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浮生花事绘从容
976200000008

第8章 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

第 8 章 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

安之解决了麻烦,却苦了虞玮韬。

他刚获悉那一套二奶房的户主正是市国土资源管理局林局长林文博,转眼就收到她发过来的信息,哪里还能保持平静?

他这一生,最忌讳的就是这一件事。纵然安之再好、纵然他再喜欢她,他都绝不会允许自己选择那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安之没再多纠缠,虞玮韬也从震惊与恼怒中渐渐冷静下来。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从不认为安之会是拜金女。所以即便她住在林文博的房子里;即便她是通过林文博进的恒隆;即便林文博身居高位,素来的风评与口碑却并不清誉,他依然不愿意相信事实就真如表面看来这般已成定局。

他回想着遇见她的种种,从公墓园的凄切悲恸,到“贵夫人”的额头带血,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需要他去进一步的查证。而他在还没完全弄明白事实真相前,竟然这么轻易又肯定的拒绝了她。

以她倔强的性格,需要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和鼓起多少勇气才肯开口向他求助,而他当时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竟然以这种伤人的方式一口回绝了她。

虞玮韬怀着这样的疑问与愧疚惴惴到了下班时间。再看BQQ,好像为了证明他心中疑虑似的,安之的头像已经灰暗。

这么准时的下线是很少见的。总部员工下班至少会晚半小时以上,等楼下分公司员工的高人流过去了才走,这在恒隆早已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

虞玮韬拨通内线,接电话的是苏美朵,只说安之有事刚走,大约还没到电梯口,好心问要不要她去追,还是留个口信什么的。他挂了电话转打安之手机,连拨两个都没有人接听,他心中隐隐不安,拿起钥匙就往外走。

手机放在包包里,安之并没听到。林总监不喜欢办公室里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所以大家都把铃声调得很低。大街上正是下班高峰期,她赶着去逼问林岫“走后门”的事,不料等车时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刘婉!

“宁安之!”

若是刘婉一早知道她在恒隆想来闹事,肯定不会挑选公交车站这种地方。上帝啊,她也太歹运了,居然在这种公开场合遇上煞星!

“宁安之你站住!”

安之抬脚刚准备开溜,就被人用力拉住。

车子驶出公司大楼,虞玮韬就后悔了。恒隆大厦比邻世贸中心,平时上下班就拥堵,今天路上还围着群人,车子只能以蜗牛的速度往前一分分推进,直至最后不得不停下。

再打安之手机,还是无人接听。他心中焦急,又看前方拥挤的人群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不由伸手松了松领带、连按了几声喇叭。

人群稍微让开了些,他踩下油门正准备通过,刚好看到一抹纤瘦身影,晃眼间又被人遮住。

很奇怪的直觉,明明距离也不近,彼时安之戴着帽子围着围巾,不过一个转眼即逝的侧面,他仍一眼认出了她。他忙又按了几声喇叭,等到再看到安之时,就见她正与一人拉扯在一起。

是上次“贵夫人”事件的另一当事人,那样尖锐的高分贝他平生仅见,所以印象深刻。

“刘婉,我的忍耐是有底限的。”她的忍耐到她上次来公寓闹事已是极限,她当时就说过,没有下次了。她有她的底线,底线之上她可以容忍,底线之下她却宁愿玉石俱焚,所以不管刘婉今天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想故伎重演,就别怪她不厚道了。

“底限?你这种狐狸精有什么底限?”刘婉推她一把,转手想揪她头发,却被安之一个闪身避开了去。她抓了个空。

围观的人群一听有戏,又舍不得散去了。

安之心中嗤之,不退反进一步,忽作明媚而忧伤状:“刘婉,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你……”

安之抢过她话头,又作西子捧心状:“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么?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心么?”

于刘婉来说,安之一向都是沉默好欺负的,这会子突然转变至此,她哪里能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竖,脸一下子刷白:“你……你……你瞎说什么!”

“刘婉,男人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有我们才是彼此一生的依靠啊。”

安之每走近一步,刘婉就往后退一步,她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红,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不止刘婉,四周围观的人也被安之恶心到了,全像木鸡似的呆在原地,谁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这么别有内涵。

“你温柔美丽善良大方,好比天上的明月,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虽然你也有变态暴力的时候,比如前几天才将我的额头划花,但我并不怪你,真的,只要你喜欢,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承受。哦不,是享受。”安之的视线轻飘飘地扫向身边围观的人群,凄美哀怨地道,“你们还不走么?难道你们也想被我爱上?”

