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引渭渠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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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桩狗案(狗案之一:死而复生)第1——5章

三桩狗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因狗引发三起交通肇事,案情离奇。正义与邪恶错综复杂。功过是非谁之有,请看三桩狗案。

死而复生

——狗案之一

肇事司机一看李忠良闭着眼、不规则地躺在公路上,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呆了。

这时,一个拉平板车的高个子中年人刚好路过,他急忙把平板车放在旁边。给司机说:“快救人!”他似乎懂得一点医术。一只手掐住李忠良的人中穴位,用另一只手掌狠狠地扇着他的左颊,嘴里“哎哎……”地喊着。他不住口地喊,突然李忠良一直紧闭的眼居然睁开了。

肇事司机猛地站起来,两眼飞快地落在了李忠良的脸上,死盯着他的眼睛,他知道李忠良有了活气。

李忠良又闭上了眼。

高个子又“哎哎”喊了两声,可这次怎么也不睁眼,同死了一样。

李忠良的脸全是血,蓝色的棉衣旧外套,却洗得发白,袖口被接长的一截蓝色还很新鲜,外套胳膊弯处刻意增厚了一块椭圆形的黑布,做工很精细。咋看都是一个有自尊很整洁的普通人。

高个子对司机说:“你再叫叫!”

司机也“哎哎”叫了几声。可这回怎么也不睁眼了。

为了救人,平板车拉着李忠良到了附近一个镇诊所,急诊医生先缝合了李忠良前额上的伤口,再擦净脸上的血,做了各项检查后说,此人头部有问题;左腿腓骨骨折。还说他们这里条件差,急需转院治疗。

肇事司机给他们牧种场场部拨了电话,场部办公室乔主任来后,结了李忠良的医疗费,小车喘着粗气,拉着李忠良奔向县医院。

李忠良住进县医院外二科。当天,医生就给他的伤情定了性:颅脑损伤,左腿腓骨中断骨折。他媳妇紧蹙眉头死盯着丈夫,一筹莫展。四天了,李忠良昏睡不醒,水火不进。公路交通监理所的张交管,像憋了泡尿没处洒似的,急得在病房里踱来踱去。穿白大挂的来了好几趟,一见这个神经质的急猴,剜了他几白眼。而张交管却顾不了那么多,在职业病的敦促下,只有一个念头,他狠不得一下子,爬进李忠良脑子挖出发生车祸的经过。

李忠良算是清醒多了,然而张交管询问时,他却傻乎乎地睨视着窗外,满脸疑惧。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话。这让张交管和一同去的王治国很无奈。看样子李忠良的脑神经是很麻烦,以后更是个大问题。

半年后,李忠良腿上骨折的病,恢复得差不多了。可颅脑损伤后,神经上的病,就像中了魔似的,时好时坏,病犯了神经兮兮的,胡说乱动,整得媳妇无计可施。可她突然想到:就是这样,总比回到家里强,万一脑子再闹出点儿事来,医生总会有办法的。加之,钱由省牧种场支着,怕什么?于是,他们一家三口赖在医院里,不想让李忠良出院。

时间是最诡异的东西,在你感觉凝滞不动时,它已流逝掉了。转眼间又是车祸后的第一个冬天。晚上,李忠良媳妇到医院外面中心市场买饭。临走时还再三叮咛六岁的儿子要看好他爸,不要让他随便走出医院。谁知他前脚刚踏出医院大门,儿子就溜了出来,和几个刚结识的小伙伴玩耍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忠良就鬼使神差地走失了。

李忠良突然失踪后,他的媳妇先找了县医院一把手郭院长。

她进了郭院长的办公室,一见郭院长也是个女的,就猖狂起来。她气急败坏地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提起,狠狠地向旁挪了挪,就撕往郭院长的上衣前襟问:“在医院里医生和护士把我男人看丢了!你看咋办?”

郭院长看到这个撒野的女人,绷紧了嘴唇,腮上甜美的酒窝也变成了愤怒。

“你放不放……放开手!”郭院长也凶了起来,她究竟是个院长。尊严是一个人的根本,伤了它,她是不会答应的。

“是你的男人!怎么丢的你知道,你还问我们干什么!”

“在你们医院丢的,我就向你们要人!”李忠良的媳妇把手中的衣襟攥得更紧了。

“你还讲不讲理?”

“不讲!”

