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屠龙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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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2

事起仓促,众目睽睽之下,权氏竟然在大殿之上自缢,朱棣等人大吃一惊,急忙叫人重新树起梯子,把权氏抱了下来,一探鼻息,早就气绝身亡了。

蓝玉连忙大叫:“快去看看传国玉玺。”

一名军士急忙爬到匾后,只见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传国玉玺。

蓝玉上前踢打着权氏的尸身叫骂道:“贼婆娘,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戏耍本侯爷。”

塔娜见此情形,悲痛欲绝,扑上前来,护住权氏尸身,大叫道:“大娘,你死得好惨啊!”她抬起头来,眼中似喷出火来,死死瞪着蓝玉,却不发一语,蓝玉不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张士行在燕王府外徘徊良久,不见塔娜出来,暗骂自己道:“你好蠢,公主不出来,难道你就不会进去探察一番?”

自塔娜被带走之后,他便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于是便悄悄跟在塔娜车队之后,来至燕王府外。那俘虏营中看守松懈,自是难不住他。

张士行围着燕王府走了一圈后,发现后墙靠近积水潭处无人巡行,便施展武当壁虎功,三下两下爬上墙头,纵身一跃,就地翻滚几下,起身查看周遭,发现立身处是一个大花园,桃红柳绿,林木繁盛,假山耸立,曲径通幽,他顺着一处游廊,跨过一座石桥,来至一处厅堂,厅门虚掩,他正在犹豫是否进去打探一下塔娜的行踪,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急忙闪身入屋,只见右首边有一座架子床,幔帐低垂,他一个箭步,飞身上床,不料床上却躺着一个少女,脸朝里面,和衣而卧,听到有人上床,转过身来,一眼看见张士行,一张俏脸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正要张口呼叫,张士行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令她发声,那少女又想挣扎坐起,张士行双腿一夹,那少女立刻动弹不得,又羞又臊,脸色通红,急得珠泪横流。

这时听到门外走进数人,其中一个少妇的声音传来:“四妹,你不说暂且歇息片刻吗,怎么这许久功夫还不出来?”说话间,听得那人已来到床边,那少女拼命扭动身躯,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少妇在床边停住脚步,又道:“你们先退下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两个少女的声音应答道:“遵命,夫人。”接着二人退出屋外,脚步声渐息,屋中寂然无声,唯有三人呼吸声可闻。

等了良久,那少妇冷冷道:“现在屋中无外人,你们便出来吧,万事皆可商量。”

张士行一听此言,觉得也无法可想,就松开了那名少女,从床上直起身,撩开幔帐,走了出来,只见中堂座椅上坐了一名中年美妇,柳眉倒竖,面沉似水,直盯着自己,问道:“你是何人,缘何在此?”

那少女也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扑到那美妇怀中,放声大哭:“大姊,他欺负我。”

那中年美妇轻抚少女之背,安慰道:“四妹,别怕,大姐为你做主。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那少女抽泣道:“他捂住了我的嘴巴,夹住了我的腿,不让我动弹。”

那美妇霍然而起,对着张士行戟指骂道:“小鞑子,敢对我妹欲行不轨吗?”

张士行连忙拱手行了个礼道:“这位大姐莫怪,在下只是前来寻人,怕府中人撞见,一时情急,得罪了小妹,还请恕罪则个,万不敢有非分之想。”

那美妇道:“你来寻什么人,又为何来到后园?”

张士行道:“我来寻塔娜公主。”

那美妇低头略一沉思道:“今日大将军蓝玉前来王府献俘,听闻内中有十数名残元后妃与公主,这位塔娜公主可是其一?”

张士行道:“正是。”

那美妇道:“你是她什么人?”

张士行再深施一礼,道:“我是她的那可儿,名唤巴特尔,见她久去不回,怕出意外,特来寻找,因见王府前门把守严密,故从后园进入,冒犯了小姐,还清恕罪。”

那美妇听得张士行言语有礼,又见他面相忠厚,不似坏人,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道:“我大明一向对残元降人宽厚有礼,燕王也只是召见他们,温言抚慰,以怀远人,说不得还有礼物赏赐,你担心什么?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张士行听闻此言,脸显悲愤之色,双手紧握道:“你们明人自诩宽厚有礼,却千里奔袭我们草原,杀我父母,强暴皇后,还说要把塔娜献给燕王,你是个女人,我不和你多说,那个蓝玉在哪儿,我要和他拼了。”

那美妇吃了一惊,道:“杀你父母,强暴皇后,这是从何说起,我是府里管事的,鄙姓吴,你叫我吴姐,你有什么冤情,可对我说,我自会为你转告燕王。”

张士行见这美妇果然是端庄娴雅,雍容大气,不似作伪,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就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苦,便一五一十的全倒了出来。

那吴氏听完张士行所述,道:“大军征伐,难免玉石俱焚,待我禀明燕王,定当对你好生抚恤。至于蓝玉所犯之事,朝廷自有法度,燕王定会禀明当今圣上,为塔娜公主住持公道。你父既是汉人,你便是汉人,此刻也算是认祖归宗,回归汉地了。不然你离开蒙元公主,我让人给你在北平府寻个差事,你看如何?”