围观的人顷刻作鸟兽散,安之看一眼还在原地呆站的刘婉,忧伤地做最后总结:“离开那些臭男人吧,刘婉,他们不配拥有你。就让我们从今天开始,努力的赚钱攒钱,然后存够了钱移民去荷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那里才是我们蕾丝的圣地。”

后面的车子连声催促,将虞玮韬从怔忡中拉回神来。

安之的声音不大,他并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她的表情充满忧伤,仿佛在向刘婉乞求着什么,而刚才还气势凌人的刘婉却是一脸的惊骇。这一幕与那年他出国前所见竟是惊人的相似,当时母亲就是这样惊骇地看着她婚姻生活的第三者——父亲的初恋情人,最后踉跄着逃回车里。

彼时他刚参加完高考不久,正紧锣密鼓的准备出国的相关事宜,有天母亲突然带他去往J市,直到他坐在车里、远远地从那平房大门窥见里面母亲与另一女人的争执,他才明白这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母亲不过是个怯场的战士,拉他过来只是为了壮胆,然而结果……

虞玮韬赶紧收回思绪,那满满的担心与懊悔在此刻悉数变成难言的苦涩,一想到也还是有一种可能,安之真是与林文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就觉得自己这样急急赶下楼来的行为很傻很天真。

如果她下午说的“困难”就是指这个,那么他现在的回答,还是会和下午一样。

他按下关窗键,在车子缓缓滑行前,最后看一眼安之,殊不料竟意外看到刘婉猛地冲至安之后背,扯住安之脖子上的围巾就是使劲一拽。安之不备,趔趄之下被她直拖至地上。刘婉就这么扑将上来,双手雨点一般砸向安之,“宁安之,那场车祸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他以为安之会反抗,或躲开,就像刚才那样。没想到她一动不动,竟是痴了傻了一般任由刘婉扭打。

四周又慢慢围拢了一些人,直至将纠缠的两人完全淹灭。

“再这样,我就报警了。”虞玮韬还是下了车。

哪怕安之就是个人人可唾弃的第三者,他也没办法眼睁睁看她在大厅广众之下任人至此。而围观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刘婉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手又被虞玮韬挡住,还是不甘心地踹了安之一脚,愤愤然:“你一定会有报应的,宁安之,是你害死李清扬,老天有眼应该下道雷把你劈死!”

“够了。”

听似温开水般的两个字,却没来由地让刘婉惊跳了下。她这才扭头看向来人,金框眼镜、斯文儒雅,甚至这一刻他脸上还保持着微笑的姿态,分明是再温润不过的雅君子,可是她看着,却只觉得胆寒。这个男人绝对不好惹!刘婉意识到此,恨恨看一眼安之,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虞玮韬看一眼安之,心里想起母亲,终是越过她走回车里。

也许他本就不应该下车,既然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哪一种都存在可能性,那么他至少应该有所保留,选择一种让自己不再沉沦的方式,在期待事情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同时,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纵使他再理智,心里却总像有根无形的丝线将他紧紧缠着绕着、引着他再次向她看去。

她坐在地上,灯影下仿佛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布景,孤寂的、冷清的,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她身边,或走得更快,或扭头看她几眼,和夜一样的萧瑟。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宁安之?”

她抬起头,隔着层水雾怔怔看他。刘婉的话好比一把利刃直直刺进她心脏,她揪痛着心,看不清眼前这个背光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人。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狼狈的掉了帽子、歪了围巾、乱了头发;看她衣领微敞、锁骨半露;看她额头的伤疤狞狰得让人心疼……就好象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他心口一下,虞玮韬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这一刻竟然很想将她用力拥进怀里。

“你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声音轻且飘忽。

“既然死的不是你,那就好好活下去。”

她笑,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看她这个样子,不知该痛还是该怒。

她却渐渐安静了下来,抱着膝盖低着头,身子微微起伏着,直至完全没有了声音。

“宁安之?”他恨死了自己没办法一走了之。

“我没事,你走吧,谢谢你。”

她的声音瓮瓮地,他原以为是因为她埋首在膝,走回车里才觉得更像是哽咽中带着鼻音。

难道她刚才的笑容只是为了掩饰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