“小王!”郭院长回头对不知所措的女护士喊了起来。

“叫人把她轰出去!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这会儿,李忠良的媳妇不知怎的已躺在地上。“打人了!你妈……”

住院部外二科一共十多个人全赶来了,小王护土证明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打她。她偏说有人打。

医院的刘院长作了调解。他说是因为李忠良在这里住院时间长,外二科的人都认识,除处理紧急医务人员外,其他住院部外二科的全体人员速到整个医院的旮旮旯旯找一遍,半个小时后,向他汇报寻找的情况。

外二科员工就像猫寻耗子一样,在整个医院的角角落落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李忠良的影子。

可后来,李忠良的媳妇才算整明白了,自已的丈夫是公社的国家人,听李忠良常讲,驻公社的县上张常委似他的亲生父母一样,屁大的事他都想管。现在这事闹大了,他该出面管管了。

于是,她就急乎乎地去了公社。

李忠良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的学生,刚踉跄地踏上去大学殿堂的台阶,还没有挨上大学的边儿,就打着趔趄被“****”撵了下来。他更是这厄运中的不幸者。

“****”中他在生产队瞎混了十多年。下地劳动拉架子车,每天由六分工升到十分,那时在生产队就算拿到了强劳的工分。

忠良的母亲刚生下他还没过满月,父亲就病殁了。母亲尿一把屎一把地把他位扯大。盼望着他能长大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业,可遇上这绝情的**********,就没有什么指望了。现在她看着小儿子被生产队的重活累得比以前还要黑瘦,心痛得要命。她寻思着小儿子没黑没明的在生产队干到底,也不过是没有一点儿技术的农民。她的大儿子是方圆几个十里颇有名气的大木匠。于是,她的脑子就像电磁场一样,被学木匠吸住了。她觉得木匠手艺是个有巧道既省力又能挣钱的活儿,赖好也有他哥这个靠山。她再三叮咛大儿子要好好地教他,以后也像他那样能成大器。

忠良在学木匠三个月里,大哥只让他用推薄,其它凿子、锯子、平顶、墨斗、锤子等工具,全然不让他去摸一把。

他哥给了他一个不足一巴掌长的小推薄,限定三天内要推平十多个床板,板面凹凸不平,推起来很费劲,他每天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渍得湿漉漉的,汗珠常常滚进眼内糊住眸子,酸痛到心里。超负荷地劳动强度,使忠良的肚子像填不满的坑,老感到瘪瘪的,每天晚上睡觉前他常要啃个馍充饥,才能安安稳稳地睡着。记得一天晚上睡觉前没啃馒头,肚子就饿得叽咕了一晚上,彻夜未眠。粗米淡饭,两个月他就吃完了拿来牧种场120斤面粉换来的饭票。

那天,天刚擦黑,他给他哥说要回家用自行车驮粮。可他哥不依,他犟着头说:“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吃的是开水煮白菜,没有啥油水,主食再吃不够,还不把我饿死。”

说真的,忠良成天攥着推薄那破玩意儿,没完没了地推凸凹不平的床板就够呛,还要加班。加班时,他挣死扒活扛着180斤重的粮包子,颤栗着双腿,艰难地踏着搭板,一袋一袋地扛上大卡车,又躬着腰,像骡子一样地驮着包子,一袋一袋地卸下来。他哥又挖空心思地把他拼命挣来的加班血汗钱,装到他的腰包里。

粮吃完了,他要硬犟着骑自行车回家驮粮。气得他哥脸乌青,手也颤抖了。上去不由分说,就打他的耳光,那响声清脆响亮。他哥的两只手是多年做木匠练的功夫手,一打上去,力大无比,忠良的脸颊,当即就红肿得像两颗熟透柿子。他捂着灼痛的面庞,潸泪涟涟,愤然骑着自行车飞奔在回归的路上。

人过三十不学艺。忠良好已到了而立之年,学木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加之,他哥又是那样的虐待。他就索性不学艺了,还把他哥不让取粮,打他耳光,如何虐待他,领他加班钱的事,全兜给了母亲。

