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永远有多久
暖宝宝谁也没选，她抱着上官小乐开车离开了。
已经很晚了，上官小乐却一直不肯睡觉，“妈咪，你会不会不要小乐？”他依偎在暖宝宝的怀里，望着她问。
“不会。”
“当然不会。”
暖宝宝连着说了两声。
上官小乐听到暖宝宝的保证，才闭上眼睛，很快就入睡了，他早就困了。
给他盖好了被子，暖宝宝下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上官霖坐在一楼腾云驾雾地抽着烟，烟圈袅袅升起，绕在他头顶上，久久散不开来，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屁。
看见暖宝宝走下楼，他将吸剩下的半支烟按灭在烟灰缸内，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打开打火机点燃了烟。
暖宝宝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你不是已经戒烟了吗？”她问。
上官霖对着空气仰起头，挑衅似的吐了一大口烟圈。
这次暖宝宝没伸手去抢夺他手上的烟。
“他是谁？”上官霖盯着暖宝宝的脸，冷笑着问。
“你和小乐的妈妈还有联系吗？”暖宝宝忽略他的故意挑衅。
“当然有！这五年你不让我碰，我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吧，她现在就住在我送她的公寓里，小乐幼儿园的张老师就是她。”上官霖得意的说。
那个女孩的样子一下就跳入暖宝宝的脑海里，难怪，她会对小乐那么好，小乐也很喜欢她。
“让他们母子相认吧，小乐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暖宝宝看着上官霖说。
“想走了？”上官霖使劲地吸着烟。
暖宝宝点点头。
“你爱过我吗？”上官霖掐灭烟，手有些发颤。
“没有。”暖宝宝摇头。
“这五年，你是为了小乐才留下来的？”上官霖笑问。
“对！”暖宝宝点头应道。
“那你他妈就不能为了小乐，继续留下来吗？”上官霖突然一脚踹翻了茶几，大吼起来。
“妈咪——”楼上房间里传来上官小乐的哭声。
“小乐哭了，你快去哄他啊。”上官霖望着她，急切地说。
暖宝宝两只手紧握成拳，她突然站起来，大步朝玄关处走去。
“小乐哭了！”上官霖大叫起来，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朝楼上狂奔去。
暖宝宝走出别墅，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大步走着。
“妈咪，妈咪——”上官霖抱着上官小乐追了出来，上官小乐张开双臂嘶声力竭地哭喊着。
暖宝宝一下僵住了，她站着，再不能移动半步。
“妈咪，你不要小乐了吗，妈咪——”上官小乐从上官霖的身上滑下来，挥着一双小手，朝暖宝宝跑过来。
一辆车紧贴着暖宝宝停了下来，“上来！”车里的男人说道。
望着他，暖宝宝迅速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车子风驰电掣般离开了。
上官小乐追着车子跑着，哭着，喊着，直到全身再没一丝力气，腿一软，摔倒在地。
暖宝宝蜷缩在副驾驶坐上，双臂紧紧地环住自己，身体不停的颤抖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
车停了下来，夜十三抱着她朝别墅走去，他落进二楼的阳台，走进卧室，拥着她一起躺到床上，他轻轻吻她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是那泪水又很快地流淌下来，仿佛怎么也流不尽一般，“宝宝！”夜十三轻叹一声，将她紧紧圈进怀里，不留一丝空隙。
“十三，我们会不会有报应？”暖宝宝贴着他的胸口，哽咽问。
“你怕吗？”夜十三轻拍着她的后背。
“有你在，不怕。”暖宝宝用力吸一下鼻子。
“我也是，有你在，所以不怕。”夜十三柔声道。
他扯过被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宝宝，睡吧。”他抱紧了她。
暖宝宝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脸，两个人一起闭上了眼睛，夜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气息，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宝宝，你睡了吗？”几分钟以后，他轻声问。
“嗯。”暖宝宝闭着眼睛应道。
他不再说话，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十三，我们真的不会老吗？”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眼睛问。
“嗯。”他闭着眼睛应道。
“我们还能活多久？”她喃声问。
“永远。”他说。
“永远有多久？”对这个抽象的答案，她并不满意，她必须要把它数量化，她才能安心，才能不患得患失。
“几百个一百年。”他答道。
“哦。”她似乎明白了，随即低着头伸出手指，开始算几百个一百年，到底是多少年？
