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失控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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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潮

阁楼的屋脊上,大黑猫趴在斑驳的砖瓦间,远望成群的乌鸦眯细双眼,下意识地蜷缩角落,仿佛有些畏惧般,耷拉的尾巴半晌不动。皎洁的月色下,大黑猫倾斜的影子徐徐拉长,蔓延而上,很快与身体偕同消失在黑夜里。

四周的树梢上,乌鸦们死寂地伫立枝头,歪下脑袋,朝旁边的屋脊上扫视几眼,没有发现异常,又收回目光,继续端详附近的花草树木。悄无声息,乌鸦们冰冷的眸光下,植被上皆冒起袅袅黑烟,变得佝偻,宛若即将腐朽的木头,内里的生机已然逝去。

今夜万籁俱寂,天边的明月格外皎洁,洒落大片银辉,穿过花窗玻璃照进屋内,轻柔抚摸熟睡的人们。某间精巧的闺房里,爱丽丝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香汗淋漓,仿佛在梦中遇见什么,小腿不安分地来回踢蹬,把搭在身上的被子踹落床下。良久以后,汗水浸湿金色的长发,丝丝黏黏,粘贴俏脸上少些稚气,多几分成熟的妩媚。

时间嘀嗒推移,爱丽丝的脸色愈发苍白,蛾眉紧蹙,似是有些痛苦地睫毛直颤。倏然间,碧色的三花印记自眉心浮现,微微明灭,散发出莫名的强烈威压,使得房间内的空气尽数沸腾,隐隐约约,冒出繁多的空灵光点,宛若夜空星河,悬挂在天边闪闪发光。

碧色的印记轻柔转动,花瓣绽放,犹如逐渐成型的黑洞,吸引周边的萤火缓慢吞噬,霎时间,未知的花香飘扬萦绕,沁人心脾。

爱丽丝的面色蓦然平静,娇躯停下躁动,稚嫩的容颜上,不觉间勾起月牙似的弧度,冷淡苍白。

同时隔壁房间内,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伊格尔头枕双臂,仰望上方的天花板怔怔出神。由于岁月的洗礼,木制的吊顶瑕疵不少,宛若少年现在的心境,暗生裂痕。不知不觉,遍布的汗液冷却,涌现的彻骨寒意,拉扯少年回过神来。

刚才少年梦见前世的场景,更确切的说,是黑皮书发生异变的片段。昔时因为失血过多,外加心里对未知的恐惧,少年其实不记得发生何事。多年过去,他本放弃探寻的答案,却在梦里重塑归原:狰狞的面孔,扭曲的肢体,横流的血液仿佛昨日,使得少年毛骨悚然。

前世有过传言,自身死亡时的神情,是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以前少年不信,现在想来果真不假。

然而梦境再怎么真实,也终究如镜花水月般,空留虚幻,少年自然不会胆怯至此,只是念及梦境的由来,略微思索几番,才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按理来说,虽然意识未能记下昔时的场景,但是肉体也具有记忆功能的,会潜意识地记录零碎的信息,悄然反哺大脑。

由此问题产生,要是刚来这边时梦见前世,实属正常现象,可如今多年过去,曾经的亲人已是印象模糊,更何谈记不清的画面。少年惘然的思绪飘扬,不禁回想起敬老院的俩位神秘老者,仔细考究,他们的身份与赠书意图,似乎和现在的生活并无瓜葛……

“嘎吱、嘎吱。”

夜幕的晚风里,生机盎然的林木婆娑曼舞,几片翠叶自宛延的枝丫上,悠悠滑落,飘下墙角却是无法干扰,蟋蟀们喧闹的鸣叫。周边地方,夜晚的声线相继奏响,不绝如缕,形成独特的生命乐章,久久萦绕镇上的人们。

房间内,伊格尔辗转反侧,天蓝如湖泊的眼眸里,倏然泛起点点猩红,宛若扩散的涟漪,迅速把双眸染成血色,鲜红欲滴。

良久呼吸平稳,朦胧的月牙跃下枝头,晨光熹微,高昂的鸡鸣将人们催醒,又开始翌日的忙碌。

年近四十的卡特站于屋内的镜子前,端详上面饱经风霜的脸庞,怔怔出神。隐隐约约,棕黑的双鬓里参杂几根白丝,刚毅的眉宇间也折起细小皱纹。卡特无奈地摇头轻笑,披上衣服,回身亲吻尚在睡梦中的妻子,走出家门直奔镇外。

镇外已有几辆马车等候,车厢庞大,各拴两匹骏马,装载不少货物。马车的前室上,几名中年男子斜靠车厢,捻住香烟吞云吐雾。

少顷卡特自镇里走出,几名中年男子依稀望见,抖抖烟头,下车位身材较胖的男子,上前迎笑道:“卡特,今天怎么迟到了。”

“哈哈,抱歉,昨晚睡得有点死。”卡特含笑走来,递上根烟道,“大伙准备好没?”

