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提起的往事,他神情一恍,明显地震了一下,“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所有熟悉你的人,谁不知道这件事。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又有谁不为你母亲抱不平!你父亲既然不喜欢你母亲,完全可以不娶她啊!娶了她,再来伤害她,这叫‘报恩’?如果你父亲放过她,说不定你母亲可以找个爱她、呵护她、尊重她的男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还有你这个做儿子的,生你养你的母亲是朴实的农民,你自己还嫌弃……”
广泽火气上行,断然封住了她的口,“你没有资格评论我,你更没有资格评论我的父亲、母亲和我的家庭。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花农的女儿罢了!”
“我是出生花农世家怎么了?我不觉得花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附庸风雅,在办公室、会议室插的那些花不都是花农种出来的嘛!我为我的爸妈自豪,我以他们为傲。你呢?你就以你那个自以为是的自私鬼老爸为偶像吧!以后谁嫁你谁倒霉!”
不想再和他争论下去,霁华从石凳上跳了下来,“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也赶快滚回去准备你的酒会,记得把你的气质带上,别弄丢了!”
落夕湖畔风迢迢,凉亭中广泽屹然独立,形影萧条。望着滚滚水波,他跌坐在石凳上,所有的感觉都被那滚滚水波吹走了……
回到了东施公寓,直到华灯初起,温霁华一口气还哽在喉头呢!
“辞职!辞职!这份工作说什么也不做了。”她大声叫嚷着,想用这种方法将体内的郁闷之气散尽。“霁华,虽然说起来那个会咬人的老总的确有些过分,可你真的准备就这样辞职?”胖妹妹樊落星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一边询问她最后的决定,“你可想清楚了,别因为一时之气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
丑丫头沐暖日捧着一杯锡兰红茶,静静地凝望着霁华,“郗伟广泽真有那么讨厌,竟能让一向大大咧咧的你气成这个样子?”
“岂止啊!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简直让我想揍他啊!”霁华气愤地用拳头在抱枕上狠狠地捶了几拳,“我是俗!我就是俗!他看不顺眼他可以滚嘛!我还看不惯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呢!”
“哦!”暖日应了一声,将自己埋在锡兰红茶的氤氲中,她似在细细品味着什么,那像是一分摸不着棱角的感觉。门铃声响起,落星移动胖乎乎的身体一把拉开了大门,“是你!”那个会咬人的老总。
郗伟广泽还是和早上一样,越过落星敦实的身体,径自向霁华的方向移了去。霁华也没想到他会来东施公寓,将手中的抱枕紧紧抱在胸前,她防卫性地瞪着他,“你来我家干吗?你要辞职信,我周一给你。”他默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许久之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他心底的声音:“对不起!”见她不做声,他以为她没有听见,于是,他重复起自己的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要求你,你有你自己的成长环境、经历和境遇,我不能要求你按照我的标准行事。这对你不公平,对不起!”
她骂他的话很对,他的确是虚伪。看上去气质高雅、风度翩翩,其实就是带着一张假面具游走在总裁的位置上。他原本的以气质管理公司的理论早已走了形,可他无力改变,也不敢改变。他不知道回到原点,他还是不是郗伟广泽,还是不是那个让父亲为之骄傲的郗伟广泽。
二十几年的教育,二十几年的熏陶——注意你的气质!注意你的风度!注意你的礼仪!这所有的一切早已成了一道道紧箍咒捆住了他的心,他无力再做挣扎。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向她道歉而已。
对于他的道歉,霁华一震,手里的抱枕松开了。眼睛看着鼻尖,鼻尖对着下颌,她体会着什么叫三点一线。久久,她讷讷地冒出一句:“其实我也不对啦!我不该说你家的事,那毕竟是你家的私事,我无权评论,更无权说教。”
广泽将视线对在自己沾了灰的皮鞋上,保持着两点一线的真理。两个人皆不看对方,却又保持着最高的沉默标准。
落星站在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招呼了起来:“老总,你坐啊!要喝点什么吗?”
感觉到这个胖妹妹的热情与温和,广泽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用忙了,我是来请求霁华不要辞职的。我代表公司以最诚挚的邀请留住她,因为她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法律人才,失去她将是公司的一大损失。”将目光对上她,他做出最诚恳的请求,“霁华,请你留下来,好吗?”
他的目光好柔和,就像如水的月光,迷失在这片美丽的领域里,霁华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不辞职了。”
广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他这就准备离去了,“酒会快开始了,霁华不肯去,我还得赶过去。我就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