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张瓴
如果有人问张瓴对自己的生活是否满意，她的回答一定是肯定的。但是内心里，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张瓴从来没有探究过。
在张瓴看来，每个人对自己生活的看法都是自己的主观意识，并不是客观的。
张瓴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族。
在她小时候，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家三口人住在一起，母亲温柔，爸爸也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但是，异能者的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危机四伏。
她的父亲，张家第四代继承人在还没有登上张家族长这个位置的时候就意外身亡了，留下一个柔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
在张瓴小小的世界里，还不知道什么是离别。
才六岁的张瓴以为少了父亲就只是暂时少了一个会温柔地教她异能的人，但是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再出现，像以前很多次外出一样。
但是事实告诉她，她的失去不是暂时的，她失去的不只是好脾气的父亲，还有温柔的母亲。
在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整天以泪洗面，每天都很忧愁。
年幼的张瓴每天独自面对的是族人可有可无的安慰，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温暖。
一张张假面在她转身后都只有冷嘲。
——好脾气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在别人眼里都只剩下软弱。
从那个时候，张瓴就知道，很多你看到的听到的并不能让你愉快，如果你想要开心就只能自己让自己开心。
张家有一些很奇怪的规矩，例如每个分支比较重要的族人在八岁的时候身边就会安排几个侍从，那些侍从会陪伴他们一辈子。很多人的侍从是由父亲挑选的，但是张瓴的侍从是爷爷帮忙选的。
侍从大多是从小跟在张家人一起长大的。但是因为张瓴身边没有家长庇护，为了保护她，她的侍从年纪比她大了许多。她的侍从会听命于她，因为每个张家人在选侍从的时候会给自己的侍从下一种张家人特有的印记，这种印记不能被消除，让他的主人能操控他们的生死。
每个张家人死后，他的侍从也不能独活。
张瓴的爷爷对她很好，但是她还是和爷爷亲近不起来。因为那些好里有太多的补偿。
柔弱的母亲，偏心她的爷爷，让张瓴在张家的生活并不好过。
张瓴在不久后就知道，爷爷的偏心只有那么一点点，只比其他没被记住的张家下一辈多了那么一点。
想想也是，如果爷爷真的偏心她们一家，她的父亲就不会意外去世，也不会在去世后只得了一个意外一说。
张瓴是在十岁那年，一个宴会上见到的当时还年幼的汪皓。
那时候的汪皓还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可能是因为家世的原因，身边围着很多同龄人，像是在讨好他。
而当时张瓴身边也围着不少小孩，但都是嘲笑她衣服不得体的。张瓴的母亲每天都在自怨自艾，没有精力来照顾她的生活。张瓴的侍从不会注意到她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只会留心她的异能是否增长。
很多时候，你一个小小的问题都会被人放大，特别是在你有了让人垂涎的东西，却没有能力留住时。
那时候的汪皓远远的看到这么一幕就皱了皱眉。
张瓴身边的人发现后，都乖乖地散了开来。
马上，就没有人再关注张瓴。
张瓴原本闹哄哄的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张瓴觉得被人嘲笑也是好的，至少不是一个人，至少还被人记着。
那时候，张瓴孤零零地站在一角，看着汪皓被一群人簇拥着，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张瓴却奇异地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就在那么一瞬间，张瓴放下了所有的念头，觉得世界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他们都对这样的环境感到厌烦，他们是有共鸣的。
很久以后，张瓴也知道自己对汪皓的追求有些过于病态。但是她停不下来。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东西是完全属于她的，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但是当年那个一个皱眉就能解决她困境的少年还是让她心心念念，完全放不下。她想要珍藏，想要把当年少年皱着眉的那一幕定格。
但是当张瓴真正看到汪皓皱着眉表情痛苦地倒下去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当年的那个男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不理睬她是因为她太过分了。然后，他可能也会死，不再睁开那双像是会发光的眼睛，也不会再皱着眉看着她给他带来的麻烦。
诶，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张瓴再一次问自己，突然间发现没有答案。
很多人都会说，活着是为了开心，活着是为了谁谁谁。
但是，这个世界上，让她放不下的不需要她。六岁以后，她活着其实没有真正开心过一天。她是一个很没用的人，活在另一个世界，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
所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至少，现在的她死了也能让汪皓舒口气。
嗯，再见了。
我最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