“准备好咱就出发吧!”

“好,出发!”众人端坐前室应和几声,手持缰绳,马匹嘶聿拉动车厢,向前飞驰。

苍茫的道路上,卡特等人专注地驾驶马车,不时吃口早餐,眸光神采奕奕,始终注视前方。

良久以后,身后的镇子模糊不清,两侧长满杂草的道路,蜿蜒曲折,仿佛染上黄泥的长蛇,在广阔的天地间扭曲爬行。由于雨水的长年冲刷,路面布满坑洼的车轴印,错综复杂,马车奔跑时异常颠簸。

先前下车的油腻大叔捋了捋胡子,往后靠住车厢悠悠道:“镇上的食盐足够吗?”

“咱们需不需要多买些?”

“可以。”卡特轻轻颔首,沉吟几秒道,“天气渐热,少带些花椒吧。”

油腻大叔笑道:“没问题,需要买些孩童玩具吗?”

卡特眼前一亮,心中忖量带什么礼物回去,才能讨得女儿欢喜。

至于儿子……饿不死就行。

油腻男子转而问道:“话说什么时候带上你儿子?”

“下次吧。”卡特回应道。

油腻男子仰望天空,有些唏嘘道:“真羡慕你呀,儿子脑袋瓜好使!”

“唉,瞧瞧我家的臭小子,笨得要死!”

“我要是带他出来,可别给人卖掉!”

“哈哈哈。”

“…………”

车上几人有说有笑,枯燥的旅程相当悠闲,抽根烟,喝口酒,不觉间已是日过晌午。坎坷陈旧的大道上,路边耸立棵参天古木,枝干蜿蜒,覆盖周围数米的草坪,留下清爽的阴凉地,供来往的行人驻足休憩。

众人望见古木停下马车,打算在树荫下稍作休整。他们把马儿牵至旁边的草肥处,梳理下马背上的鬃毛,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午餐,狼吞虎咽起来。

地面上的碎石蓦地颤动,侧耳倾听,果不其然,远处传来奔腾的马蹄声。

众人抹了抹嘴角,起身稍踮脚尖循声望去,前方的小山丘上浮现些许黑点,须臾间,化作疾驰的车队突袭而至。

卡特望见前室上的人影,神色疑惑,招手高声呼喊道:“皮尔!”

商队里的皮尔显然也发现树下的几人,驾驶马车径直跑来,停在路边愁容满面道:“你们要去科洛斯特?”

卡特上前递根烟,疑惑道:“怎么回事?”

长有络腮胡的皮尔接过烟,点火叹息道:“边关已被封锁,你们过不去的。”

“什么!”卡特几人顿时震惊,急忙凑近追问缘由。

皮尔抽口香烟,吞云吐雾道:“帝利斯突然陈兵边关,封锁两国的咽喉要道。”

“现在别说商队,连只狗也过去!”

皮尔声音放低些许,俯身偷偷摸摸道:“有人传言,隔壁镇子的商队想偷渡过去,结果暴露,全被扣押在军营里,死掉不少人呢!”

“这么严重!”卡特几人相互对视,脸色皆是不太好看。

…………

傍晚镇里的房屋内,伊格尔牵挛爱丽丝回到家中,却见父亲卡特瘫倒在木椅上,愁眉锁眼地大口抽烟。

“爸爸,你怎么在家?”伊格尔疑惑发问,“今天不是去科洛斯特?”

卡特抬头凝视兄妹俩,碾灭烟头,唉声叹气道:“现在边关封锁,商队无法过去。”

“边关封锁?”伊格尔顿时愣住,难以置信道,“为什么封锁?”

“难不成……”

卡特又点上根烟,忧心道:“或许吧。”

“不过两国和平多年,没道理突然打起来。”

伊格尔沉默不语,由于镇子的地理位置毗邻交界,刚来时他也担心过战争,可是往后的日子里,两国向来和平共处,经济交融,商队间更是走动频繁,以至于他完全忘却边关的隐患。

自世界地图上观察,整个西大陆呈沙漏形,而克里斯坦特王国正好处于漏斗,隔绝南方的帝利斯帝国与北方诸国。按理来说,两边的实力差距极大,帝国早该侵略王国才对,可是教会暗中作梗,高举和平发展的旗帜,调和劝说,倒是相安无事数十年。

当然,内里的门道少年并不知晓,只能在心中盲猜,是不是两国高层迩来不对眼,要在边关陈兵摩擦碰撞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