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女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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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焦点人物

因为有迪里拜尔挡在前面,所以,姚晓木可以藏在苏明铭的内心深处,隐秘的。

然而,这种隐秘的深藏,不可阻挡姚晓木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看,姚晓木来了,她是和春天一起来的。这不仅仅与她的名字晓木有关,她喜欢春天的清新、生机勃勃,还有希望。特别是大学的春天,因为那些年轻人,在她眼里更增加了含金量。现在大学越来越多了,比如,姚晓木所在的H省,就有100多所大学。100多所大学是什么概念?意味着H省的大学生人数至少有100万,其中,每年的毕业生为30多万人。而姚晓木所在的招生与就业指导处需要为本校每年5千多毕业生提供就业服务。所以,香樟学院校园里,身为招就处副处长的姚晓木,无论如何,是一个焦点人物。

姚晓木一头长发,穿了件紫色薄长羊毛大衣。因为还是初春,空气里不时流动着彻骨的寒意。所以,姚晓木穿一件紫色薄长羊毛大衣是不过分的。长期坐办公室,她的臀部稍有点点胖,但是,那点胖,是恰到好处的。紫色羊毛大衣有点旧,上面还有几个小洞洞,不过,不仔细看,难以察觉。姚晓木一直抱侥幸心理,认为全天下的人都近视。可那天12号学生宿舍楼里的管理员张师傅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姚晓木,有些讨好地对她说:“我的一件呢子大衣不知怎么的,也和你的一样,被虫蛀了,放了樟脑丸都不管用。”当时,姚晓木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就在前一天,姚晓木穿的一件衣服还是托人从香港带回的,花了3500。而现在这件,是她姐姐姚晓林不要的甩货。其实,这件紫色羊毛大衣除了有几个小洞洞,几乎还有9成新,可毕竟被人看出破来,这样强烈的反差,不是让人笑话么?谁会相信她穿的那件也没有小洞洞呢?但这就是姚晓木,一个崇尚“新老大旧老二破破烂烂是老三”的还在捡姐姐旧衣服穿的女处长。

提起姚晓林,在姚家,不能不算一个异类。她大姚晓木两岁,长得高挑白皙,烫过的小卷发,将她烘托得娇气迷人,到现在还未婚,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做策划,过的是行云流水一样的自在日子,据说开的是宝马,住的是别墅,不过,姚晓木一直没去过,姚晓林回H省的时候也不多。起初,姚晓木的母亲严妈还追问姚晓林的婚姻大事,后来她见她不爱搭理或王顾左右,也就死了心,一心一意地顾起姚晓木来。姚晓木可是乖乖女,相夫教子,事业也做得不错,再加上儿子加加,调皮聪明,倒给严妈带去了不少安慰。

还是接着说那件旧衣服吧,被虫蛀了的紫色长羊毛大衣穿在姚晓木身上掩盖了她所有缺点。特别是臀部,再也看不到臃肿的痕迹。作为一个有着自知之明的女人,姚晓木的QQ签名一直是“三里臀”,其取名角度是臀部的面积而又巧妙运用了北京某个酒吧云集的地名谐音。姚晓木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虽然多少带着点儿自嘲的意味,但丝毫不妨碍她的好心情。因为紫色长羊毛大衣带给姚晓木的自信,她的QQ签名已经换成了“紫衣女人”,一个神秘而性感的名字。

远远观察行走中的姚晓木,总给人一种不够真实的感觉。当然,不是说姚晓木有多么多么美,而是姚晓木走路的那种风范和气度,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雍容华贵。当然,这还是与她那件被虫蛀了的紫色长羊毛大衣的效果有关。

提起姚晓木,首先要说到的一个人不是苏明铭,而是老大。老大是谁?老大是姚晓木的顶头上司,香樟学院招就处处长严必文。老大,是姚晓木对严必文的特称。严必文处长和姚晓木的妈妈同一个姓。姚晓木之所以喊严处长为老大,是因为她与他之间有点哥儿们义气,说起来,与周阳阳有关。周阳阳也是招就处的,不过,按年龄来讲,姚晓木与他有代沟,姚晓木是70后,周阳阳是80后,一个毛头小伙子。有次开会周阳阳发烟,会议结束后出办公室,严处长随口问了周阳阳一句:“烟给木木抽了吗?”周阳阳说没有。木木就是姚晓木。严处长又问姚晓木抽不抽烟,姚晓木说抽(其实,姚晓木根本不抽烟,但她喜欢随口任性的说话,只要是无伤大雅)。严处长很是意外,然后批评周阳阳不给烟姚晓木抽,然后对姚晓木招招手,让她去他办公室,姚晓木跟着去了。严必文从文件柜里翻出一包烟,对姚晓木说:“这盒黄鹤楼。你拿去。”姚晓木说:“多少钱?”严处长说30多。他当然没要姚晓木的钱,姚晓木把烟给了她父亲。后来只要去严处长办公室,他就把门一关,递姚晓木一支,姚晓木没法子,只得装着烟鬼一样地将烟点燃,他俩对着吞云吐雾。

