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侯公纯只想着看戏来着,还没有对这位小姐太注意,现在四目相对的一刻,侯公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经意得加速了。若说这位小姐长相也并不十分出众,但是,眉宇间的爽朗,眼眸中的清澈,微微上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却让侯公纯有一种自己眼神无法离开的力量。那小姐看到侯公纯如此表情,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觉脸上红霞微显,抿嘴一笑。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戏,侯公纯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就连散场以后,章四来叫他,也是叫了几声才听到。以后一连数日,侯公纯每天都是借口各种理由早早跑到会馆,又玩了很多小把戏深夜滞留,侯公纯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每天能够看到这位名叫宗孝贞的皇族小姐。新年将至的一个晚上,宗孝贞与侯公纯的第一次约会正式开始了。直到这一年的年关,侯公纯与宗孝贞在北平私定终身,终于生活在一起了。一九二五年,北平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早在一九二四年十月,直军第三军总司令冯玉祥趁直、奉两军在石门寨、山海关等地激战,回师发动北京政变,推翻直系军阀政府,驱逐清逊帝溥仪出宫,改所部为中华民国国民军,自己任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电邀孙中山赴京共商国是。但迫于形势又同反直系的军阀张作霖、段祺瑞妥协,组成以段为临时执政的北洋政府。新政权的到来就开始了真正的民主革命的大潮,但是内部的军阀纷争也愈演愈烈,各大势力都纷纷招募人马,物色人才。有一次张学良在北平因事拜见冯玉祥,完事后冯玉祥忽问道:“汉卿,你有古代'四大君子'之风,知人善用,朋友满交天下,可不可以为我举荐几个少年朋友?”张学良认真地推荐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侯公纯,虽然只是一面之交,但是张学良对他印象很深,当然也是因为阎宝航的举荐之功。冯玉祥听到侯家竟然敢倾家荡产兑换奉币,也觉得侯家非等闲之辈。“汉卿啊!你再仔细说说你推荐的这个古银州侯家的事。”吐出一口烟,冯玉祥饶有兴趣地问。冯玉祥上身是雪白的衬衣,下身依旧是军服马裤,腰间三尺四寸长的指挥刀,一手抱胸,一手拿着个烟斗。
“大帅,我虽然与此人仅一面之交,但是此人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其一,侯家也是东北商会的常客,又与晋商会和冀、直隶一干商人熟识,其祖上常有人出仕为官,侯公纯的父亲侯兴周是一个有过功名的商人,曾考取廪生,因大清国科举制度废除,才没有继续考下去。其二,其祖父侯鸿儒,是一个风水大师,能掐会算。侯家在短短数年起家就是其算出奉军二次直隶大战获胜而囤积奉天币所致,证明他的眼光是非常超前的。若是侯家在大帅手下出仕,民间的商人肯定也会支持大帅的。”冯玉祥点点头,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道:“汉卿,我说过:谁能给中国百姓一个和平的中国,我就愿做他的冲锋兵;刀锋所向,我定披靡。如今的联合政府,虽然做法有些不太光明,但是有孙逸仙先生在,我想以后的发展是光明的。”却又叹道,“我冯玉祥不怕打仗,但是要看值不值得。”“大帅所言极是。”张学良知道此刻冯玉祥感慨颇多,话中有指,却又猜不透具体所指,所以只含糊应承。“汉卿,你说军队最缺的是什么?”冯玉祥突然问道。“枪械、军饷。”张学良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不错,税收就是为了给军队搞军饷的一种手段。”冯玉祥又叹道。
其实张学良怎么知道他心中的盘算,他已经电邀孙中山赴京共商国是,可以让中国从此富强,才是他想看到的,这一点和孙中山是不谋而合的。不过,未来是无法凭借一个人的力量预知的,冯玉祥也不能。他不知道,此时的孙中山已是重病缠身,但为了国家的前途他毅然北上,并提出“召开国民会议和废除不平等条约”两大号召,同帝国主义和北洋军阀做斗争。孙中山先生一九二四年十一月离开广州,绕道日本,开始北上之行。十二月四日到达天津,受到两万群众欢迎。由于一路颠簸和北地严寒,先生旧病复发,边接受治疗,边接见京津要人,准备二十二日入京。十八日,先生得悉“临时执政府行文各国使署,有尊重历来条约之意”,大失所望,遂病情加剧。段祺瑞又来电相催,说:“时局未定,庶政待商,务祈速驾,以慰众望。”先生复电:“准于十二月三十一日入京。”孙中山先生十二月三十一日抵京,受到两万多群众欢迎,随后入住北京饭店。“孙先生来北平了吗?”侯公纯很是兴奋,他的脸庞因为紧张而略略有些发红,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孙中山一直是他最崇敬的人。“嗯。
”宗孝贞点头道,“谁叫你要睡懒觉,我刚从街上回来,今天街上,人山人海,堵了几条街。”侯公纯猛然跳了起来,刚要跑,旋即又停了下来,跺着脚喊道:“你怎么不早说?早去我还能看孙先生一眼,现在去,恐怕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了!”“他有什么好见的。”宗孝贞是大清皇族,对孙中山肯定很不感冒,“现在去恐怕就要被人踩死了,甭说先生见不到,恐怕你自己就要变成先生了。”侯公纯也顾不了许多,穿好衣服就上街了,远远地就听到人生喧哗,不过他也没急着往那个方向走,反正去了也看不到什么,转过身,直奔着学校去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几个同学匆匆走了过来,见到侯公纯,大声喊道:“公纯,你可来了,你不知道孙先生来北平了吗?”侯公纯笑道:“我自然知道。只不过街上听孙先生演讲的怕有二三十万人,你们这个时候去,挤都挤不进去。”这几个人一听有理,愤愤停住脚步,问道:“难道我们就不去了?”“去是去,只不过不是那么去。”侯公纯笑笑,不等他们问出口,就急匆匆地走了。侯公纯上的是北平警官高等学校,在中国算是警官学校里面的头号了,这样一所学校,地位自然不同于其他。
这次孙中山来北平,各界团体少不了要慰问,学校当然要派一名代表,凭借自己和老师的关系,若是抢得快,这个名额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还犯得着跟几十万人挤在一起?果然,学校的学生已经纷纷上街听孙先生演讲去了,校长那里简直门可罗雀,侯公纯巧舌如簧,没费多大工夫就抢到了这个名额,他将和其他大学的代表一起,赶去北京饭店,代表北平各校学生拜会孙先生。只不过北平的团体比较多,学生又不受重视,这个时间也被排到了几十天之后。一月二十六日,传来孙中山先生病情加重的消息,他已经住进协和医院做了手术。
侯公纯自然很是焦急,频频打听孙先生的病情,若是孙先生病情仍然不见好转,这代表权自然是白拿了。这天侯公纯出了学校,就直奔协和医院,孙先生已经被确诊为肝癌,并接受了手术,只是手术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刚到医院不远的地方,侯公纯就看到一行人急匆匆地赶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当头一人劈手揪住他,喝问道:“协和医院在哪里?”侯公纯被人这么无礼地一喝,心中的怒火早已犯了上来,欲待转身就走,可转念一想,去协和医院十有八九是看望孙先生的人,情急之下难免脾气不好,定睛一看,带头之人相貌英伟,虽然个子不高,但却很有气势,心想定非寻常人物,当下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