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安徒生童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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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沼泽的传说(5)

尽管她的想法很善良,可除了自己的一双手臂之外,她什么工具也没有,她就用那双粗笨的手在地上挖起土来,可土地又非常坚硬,她的手指间的蹼都在工作的时候被撕开了,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使她非常丧气,看样子在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把坑挖好了。她只好另想其他办法,她用水将死者的脸都洗净了,又用鲜绿的叶子将他们的脸罩住,接着她搞来不少树枝,盖在他们的尸体上。她又用力将树上的枯叶摇了下来,用这些枯叶将树枝间的空间塞满,接着她又用尽气力搬来一些大石头,将他们的尸体都压住了,最后一步工作是用青苔把石缝封严。终于忙完了,她累出一身的汗。

当日光再次降临到她身上时,她又成了美丽漂亮的小赫尔伽了。她的手由于昨夜的工作还滴着血,她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想起了那善良神父的死,她第一次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在她的内心里善良与罪恶正在激烈的交锋,这让她非常痛苦,她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了。她看见前面有一棵老松树,她便奔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它,她任凭内心激烈的斗争,一动也不动,她在痛苦中熬过了白天。这里很是寂静,听不见人的欢声笑语,只有苍蝇那嗡嗡的叫声,这里除了漫天飞舞的蚊子、瓢虫等一些小昆虫外,周围是那么的静,静得你连大气也不敢出,她蹲在松树的顶上,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一动也不动。

连喜鹊都以为她是死的呢,它们围着她飞来飞去,叫个不停,大胆的几只甚至用小尖嘴啄啄她的衣服,只有当她的眼睁开时,才会把它们吓跑。要是在平日,她早就抓几只摔到地上去了,可她现在却觉得这些小生灵有些可爱了。她舍不得再伤害它们,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她开始有些不理解自己了,也许是那位善良的神父的话感动了它,也许是神父时常颂扬的那个上帝感染了她,也许是那位神父的死,使她不愿再见到流血。她的确温柔多了。

太阳要落山了,她又要以另一种形态存在了,她又有些生气了,她从树顶上滑了下来,当太阳发出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了的时候,她又变成了一只青蛙,虽然她手指间的蹼撕裂了,但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是她白天的那个形象所没有过的,那是一双最聪慧最纯真的少女的眼睛,尽管这双美丽的眼睛长在了青蛙的头上,但它却代表了人类的一种崇高的信念和善良的心,她静静地站在那儿陷入了沉思: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总不能长期这样下去,这不是个办法,现在那善良的神父已经死去了,她的那匹爱马也丧命了,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里。也许该回家了,养母一定非常焦急地盼她回去,她最了解养母的心,在走之前她还想去再看一下神父和那匹马,她认为他们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他们都是为了她而死的、不去看看他们,她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此刻,她正静静地站在那个她亲手堆起的坟堆前,神父亲手做的那个十字架就放在了他的坟旁,如今它还是完好的停放在那里,而神父却已经不在了,她哀伤地将它轻轻的放在神父与那匹死马中的石块上,她的泪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她忽然记起神父老在她面前划十字,她也在他的坟上划起了十字,她以为神父喜爱十字。于是这小小的坟墓便被这些符号装点起来——当她用双手划着十字架时,手指间的蹼自动地掉了下来,当她在泉边洗手时,她非常吃惊的看着自己白嫩而灵巧的手,她又为死者与死马划了个十字,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在动,她一张口便把神父不停地颂扬,提及了神圣名字:“耶稣基督”。她惊喜地发现她又恢复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形象——不过现在她已相当疲惫了,她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睡熟了。她已经连续两天没好好休息了。

不久,她便被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搅醒了,而且她还闻到了一种从未闻过的香气,当她睁开眼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匹已经死去的马,现在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而且比以前更加精神、健壮。更令她惊讶的是,那已经遇害的神父就站在马的旁边,他仍是那么的善良,他站在那儿,像一座圣像挺立在那里,威严而神圣。月光下,他的身影是那么高大。