这种关门抽烟的感觉是姚晓木从未有过的,她觉得很刺激,刹那间觉得与严必文好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有那么一股子同舟共济的味道。

从那以后,姚晓木高兴的时候就喊严处长为老大。

最初,严必文对“老大”这个称呼不怎么适应,总觉得不够正式。后来,在姚晓木自然的神情中体会到了这个称呼所隐含的亲切感以及荣誉感,甚至还有一种俯首称臣的忠心。后来,严必文不仅不觉得别扭,还十分高兴。每每姚晓木喊他老大的时候,他眯缝着眼,尽量装扮出一个重情重义的老大形象来。

而苏明铭呢,偶然听到姚晓木如此称呼严必文,眼皮情不自禁地跳,感觉不是太好。苏明铭对姚晓木曾有过暗示,意思是学校里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彼此不要用江湖上的称呼,这对学生将产生不好的影响。姚晓木嘴里咿咿呀呀地答应着,心里其实很不以为然,一笑而过。苏明铭也只好作罢,也只能如此了。作为院办主任,就好像是香樟学院的新闻发言人,要操的心太多。他苏明铭实在管不过来。而之所以管,那说明这件事的影响还是不小的,之所以暗示姚晓木,虽然意味着他有点微醋,但也不完全是这样。他不希望姚晓木与任何一个男人走得很近,除了她老公金一轩。他希望姚晓木永远与男人保持一种距离感,这样,她才能走得更远。而姚晓木却不以为然,觉得这么喊,老大老大地叫,很好玩,没什么。再说,在香樟学院这个大染缸里,她也需要有那么一两个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的人,称兄道弟的哥儿们。虽然她还不清楚这一两个人到底是谁,能否担当起这个义务,但她需要准备。从她进入学校中层干部队伍的第一天,她就开始了这种准备。

从进办公室,姚晓木就一直在接电话。是严必文打来的。

严必文正在山东某高校参加一个全国招生工作经验交流会。在电话里,他对姚晓木致以亲切的问候,说他不在学院的日子里,处里的工作让她费心了。姚晓木也问候了严必文,问山东那边的天气怎么样,到海边去了没有,其他高校的招生工作好在哪里。等等。

严必文说:“木木啊,以后有机会你也到山东来转转,气候好,风景也美呀!”接着,严必文还谦逊地提到自己在会上也作了经验交流,他大胆提出了自己的工作思路,说以后工作的重点不是招生,而是就业。只有提高了就业率,招生就不需要费大力气了。姚晓木心想,这道理谁不知道啊,你严必文现在才意识到?可嘴里还是不停地表示同意严必文的观点,然后,姚晓木向严必文汇报了下午学校即将召开中层干部会议,特别是招就处对各个系部的工作考核要求逐条逐条地向他进行了请示。严必文出差之前就从苏明铭那儿知道这些,他没有提出异议,语气里透着信任和轻松,说:“木木,你大胆开展工作就是,我相信你!”又在那边和蔼地说,“木木啊,我还在山东给你带了点这边的特产,德州扒鸡,喜欢吗?到时候尝尝。”

姚晓木说:“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对了,老大,要不,您给我带一只潍坊的风筝吧?我儿子喜欢放风筝。”

严必文说:“哈哈,臭小子,看来,你儿子和你一样浪漫啊!没问题,我一定办到!”

