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伤
夜已深,天边的星星也寂寥无几,零零碎碎地挂在天空。那热闹非凡的大殿也已然恢复平静,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房门外,小爱她们几个焦急无比,不停地探头往屋内站立已久的女子望去。女子这样安静地站在窗前好久了,她们几个担忧不已,却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空灵的寝屋里,万籁俱寂,没有一丝生气。芊泽木然地伫立在窗前,双眼没有焦距地随意落在远处,仿佛是一樽没有人气的木偶。
很久,女子长长的睫毛才轻轻地眨了眨,这一眨,那蕴藏在眼眶里的东西便趁机滑落下来,滑进她的嘴角,有种苦涩无比的味道。她愣然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指尖那头传来的湿意带着些许浅浅的温度。她扯开一抹苦涩的笑,终究,她还是没能忍住,她还是为了他落泪了。
洛舞阳,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那个传言已然死去的女子,那个他一直深受的女子,却在他生辰的这晚,在他的怀里,惊艳登场。
原来,他那晚急着要去漠西,为的就是要寻回洛舞阳。她还记得那晚临走时他许下的承诺,“我会回来的。”是,他是遵守承诺回来了,可是也带回了他最深受的女子。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她为他精心布置的生辰宴会,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都散了吧”便抱着洛舞阳回了舞阳殿。夏伶说的话都成真了,他的生辰,洛舞阳定会陪在身边。
她只是怔愣着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她的眼前。那一瞬间,她竟是觉得回到了那个梦里,他背对着她,越走越远,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叫喊,他都没有停下脚步。
哥哥怒不可遏,嚷着要去教训祁烨一顿。他是个练武之人,她根本就拉不住他,最后她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道:“哥哥,不要去。芊泽累了,你陪我回泽心院可好?”她不要回去泰烨殿,她没有理由再回去那里。
那晚,上官明夏陪她回了泽心院,吩咐小爱好好照顾她才离开的。她知道又让大家担心了。
手里还握着那只香苞,那是她花了三天三夜才绣好的,上面绣着一个以他样子绘制出来的卡通人物,只是,这个卡通人物笑得很灿烂,右下角处还有他的名字。此时,她却觉得是那么的刺眼。本来打算在把这个香苞送给他的同时,对他说出那句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话。或许这应该是件庆幸的事,如果她说了那句话,怕是受的伤会更重吧!
突然才发现,祁烨从来都没有说过爱她,他只是说喜欢她。喜欢跟爱,是不同的,他的爱,只能给洛舞阳么?他,可是从来都没有爱上过她?
这个认知令芊泽的心猛地一痛,那痛迅速地蔓延至全身,一下一下,仿佛有人拿刀刨剜着她的心。她用手捂住胸口,额头因为疼痛已渗出一层冷汗。她咬紧下唇,身子忍不住慢慢地下滑,最后蜷缩着倒在地上,香汗淋漓。
痛!她紧攥住胸前的衣服,努力地缩着自己的身子,想以此来减少疼痛感。可是那痛却没有因此而得到舒缓,反而是越来越急般,汹涌而来。
“啊!”终于,她忍不住轻呼。
始终在房外守着的三人听见声响立马跑了进来。见到倒在地上的女子,她们惊呼道:
“小姐!”
“侧皇妃!”
她们忙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芊泽,只见女子额边上的发已被汗水****,脸色苍白,嘴唇已被牙齿咬破,渗出丝丝血迹。她紧紧攥住胸前的衣物,仿佛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痛...”芊泽无意识地喊着。
“小姐,你怎么了?”小爱见到芊泽如此难受的样子,怕得快要哭出来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小姐这个样子,即使是上次被爷鞭打,小姐也没有呼过一声痛。可是现在...
“你们照顾好侧皇妃,我马上去请大夫。”如眉交代完,便如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芊泽想要抬起手抹去小爱的泪,想要安慰她们不要担心,可是手才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了下去,那双明眸也闭上了。
“小姐!”
“侧皇妃!”
窗外,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洋洋洒洒地泻下来。
女子在这片阳光中幽幽地睁开双眼。
“小姐,你醒了?”守候在床边的小爱见芊泽睁开眼睛,忙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发生什么事了?”芊泽在小爱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胸口有些闷。
“你不记得了?昨晚你回到泽心院后就一直站在窗边,忽然就倒地喊痛,最后还昏了过去。”想起昨晚的事,小爱的心里还是有些后怕,“还好冉大人还没有走,是他把小姐抱回床上的。”
芊泽皱眉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昨晚的事。那痛来得太突然,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以前都没有试过这样,难道是因为...