母亲抚摸着小儿子被打的红胀脸,心痛得浑浊的泪花不住地流出了眼眶。她决定不让小儿子再去受这个罪了,觉得学木匠这种活就不是小儿子干的事,看样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期盼得到好工作的那段日子里,他像疯了一样,确实感到了时间地漫长,度日如度年。快一个月了,庄稼地里的麦和草也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没长似的。村子里还是那样的死气沉沉,参差不齐的土坯或砖瓦房子、树木、猪、狗、牛、生产队长、小组长,老婆娃娃们,一张一张的脸和身子都见腻了,还有他那每天只挣十分工的日子,他都厌烦了。唯有“吃皇粮,端铁饭碗”是他的期盼。

就在那天晚上,他突然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羸弱得十分可怜的人,似乎又能力大扛鼎。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熊腰虎背、身材高大体格强壮的男人,他仰视这位男人。犹如秃发人羡慕一位秀发如云的女人一样。

这个契机终于来了。黄粱一梦刚过,曾经打过他一介耳光的大哥喊醒了他,递了他一张招工表,朦胧中他竟不敢承认这是事实。就在这天晚上,这位泥腿子,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吃“官饭”的。

那时乡政府叫人民公社。忠良命里注定是公社电话员的料。他嘴乖腿勤,公社机关院里的大小人物都夸他是个憨厚老实的好小伙子。尤其是在公社蹲点的县武装部作战科张科长,虽说已被破格擢任为县革命委员会常委,可他在小李的眼里却没有那种冷酷、毫无表情的傲然军人气魄和当官的架子。他特别器重忠良,有时夜深人静时,他俩还在闲谝,常常把五四式小手枪拿出来,让忠良周而复始地卸卸装装,不时地扣动无弹扳机,让他玩个够。

在忠良的记忆里他没有父爱,现在看到像父亲一样的张常委那么关心爱护自己,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地对张常委无话不说,也无话不听。张常委比他父亲还父亲,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管,乃至于每天的日程有什么安排,也由张常委拔弄过来,拨弄过去。

宝鸡的第一场大雪,自然是美得动人。

李忠良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呆了。参差不齐的房顶上、树上全白了,咋一细看前面张常委办公的瓦房屋顶上,似乎积雪更厚。

下了一夜的大雪停了,落定了,也定位了忠良的这场劫难。

张常委的办公室里比雪前还要寒冷几分。雪已停了半晌,可室内没有像他呆在县委那边还有热烘烘的暖气宠着,现在他下基层体验生活,只好用蜂窝煤炉子将就,驱驱身上的寒气,只能把两只手捂在舔着炉膛跳跃的火苗上。这时打字员小刘从他屋里提着两个热水瓶出来要为他打开水,被他叫了回来。

“小刘呀!你快点儿把忠良给我喊过来。”

忠良一脸灿烂匆匆过来,恭谨地问张常委有什么事。

张常委灰着脸说:“忠良你来公社有多长时间了!”

他说快有两个月多了。

张常委以长辈的口吻指令忠良:“你已经不学木匠这么长时间了,还把铺盖卷儿放在牧种场,中午快用自行车带回来。要早点儿回来呀!下午两点上班还有要紧事呢!”

省牧种场距公社20多里路,途中隔条渭河,每年冬季总要在河床上搭一道木桥。忠良骑自行车到桥北,见架子车拉在桥上也晃晃悠悠,桥面像摇篮一样,为了安全,他只好推着自行车小跑过桥。

桥上虽有几条显而易见的人力车轮迹和稀少的行人足迹。但桥上积雪还是漫过了他的鞋帮,有一些钻进鞋里,冰冷得竟有些舒服。咕咕,咕咕……不知走了多少步,那原来像痛苦的声音,竟然变得欢乐了,他紧急的心情爽朗起来。

跑过摇晃的木桥,才算骑了五里路。这时,他撩起左边的袖头,举腕一看手表,已是中午10点多了。他那急急如律令地心跳又似乎蹦了起来,渍出的汗水也粘糊了全身。心跳感觉在加快,全身的重量跟着下移,裆下自行车发出叽哩呱啦的叫声和挡泥板与链条声的磨擦相呼应,像在唱着一支不换曲调的歌儿。路两旁的参天白扬和被皑皑白雪覆盖了的块块麦田,随着自行车的疾驰,哗哗地遗落在身后。