严必文与姚晓木,一个正处长、一个副处长,他们彼此称呼对方为木木和老大,由此看出,相处还是比较融洽的。不知内情的人假如听了这些对话,那还不羡慕死?以为社会真的一片和谐了。不过,香樟学院是一块水很深的地方,人与人的交流,语言有时只能看做是水上的浮萍,空洞、轻浮,没有一个准心儿。工作近10年,姚晓木学会了怎样与人讲话,她的内心是真诚的,但是,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她不能时时刻刻把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挖出来血淋淋地给人看。她也学会了停顿、思考,还有怀疑。

放下电话,姚晓木到招就处其他几个办公室转了转,也就是105和106办公室,严必文的办公室是102,当然,门窗紧锁。姚晓木自己的办公室是101。幸好姚晓木一头秀发,否则,假如有点儿秃顶的严必文恰好在101办公室办公,让人想起章光101的广告,那可就是个笑话了。姚晓木来到105办公室,见老公金一轩的电脑开着,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就问他对面的科员周阳阳。周阳阳说没看见,大概去男厕所了,姚晓木一声冷笑。金一轩一撩腿,姚晓木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她看他的QQ没挂着,就知道周阳阳又在帮金一轩打马虎眼儿,脸一默,说:“那你去男厕所找找看,我找他有事。”

36岁的金一轩目前还是招就处副科长。和周阳阳一个办公室。周阳阳无奈地起身,去了。在这个办公室,周阳阳就是一斥鸡赶狗的主子,谁让他年龄最小资历最浅呢。

自从姚晓木调到招就处,原本不求上进的金一轩工作就更加漫不经心了。还是在办那份《招办简讯》,招生的季节出差招生,工作没有明显成绩,但也没有多大过错。业余时间泡泡妞、写写文章、斗斗地主、下下棋,日子过得也蛮有滋有味的。当然,这也是许多人不理解的地方:同在一个屋檐下,老婆上进、老公懒惰。金一轩的聪明在于他会装聋作哑。对于意气风发势头正旺的姚晓木,文弱书生金一轩无论如何是阻挡不住的,何况,也没有那个必要,现在是团体作战,一个家庭,老婆胜利了,等于老公也胜利了。问题是,姚晓木搞工作必须和男人打交道,这就需要金一轩的胸怀了。当然,场面上过得去,金一轩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但是,出格的事情,他是不能接受的。这也是金一轩放弃事业上打拼的原因,同一所学校,同一个部门,别人怎么又能容得下你一家两个先进呢?所以,不妨当个后进,让别人心里也平衡一点,自己也落个轻松,何乐而不为?不过,金一轩虽没当官,可他到底爱好文学,是写小说的,也就是可以称为作家的那一类人。写小说的人注重研究社会、研究人,虽然自己不求上进,可也为老婆姚晓木多留个心眼,做个判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些人对他们是真的,哪些人对他们是虚情假意的,有意无意,金一轩一一搜集着芝麻小事的细节,积攒着,留作以后判断,即使生活中用不着,他小说里也用得着呢。

安排好下午全体中层干部的会议后,苏明铭回到办公室重新整理即将在会上下发的《香樟学院系部目标责任管理草案》。虽说是份草案,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也讨论酝酿一些日子了。院办,就像香樟学院的心脏,是一只充满力量的拳头,它推动着每一个部门前行,每一个部门也都连着它,靠它供血。

每一个部门,对于系部都有一定的要求。比如,学工处,对于系部的要求有38条之多,其中涉及到从学生早操的出勤到请假次数等无数细小的考核办法;教务处对于各个系部的要求也比较具体,老师们备课上课的规范、学生补考的比例等等,还有后勤集团,还有招就处,还有……各个处室对系部的考核方案上周就交到了苏明铭这里,这期间,他与各分管领导有过沟通,今天下午三点的讨论草案的会,就要商定该管理方案的具体实施,所以说,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学校领导全部列席参加。招就处副处长姚晓木是主管学生就业的,而就业工作涉及到学校未来的发展,也是重中之重。想到这里,苏明铭决定静下心来专心再把草案梳理一遍,****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因为现在如果告诉姚晓木,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将会直接影响到此次会议的顺利进行。这么一想,苏明铭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拨通姚晓木的电话了。

哪知就在苏明铭伏案看文件的时候,姚晓木的电话打了过来,看着331在显示屏上闪烁,苏明铭犹豫了几秒,考虑到底要不要接这个电话,如果接了这个电话,该怎么对姚晓木说话。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极力以平静的语气说,还是用某些含蓄的语言进行暗示,点拨提醒她一下?苏明铭拿不定主意,还没决定到底该不该接这个电话,自己的那只右手却已经将话筒拿了起来:

“喂,姚处长吗?什么事儿?”苏明铭问。

姚晓木说:“苏主任,我确定一下,是不是下午3点在一号会议室开会?”