“冉大人还在外面,我去告诉他,小姐你醒过来的消息。”
小爱的话打断了她的臆想。芊泽一怔愣,“子墨哥没走?”
“嗯,他守在外面一整夜了。”小爱替芊泽披上外衣,“冉大人真是个好人。”如果昨天晚上不是他,她们几个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芊泽轻咬下唇,犹豫再三,才问到:“他可有来过?”
“...爷没有过来...”小爱知道小姐问的是谁,她有差人去找过爷,可是都被打发回来了。别过头,不忍再看到小姐失望的脸,“我去喊冉大人进来,顺便去看看如画她们煮好药没有。”
他...没有过来。这不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吗?怎么还会觉得如此失落,难过呢?
不一会儿,冉子墨从外面进来。他径直走到芊泽床边,女子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很好。
“子墨哥,你一整夜都守在外面吗?”芊泽抬起清眸,望向那略显疲惫的男子。虽然他不在意她了,可是还是会有人在担心自己,在意自己的,不是么?
“你昨晚痛得昏了过去,没看到你醒过来,我不放心离开。”他抬头,轻轻地揉了揉芊泽的发顶。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子,没看到她平安无事,他怎么会安心离开?
“那...我为什么会痛呢?是得了什么病么?”他的掌心揉在她的发顶,有种被宠爱的感觉。
“你以前有试过这样吗?”
“没有。”芊泽摇头。
“那就怪了,你的脉象很平稳,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啊!怎么忽然就会痛起来呢?”冉子墨皱眉。他怎么也诊断不出芊泽的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呵呵,可能是这段日子我太过劳累了,所以才会晕过去的。”芊泽对他笑了笑。或许是她太过心痛,才会晕过去的吧!
冉子墨也只是笑笑,知道她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才会产生这样的痛。
舞阳...谁也不会想到,舞阳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让烨给找到了。他不知是喜还是忧。舞阳自小跟着他们一起长大,在他眼里,她就像是他的妹妹一般,她能平安无事的回来,他当然觉得高兴。只是,望了眼眼前的女子,他的忧来自于她。舞阳回来,那么烨的所有心思都只会摆在舞阳身上,而当初的那个计划,也会取消,到时的她,便会打回原形,成为七皇子府里不受宠的侧皇妃。
不!或许说会比以前更甚。夏伶那群女人必不会放过可以奚落她的机会,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已失了心。而且,烨也不会轻易饶过伤害舞阳的她...
昨晚,他在明夏送芊泽回泽心院时,便去找了烨。
“她真的是舞阳?”其实也怪不得他会有这样的怀疑。烨派出暗影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她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出现了,这有点让人怀疑。
祁烨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是。千真万确,我找回她了。”
“所以你才会去的漠西?”
“我在漠西的一个小村庄里找到的她。”祁烨在说到里面安静而眠的那个女子时,眼神温柔。
“漠西?她怎么会在那里?”
“疗伤。”祁烨黑眸在说到这两个字时沉了下来。
“疗伤?谁伤了她?”冉子墨抬眸看向他。忽地,他一惊,难不成是...
阴鸷在祁烨的眼底节节疯长,声音亦森冷无比,他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上官芊泽。”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冉子墨的心陡地一沉,烨身上的戾气越发地浓,“是芊泽?烨,真的是芊泽伤的吗?”
“是舞阳亲口告诉我的,起初她还不肯说,是我再三追问,她才肯道出当日的真相。”舞阳已经证实,当日就是上官芊泽派人把她打昏掳走的,在断肠崖上,上官芊泽把舞阳推下悬崖。所庆的是,舞阳被路过的商人救了,并带到了漠西。这一年来,她都处于昏迷状态,直到最近才醒过来。
“烨,我不相信这件事会是芊泽做的。当时并没有人看见不是吗?”他不是怀疑舞阳,但当时并没有人看见,单凭舞阳的片面之词,就把芊泽定罪,这样不公平。他了解烨的性子,一旦他知道了是谁伤了舞阳,他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更何况是芊泽。他一直都是那样的厌恶她。
“子墨,我不会怀疑舞阳。”言下之意,他是给芊泽入了罪。
“...那你会怎样对芊泽?”他定定地望着男子。
祁烨转身,抬头看向天边那无尽的漆黑,沉默不语。
该死的!他竟然会觉得犹豫!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处置那个女人!
蓦然,脑海里闪过舞阳坠落悬崖奄奄一息的模样。眸子猛地一缩,五指紧握起,面容越发地阴鸷,昏暗的光线更衬得那一双眼睛形同鬼魅。
不!他绝不会放过试图伤害舞阳的人,即使那人是她!嘴角轻勾,幻化出如同撒旦的弧形,森冷的嗓音随之溢出。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