去牧种场的途中,要路过马路旁一家狩猎的大户人家、户主姓郝。他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六,人们都称呼他为郝老六。他家豢养着两条黑色军犬,是一个空军靶场搬走时留给他家的。两只军犬退伍了,也就不成什么军犬了。郝老六就给取名叫大犬儿、小犬儿,大小二犬虽一般大小,然而毛色上总有些区别。两只军犬原本是受过高等训练的,郝老六只给传授了些狩猎的本领,其它的也就没多下功夫。可出于狗的本能,不管是郝老六上山林砍柴狩猎,还是在田地里干活,两犬儿都要跟上他,像两个保镖似的不离左右,尤其是冬季,两个犬儿都要依偎在郝老六身旁。不像懒猫,老是紧围在火炉旁,只能凭喵喵地叫声,求得到主人的同情。狗不一样,它除了勤快,还有看家逐猎的本领。像郝老六这两条犬,不仅是两个保镖。还能跟上主人到林子里狂吠,抓毛锦鸡、野兔和竹鼠,就是几百斤重的野猪,只要郝老六一声令下,它就能冲锋陷阵,也能从刺丛、山沟里咬出来,拼命厮杀肉搏和噬咬,狂吠和奔驰,即就是伤痕累累,也会豪气冲天地走到主人的身旁,以显示它的威力和胜利。两条犬啥都好,就是常逢生人拼命撕咬的毛病,却根深柢固,很不让主人满意。鉴于这个毛病,郝老六在家里不带犬出门时,要用两根结实的铁链,把它们拴在狗窝旁的钢桩上。可猴子也有打盹的时候,主人不能全天候地守着它。当然两个犬儿都有放肆的时间,像今天他要趁着刚停了雪这个难遇的机会,把两个犬儿领着去远处的林子里探勘一下野兽在雪地里踩过的印子。

郝老六牵着两条犬儿出家门后,顺着公路向东走了一阵儿,看路上很少有车和人流动,就放开了两根铁链,他随着两条犬儿在后面撵着,眨眼功夫两条犬儿就跑出了离他有好远的地方。郝老六已到耳顺之年,毕竟在雪地上行走已经不那么利索了,他像瘸子一样要走一步晃三晃,为了追上这两条小崽子,他边跑边气急败坏地吆喝:“犬儿呦,快停下!”脚下光了一下,人向前窜出了好几步,仰面朝天地跌倒在路边的雪地里。

李忠良骑自行车已经有十年的资历了。他知道在雪地上骑车一定要目视正前方五米左右,把握好车头,身体上半部自然前倾,自行车的自由动量要保持平衡协调稳妥,才不至于在雪地上滑倒。他的骑技很娴熟,可突然在他的眼帘里不远处有两条黑狗,像恶狼一样狂吠着,向他扑来。他在慌乱中从自行车左侧跳下来,怯怯地死盯着两条狗的动向。两条狗分工很明确,一个在左边嘶叫着,还不停地扎起前面的两只爪子,恶毒地攻击威胁着。另一条也不甘示弱,用同样的法子,像患了狂犬病似的扑过来扑过去,拼命地嘶叫着。两条挑衅者没完没了的恶作剧,竟然使他束手无策。可在他本能的驱使下,他感到了自己的存在和力量,他想到了自卫,想到了人的力量一定能够战胜智商低下、力量微薄的畜牲。他觉得自己刹那间已经变成了力大无比的巨人,不禁提起轻如鸿毛的自行车三角架,左右抡了起来。两条犬儿也毫不怯场,还是一阵儿更比一阵儿紧地威胁李忠良。李忠良虽说也算是个刚健的生猛汉子,然而力气毕竟是有限的,几十斤重的自行车,他抡了半天,也是够累人的,这时他盼着两犬息战,结束这场鏊战。可两犬仍信心倍增,还在蛮战,丝毫没有息战的架势。这时,李忠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大汗渍透了他的上下内衣,他瞅着两条凶猛的冤家对头,恨不得一下子把他吞下去的样子。他一脸的色沮和畏怯。他怕了,怕得要死。两犬儿见他已经认输,正欲要扑上前去咬个痛快。可一辆牧种场的大卡车轰隆隆地迎面驶来,李忠良却没有顾及这辆卡车,把心思全用在了如何和两条狗继续周旋的问题上。他像捉迷藏似地躲过了狗,却在他的最后记忆中:突然间冒出了一个蓝盈盈的庞大影子,随后什么都没有了……