苏明铭说:“是。对了,严还没回来么?”苏明铭简称严必文为严,这体现出他一贯干练简洁的办事效率,与亲昵无关。

姚晓木说:“没回。我把我们办公室里的例会调整一下,就这样。”

从姚晓木不动声色的话语,苏明铭能觉察出,她确实很忙。声音也有些低沉。但是,听不出她情绪上有什么问题。

苏明铭心里一动,决定给严必文拨一个电话,一是问候问候他出差在外的情况,二是看能否抓一点什么新的消息。

“哈哈,老弟,你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呀!一般没有什么好事,你是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严必文一接到苏明铭办公室的电话,就快人快语,打着哈哈说。在这方面,严必文是有经验的,严必文只要接到苏明铭的电话,每次必须装得意外、惊喜、兴奋,否则,生性多疑的苏明铭会从一些细小的环节里捕捉到令他不高兴的信息。

“老兄,你才是春风得意,海边的泳装美女看得头晕了吧?不过,注意冻感冒了哦。没什么事,向你汇报汇报工作。”苏明铭仰着头,一边说话,一边看着窗外:正对着他办公室的大樟树树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硕大的鸟窝,深褐色的树枝粗粗细细架构出一团椭圆形,他一时有些走神:真是奇怪了,连他如此明察秋毫的人,这鸟竟能在他眼皮底下将鸟窝弄得如此大而他毫无察觉,一枝一蔓,可不是一天搭起来的,换句话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他的视野或者说思维出现了盲点。对于如此疏忽,苏明铭有些气恼,同时,和严必文聊天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这封匿名信和****,是远在山东的严必文寄给他的?据他所知,严必文和姚晓木明里是一团和气,实则貌合神离,其原因是姚晓木的上升势头强劲,有关领导已经找她谈话,叫她做好做正职的准备,而严必文,因为招生吃回扣被家长告到H省都市报曝光后对学校产生恶劣的影响,校领导也一直耿耿于怀,只是静观事变,没有做出明确的决定而已,但风雨欲来、已经有拿他的意思了。这个时候的严必文,应该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在香樟学院的危机,所以,有可能难免心浮气躁,力求挽回点什么。手握电话的苏明铭拿起匿名信的信封,看了看邮戳,没有发现来自山东的任何痕迹。原来,这封信,根本就没有经过邮局投递!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迈着八字步。严必文在那边殷勤地说:“老弟,出趟差也是累啊,别以为我在这里游山玩水,这山东我不来了七八上十遍了,哪里又想出去玩?可是,一想到学校的教育大计,我只好委屈委屈自己啦!给你带了点土特产回去你尝尝鲜儿。对了,听崔老师说,峰峰这次语文测验又得了第一,你是怎么教育的?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哪!”

严必文的老婆崔鹰是苏明铭儿子苏前峰的语文老师及班主任,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所以,他们俩说话时不时会多出有关下一代教育大计的这个话题,这也是严必文最喜欢的手法:敲山震虎。

“哈哈,还不是崔老师的功劳!”一提起儿子,苏明铭开心了许多,他笑着说,“老兄啊,哪一次出差你不是给我买这买那的,上次买的桂圆还没吃完。嗯……事情办完后就早点回吧,家里的事情多着呢!”

此时的气氛是温馨和谐的,苏明铭将香樟学院说成是严必文的家,这股子亲热劲儿谁听着都感动,然而,从苏明铭吞吞吐吐的语气里,严必文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有些紧张地问:“怎么,家里出了什么事?”严必文也是将香樟学院说成了自己的家。

苏明铭笑而不答,迟疑了一会儿,说:“嗯,小事,好玩儿的事儿。挂了,挂了啊,马上要准备会,回来再说。”

严必文听见那边已经挂了,笑着摇摇头:这个苏明铭,今天真是太奇怪了!他那里还有好玩的事?只有让人心里发慌发毛的事儿!这么一想,在宾馆里坐不住了。如今的严必文因为犯了那点事儿,犹如惊弓之鸟,时刻注意学校的风吹草动。其实,这边的会议两天前就结束了,后面一周都是游山玩水、自由活动,今天通知上午10点大巴去崂山,与会人员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小憩一下就准备去风景区呢。严必文忙收拾行李,向组委会请了个假,推说学校有事情需要他赶紧回去,又转头订票退房,两个小时之后就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