他哑然失笑，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宝宝，别算了，不如，我们做些有意义的事？”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唇瓣，不等她回答，唇便贴近她的，继而欺上她柔软的粉唇。
唇舌纠缠一起，两个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嘴里被咬破的地方一碰，很疼！
虽然很疼，却都不愿分开，唇舌依然纠缠缠绵在一起。
“老公！”她媚笑着，看着他紧绷的脸，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嗲声叫道。
“宝宝乖，别乱动。”他隐忍说道。
她偏不依，双腿紧紧勾住他的腰际，继而开始扭动身体，他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小坏蛋！”他惩罚似的轻咬住她的耳垂。
她双臂继续地环住他的脖子，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笑。
……
清晨，门铃声吵醒了床上的男人和女人。
“谁啊。”暖宝宝闭着眼睛嘟囔道。
“不理！”夜十三闭着眼睛，头发用力蹭着她的脖颈。
痒痒的，暖宝宝笑着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腰，“老公，放开我，我下去看看。”暖宝宝笑着轻推着他。
“亲我一下！”夜十三闭着眼睛说。
暖宝宝凑上去，伸出舌轻舔着他的唇，他一下张开嘴，吸住她的舌，变被动为主动地缠起她的唇舌。
门铃继续响着，外面的人似乎很有耐心。
“老公，我下去看看……”暖宝宝粗喘着，红着脸轻推着他。
“说你爱我。”夜十三就是不愿意松开她，他就想这样抱着她，一直抱着她。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暖宝宝一口气连声说道。
“宝宝，我也爱你！”说完这句话，夜十三这才松开她。
暖宝宝起身下床，身上全是红红的印记，他睁开了眼睛，盯着她的身体看，“这些全是我的私人印章，你是我的！”他笑道。
暖宝宝穿上浴袍，踩着拖鞋朝房门口走去。
“宝宝！”他突然叫道。
暖宝宝转身，望着他。
“快点上来，陪我！”他蹙眉道。
暖宝宝嫣然一笑，转身刚要走。
“宝宝，你还没回答呢！”他再次叫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上来！”暖宝宝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拉开卧室的门，朝楼下走去。
“两分钟，只给你两分钟！”他对着门口大叫道。
暖宝宝小跑着跑下楼梯，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甜蜜。
“一，二，三，四，十，十五……”夜十三躺在床上，数着秒数，按照他自己的意愿，直接跃过好多数字。
暖宝宝跑到玄关处，打开了门，一个快递打扮的人站在门口，“请问这里是夜十三先生的住处吗？”快递员礼貌问道。
“对！”暖宝宝笑着应道。
“麻烦您签收一下。”快递员将一个薄薄的纸盒递上去。
暖宝宝接过笔签上名字，“谢谢！”她好心情地说。
“不客气！”快递员转身离开了。
暖宝宝关上门，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盒，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两分钟到了！”楼上响起夜十三的大叫声。
“等一下！”暖宝宝坐在沙发上，忙着拆纸盒，纸盒上面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透明胶带。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夜十三拿起手机，陌生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夜十三？”男人的声音问。
“对。”夜十三应道。
“翘楚有话让我转告你，你们永生永世不能相守！”男人冷声道。
秦鹏冷笑着挂断电话，按下一个键，身后不远处的别墅传来震耳的爆炸声，整个别墅一下被夷为平地。
秦鹏脱下快递工作服塞进垃圾桶里，坐进车里，开车离开了别墅区。
“翘楚，你让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你看到了吗？翘楚……”秦鹏喃喃自语着，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
若干年后，垃圾场里，脏乱不堪的垃圾堆得像小山一样，好多无家可归的人围在垃圾堆的四周，从里面寻着“宝贝”。
“火车，我找到一个火车！”脏兮兮的小孩爬上垃圾堆的顶峰，高举着手里的火车玩具，大叫道。
“给我看看！”其他小孩全都簇拥上去。
垃圾堆的底部，一个头发很长很长，穿着长裙的人，伛偻着腰，在垃圾堆里翻找着。
“傻子，你找到什么了？”站在垃圾堆上，举着小火车的小孩，大叫着问。
他继续翻着，突然像发现宝贝似的，一下跪了下来，双手小心地扒开垃圾堆，从里面抽出一个只有上半截的芭比娃娃，他双手轻托着芭比娃娃，“宝宝，宝宝……”