李忠良从镇诊所转到了县医院。又从县医院失踪后,媳妇找了县医院一把手,没有起屁大作用,却落了一身的臊气。这才算是碰醒了,去找驻公社的张常委。

她是在公社的大门口遇到张常委的,张常委似乎也从外边风尘仆仆地刚回来。他一进办公室,就发现窗子没有关好,早春的寒风呼呼地往屋里灌着,连叶子都蔫了的两盆月季花,像被遗弃的两个孩子蹲在窗台上,它们都沮丧着脸,向他诉说着苦衷。他领会了它们的意思,急忙去关窗子,可窗子的插拴坏了,又忙着找铁丝把窗子拧好。

张常委一边拧着铁丝,一边神情不安地听着她的话:“我那个人在医院已经不见五六天了,你不知道吗?”

张常委像个乱藏乱躲的地下党,刚被逮了个正着,就只好耐着性子听。

“你不是常说他是个好小伙子,现在人不见了,你咋不管。”她迫近一步,要张常委答话。

这事是两天前,他是从去医院看望李忠良的老王那儿听到的。老王他们还把丢失李忠良的事,说得玄乎乎的,神秘兮兮的。竟然把李忠良描成了晚上在阴间地府渡夜,白天阴魂又回到医院治病的夜游神。

可这阵儿,张常委只能佯装不知。他想如果说知道,那就麻烦大了。他随口答道:“你没有给我说,我不知道。”

“他是国家的人,又是你派出去发生了交通事故,今天你不把人给我找回来,我就和你做夫妻。”说着,她就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人是从医院里走失的,怎么能怪我呢?”他忿忿地拉开她的手,颤抖着气得乌青的双唇说。

他又接着说:“你只要不胡闹,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人去找。”

张常委的确当天就安排了找李忠良的事。还告诉了他们李忠良常去的几个地方。可派出去的人都无获而归。

当然,李忠良的媳妇明白,丈夫虽说和他常拌嘴,可人好心底好,再说他赖好是国家的人,是家里的台柱子,每月还能给她挣个三四十元拿回来,要是没了他,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八天来,他坐卧不宁,不思饮食,满脑子只想到找人,坐车兼步行,寻遍了县上自已男人常去的旮旮旯旯,问了自己所有的亲戚朋友,连人影都没见到,她心里只好悬着这块没有落地的石头,勾着头噙着辛酸的泪花,跄踉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刚要推开家门时,正巧碰上了隔墙的侄儿三娃。三娃也似乎知道婶子在找他二爸的事。于是,她就搭讪上了。

三娃一副神秘同情的神态,凑到她的身旁说:“今天上午一个老汉到他家菜地去,路过听到几个当地农村人说,在石家村旁的公路南边水渠里,捞了一个死人。”

他死了!怎么又会在水渠里?她脑子里的疑窦、虽然爬上了脸,然而两条腿却不禁来了劲儿,匆匆和三娃奔上了去石家村公交车站的路上。

经法医鉴定:尸体已在水里浸泡了六天,是因交通事故而丧生的。法医让人撩开尸体紧绷的上衣,发胀的肚皮,就像屠夫未宰割前吹鼓的猪肚,白皙而膨胀,腐臭而糜烂,身躯因伤痕累累而扭曲,面容虽被清水冲泼,可由于肿胀,很难辨认。

尸体刚检验过,适逢工作人员还没有走,李忠良的媳妇就正巧奔了过来,她要到前面看个究竟,被三娃老远挡了回去。三娃说:“臭得很,不要到跟前去,自己的人,你在远处搭眼一看,就能看个七二八分……”

三娃还没说完,她就拼命挣脱了三娃拽她的手,不顾一切扑了过去,这时她似乎奔波了多日的劳累与怨恨,汇成了酸楚的涟涟泪水,一下子泄了出来,随后就是剜心痛地号叫声:“你真狠心呀!撇下我娘母就走了,哎哟、呦、呦……”

张交管看着这个不可收拾的悲伤场面,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去问她。他拍了拍那三娃的肩膀,挤眉弄眼地从围看的人群里叫出来说:“劝劝她,不要再哭了,再详细看看是不是她丈夫,有没有明显的特征,不要认错了人。”

三娃拽了拽他婶子左边的衣袖,她也就嚎啕地慢多了。三娃把右手横在她的鼻子下面,鬼祟地给她说:“是不是我二爸,你可要仔细地把人看清!”

“没有错,是娃他爸!”她边哼哼边擦着两只睑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