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儿,对不起
病床上,老人已经苏醒,面色却依旧疲惫,带着种种说不出的悲伤,此刻,他正木然地吃着饭,呆滞地看着手中的碗,恍然出神。
一身白衣的少女走了进来,神情淡然直至冷漠,却依旧略带了一丝的柔和,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她坐在了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吃饭。
“珊儿……”老人回过神,看着身边的少女,有点担忧地叫唤了一声。
“先吃饭吧。”她没有叫他爷爷,也没有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梁老一怔,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珊儿……你是不是……知道了甚么?”梁老试探性地问道,他本想自己开口告诉她,可是他拖了好久,却总是开不了口,他怕,怕这个他最疼爱的孙女知道一切之后,会离他而去……
他的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
如果她也离开……
他不敢想象。
景雪抬头,看向了她的爷爷,老人此刻的眉目间带着点点的期盼,以及点点的担忧,面色疲惫却依旧带着霸气,也许,她的爷爷,是真的很爱她,她根本就不相信,不相信爷爷竟然就是让她家破人亡的那个人……
爷爷一直很疼爱她,很保护她的,还是说,他的这些疼爱和保护,只是出于对她的愧疚?
“爷爷,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她对着他笑着问道,“幸村一定是在骗我,他一定是在惩罚我那么任性……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刺激我的,对不对?爷爷。你告诉我,爷爷,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骗人的……”她突然抬起头,澄澈的瞳孔恍然间变得水光粼粼,她眨眨眼,期盼地看着爷爷,如果爷爷否认,她绝对会毫无根据地就去相信。
她绝对相信她的爷爷……
少女的语气哽咽得说不清楚话,神色焦急,一脸快哭的模样,可是却没有一滴泪落出。
世界上最让人疼惜的,不是女孩的泪,而是女孩的那种想哭却挤不出一丁点的泪水……
就如,她。
“珊儿,爷爷……对不起你……”老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苍老得让人心颤,要是放在以前,景雪一定舍不得……可是……
景雪看着他无言得只能默默叹气的脸,别过头。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爷爷以前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对不起,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问她恨不恨他……
她以前,一直以为爷爷只是因为迹部正南向她道歉,把一切的过错都拦在自己的身上。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景雪低下了头,她果然,不应该再相信亲情。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一次又一次让我以为自己倍受呵护,一次又一次让我以为我对你们是那么重要……最后却又这样抛弃我……迹部正南是这样,景吾是这样,爷爷你也是这样……”为什么,要让她一次又一次地,从希望堕入绝望,从天空坠入深渊……
这种感觉……
她已经受够了。
真的够了!
“珊儿……”老人看着她带着憎恨却也带着温和无奈的目光,一种恐惧感顿时涌了上来,他的珊儿不可以那么激动地……
猛然间,少年僵硬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喃着“对不起”的情景恍然浮现,她的瞳孔莫名睁大,“景吾他……”
老人哀叹一口气,“是我逼他离开你的。我那时候想要告诉你全部,又怕他对你的好让你留恋,所以……”
景雪再一次呆愣了,原来,他又再一次默默地忍受了一切。
“珊儿……”老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少女打断。
“不用再说了。”她起身,笑了,苍白又有点僵硬的笑,看着他道:“不要让我再恨你一次。”
她没有转身,不然,她会看见老人眼底深深地哀怜,她也不愿转身,她不想再看见那段让她不愿回忆的过往……
其实,她已经不恨了,也不怨了。
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往,再怎么去追究,也不可能改变,她也不可能变回原来。
抬头,天空依旧湛蓝,白云依旧柔软,树木依旧葱郁,微风依旧柔和,这个夏天即将过去,就如她之前所说,就让这个夏天,带走所有的过往,将回忆一点一点埋藏。
她已经不恨,现在的她,不是为恨而活,而是为了关心她的大家而活。
这个生命,她早已看淡,只是,她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无比重要。
为了他们,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及时手术失败,也绝对不能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