头,不知道何时砸下来。”
蒋林说:“要不,明天退了?”
周海林冷笑了一声:“退?凭什么?这些王八羔子赚得还少吗?退,岂不是便宜了他们?算了,就这么着,不说了,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