张士行断然道:“我究竟算汉人还是蒙人,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自幼生长于草原,饮食起居皆为蒙俗,那我就算个蒙人吧。塔娜说了,既做了那可儿,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我还是要去寻她。烦请吴姐给个方便。”

吴氏道:“既如此,你且出府候着,不可四处乱闯,府内护卫不认得你,难免有所冲突,再有死伤,非我所愿。你且放宽心,我定设法将你的塔娜公主平安送归。”

吴氏悄悄对那少女耳语了几句,那少女瞪了张士行一眼,不情愿的出门去了,徐氏站起身来,对张士行道:“小兄弟,且随我来,吴姐送你出府。”说罢,开门出屋。

张士行跟在吴氏身后,左一转,右一转,不一刻来至一处角门前,吴氏推开门对张士行道:“你且回到俘虏营,安心等待,你所说之事,不可四处声张。塔娜公主定会安然回营。”

张士行再深施一礼,道:“多谢吴姐。”转身离去。

徐氏看他去得远了,这才转身回到府中,半路之上却遇见了燕王朱棣提剑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众王府护卫,见到吴氏,劈头便问:“王妃,那个小鞑子现在何处,敢欺负四妹,我宰了他。”

原来这吴氏便是燕王朱棣的正室,名唤徐妙芸,本为明朝大将徐达之女,自幼饱读诗书,号称女诸生,秀外慧中,文武双全,嫁给朱棣为妻,实为贤内助。那少女为徐达四女徐妙锦,年方十四。

徐妙芸叫护卫退下,将朱棣拉在僻静之处,低声道“王爷,我已将他放走了。”

朱棣惊道:“这是为何,这个小鞑子敢闯我燕王府,实在胆大妄为,我若不将他碎尸万段,岂不令人耻笑?”

徐妙芸道:“这个巴特尔与四妹共处一室,若将他拿获,送官审问,与四妹名声有损。若用私刑,打坏了人,又对大王威名有损。”

朱棣不解道:“那还不将他一刀两断,来个痛快,一了百了。”

徐妙芸苦笑了一下道:“王爷,这便是我的妇人之仁了。他父母既死于我大军之手,便不忍心再杀他一个孤儿了。”说罢将张士行所述,又原原本本的转说给朱棣听了。

朱棣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蓝玉那个老小子,胆子也忒大了些,敢奸皇后,怪不得今日殿上那个塔娜公主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徐妙芸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王爷当小心从事。父皇对元室向来优待,若听闻大将军敢奸杀元妃,定会震怒,然此次蓝玉功劳太大,又有太子转圜,目下尚不至于获罪,日后难免会秋后算账。我们燕王府万不可卷入此事,当静观其变。故此我放走了那个巴特尔,也是不欲生事之意。”

朱棣摇摇头道:“父皇的性子我亦深知,奈何我不寻事,麻烦却寻到我的头上来了。”就把殿上权氏自缢一事娓娓道来。

徐妙芸脸色大变,道:“权氏自缢,瞒是瞒不过了,王爷当与蓝玉相商,命他上奏,只说那权氏在俘虏营自尽,为元太子殉节,万不可说在燕王府自尽,更不能提起传国玉玺一节。”

朱棣点点头道:“权氏在我府上自尽,实在可恶,这个女人实在是心机深厚,狠毒狡诈,如何处置善后,令我十分棘手,若父皇再问起传国玉玺等事,我便是百口莫辩了。但若蓝玉不肯就范呢?”

徐妙芸道:“权氏在王府自尽,实属移祸江东之计,他蓝玉难逃干系,加之他又强暴元妃,自知罪大,唯恐生事,王爷对他晓以利害,他定会从命。”

朱棣竖起大拇指,赞道:“王妃真乃女中诸葛也。”

张士行出燕王府后门,又转回到前门,远远观瞧,静候了一会儿,见被俘北元王公三三两两走了出来,各自登上牛车,塔娜走在最后,脸上挂着泪痕,张士行急忙迎了上去,关切问道:“公主,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塔娜恨恨道:“他们逼死了我大娘,我一定要报仇。”

张士行惊道:“是谁?”

塔娜道:“蓝玉和燕王。”

张士行道:“我刚从燕王府后园出来,曾遇到府中吴姐,我把我们所受冤情向他诉说一番,她说燕王会替我们住持公道的。”

塔娜哼了一声道:“汉人向来狡诈,没一个人可信。你肯定上当了。”

张士行急道:“那该怎么办?”

塔娜道:“容我想想,自会有办法的。你以后只许听我的话,不许和旁的女人勾三搭四。”

张士行脸一红道:“吴姐不是坏人。”

塔娜啪得一声,朝他脑后打了他一巴掌,叫道:“你是我的那可儿,要一辈子听我的话。”

张士行看她俏眼圆睁,不敢分辨,低下头去,随大队人马返回俘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