他对着手里的娃娃，小声叫道。
“傻子，你已经找到一只右腿，一只左脚了，再找找，就能凑齐一个娃娃了。”举着火车的小孩，冲下来，跑到他身边说道。
地上跪着的人，像是听到福音似的，一下抬起头，望着小孩开心笑着，墨绿色的眼睛闪闪直放光，他很瘦，很瘦，眼眶深凹着，脸上乌黑一片，胡子拉碴的，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看不出他本来的相貌。
“傻子，这里也有一个芭比娃娃。”垃圾堆上的其他小孩叫道。
原本跪着的男人一下闪身过去，动作快到不可思议。
小孩很矮，他很高，他跪下来，伸出双手虔诚地接过小孩递来的破娃娃。
晚上地下通道里，一堆孩子围在一起吃着捡来的晚餐，在这个都市，想要活下去，一点也不难，衣服，玩具，食物……垃圾场里应有尽有。
男人趴在地上，长发遮住他的脸，他小心地拼凑着地上的芭比娃娃。
终于，他成功拼成了一个。
“宝宝，宝宝。”他脸贴着地，嘴唇凑上去，落在芭比娃娃的脸上。
“傻子，接住！”一个孩子扔了半个热狗过来。
热狗砸在了他的头发上，滑落到地上。
“傻子，吃啊！”孩子招呼道。
男人不动，趴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娃娃。
“你不吃，宝宝要饿了。”一个孩子转了转眼睛说道。
男人立刻抬起头，捡起地上的热狗，塞进嘴里，嚼碎了，吐出一点送到芭比娃娃的嘴边，“宝宝，吃！”他说道。
“宝宝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另一个孩子说。
男人盯着芭比娃娃看了几秒，见她果然不爱吃，他就自己吃了。
这些孩子是在垃圾场碰见这个傻子的，他们知道傻子跑得很快，傻子力气很大，傻子嘴里只念叨“宝宝”。
他们很快便发现了，只要打着“宝宝”的籍口，吩咐他做任何事，傻子都会去做，所以这些孩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把傻子带在身边。
“傻子，宝宝想抽烟了。”一个大点的孩子说。
男人一下站了起来，“傻子，马路对面，那家超市有烟，你进去拿了就跑，没人能追上你！”大点的孩子拉着傻子走出地下通道，指指马路对面的超市说道。
傻子点点头，直直地朝马路对面走过去，一辆疾驰而过的跑车没刹住车，一下撞飞了突然冒出来的人，大点的孩子吓得转身就跑。
“爸爸，我撞到人了。”车里的男孩拿着手机呆呆地说。
“打急救电话，先救人，爸爸马上来！”手机一下挂断了。
中年男人大步跑进医院，“您就是上官小乐？”一个交警迎上去。
“对！”上官小乐点点头。
“爸爸！”男孩扑进上官小乐的怀抱，他吓得浑身发颤。
上官小乐推开病房的门，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教授，病人没事，只是轻伤！”主治医生走过来，恭敬说道。
“没事就好！”上官小乐随手关上门。
“联系到病人家属了吗？”上官小乐问。
“没有家属，好像是个流浪汉，脑子可能有问题。”主治医生轻声道。
“让他安心住着，所有的费用我付！”上官小乐吩咐道。
“是，教授！”主治医生低头应道。
上官小乐转身大步离开医院，“爸爸，你去哪里？”男孩叫道。
“你等着，你妈马上来接你！”上官小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深夜，游艇靠着江岛的码头停了下来。
上官小乐走上江岛，江岛上许多店还亮着灯，“夜十三超市”，“夜十三客栈”，“夜十三酱香排骨”，江岛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一个叫夜十三的人。
上官小乐走进排骨店，店里还坐着几个客人，吃着米饭，啃着排骨。
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柜台上，低头认真写着什么。
“宝宝！”上官小乐叫道。
“小乐，饿了？自己去后厨拿东西吃！”暖宝宝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点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上官小乐走上去，趴在柜台上，“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活着，在这里，还有这里！”暖宝宝指指自己的心口，指指手里的本子。
“年纪大了，我要记下他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留着以后慢慢看。”她低头继续写着字，自言自语道。
“你还没我儿子大呢！”上官小乐笑道。
“电视上每天都在放寻人启事，你说，他能看到吗？”暖宝宝突然停了笔，盯着上官小乐。
“一定会的！”上官小乐肯定地说。
暖宝宝像是听到福音似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写满字的本子，乌黑的双眸闪闪直发亮。
上官小乐浅笑着望着她，当年那场爆炸，夜十三不见踪影，她则被炸碎了，那些仅残留的模糊血肉被上官霖送进医院冷藏起来，上官小乐花了大半辈子的精力，终于成功将她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