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放射出一种坚毅的光芒,它具有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它可以观察到被考验者心中的每一个部分,小赫尔伽全身不停地抖动,一种强大的力量将她那昏沉的记忆唤醒了,她真正地懂得了神父对她讲过的每一句话的深意,在接受考验的日子里,一直支持她不向邪恶低头是那对人类的无私的爱,她更加清楚了自己所犯的罪恶。她一切只凭自己的性子来,做事从来不考虑什么后果,更未做过一点善事,上帝非但没有惩罚她,反而一直指引她重返正道,她在这个可以洞察她内心的每一部分的人面前,崇敬、愧疚地低下了头,此刻他真正感觉出上帝的伟大和慈爱,她仿佛感到有一种圣洁的火焰,明亮的心灵之火在她心中闪了一下,但她对自己的来历始终不明白,连养母也不知她来自何方,她抬头望了那神父一眼,他立即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的一切,他微笑地看着她,望着她那略带迷茫的眼睛。他把她以前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她仰视着天空,像是在回忆往事,他缓缓地说:“你是这片大沼泽的女儿,你是陷入了泥潭而诞生的——你还将在泥潭中获得新的生命,在上帝那里发出的光照射到你身体内,将自己返回上帝那里去,每一个灵魂都可以得到拯救,但要使生命永远存在下去,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已经从死神那里解脱了出来。将来你也会和我一样越过那痛苦的深渊,进入那充满亲情,充满友爱,充满欢乐的天国之中,在你进入天国之前,你首先要做的便是在那大沼泽上深深的水中找到那赐予你生命的母亲,用自己对母亲深情的爱,将沉睡多年的她唤醒,完成她多年来想完成而没有完成的心愿,尽一个未子之心之后,我才能指引你去那个神圣的地方,去感受上帝的教导和恩泽,去接受基督的洗礼,成为一个忠诚的神圣的基督徒,你才会得到永久的生命。”

说完之后,他将听得入神的小姑娘轻轻地放在马背上,并送给她一个放射出耀眼金光的香炉,那神奇的香炉散发出一阵阵奇异的清香。那清香越来越浓,很快充溢了整个树林,也溢满了小姑娘的心胸,一种神圣的光从那已获永生的神父额头上的伤口处放射出来,就像他顶着一顶金色的王冠,他把小姑娘插在坟上的十字架举了起来,那十字架慢慢地升上了天空。放射出一道光芒,一直指向他们要去的地方,神父他们在那光的指引下跃上了天空,穿过了一直响动着的树林,越过了那战死在战场上的古代英雄的坟墓。这些高大的战士从地上跃起来,飞身跨上了自己的战马,他们也获得了永久的生命。因为他们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和人民的安危而战死在沙场上的,他们是伟大的英雄,上帝是不会让自己英勇的人民永存地下的。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在不停地飘动,他们正凝视着远方,他们还想再看一下自己战斗过的地方,自己曾经扞卫过的那片土地,自己曾经热爱过的人民。然后,他们催动自己的战马,飞向了天国。

神父和小姑娘一起飞过了他们曾经走过的树林和小溪,他们又向着那荒原上的大沼泽飞去,他们在沼泽的上空慢慢地停住了脚步,已得永恒生命的神父又将那金光闪闪的十字架举过了头顶,他又唱起了神圣无比的圣歌,小姑娘也跟他一起唱起来。那甜美而圣洁的歌声在大沼泽上空回荡,她手中金灿灿的金香炉散发出奇异的、令万物都能恢复生机的香气。沼泽地中成了花的世界,芦苇开了花,小草开了花,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从心中开出了圣洁的心灵之花。沼泽中睡莲的叶子全部展开,连成了一片,那美丽的莲花形成了一块缀满美丽花朵的地毯,一位年轻的仍旧十分可爱的少妇正安静地躺在上面。小赫尔伽惊讶地看着那静躺着的女人,那跟她简直没有一点区别,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她真正的母亲,那不远万里,来取那能挽救她父亲生命花朵的埃及小公主。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了。

那年轻善良的神父把少妇抱到了马背上,但那些高大健壮的马一下子被压垮了,就仿佛它是用纸做的一样,但是神父手中的神奇的十字架给予了它无穷的力量,它马上又从地上跃了起来。它更加坚强、更加健壮,它全身的毛都显示着它的力量。它仰天一声长啸,向大地显示了自己的力量,神父他们一起骑上了这匹英俊威武的马,飞跃上了沼泽的上空,一直向着海盗们居住的小城飞去。

当阳光即将出现的时刻,他们来到了海盗的寨子边,日光出现的一刹那,那善良的神父和雄健俊美的马就像那晨霞一样,随风飘去了。此刻只有少妇和小赫尔伽对望着,她们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对方,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站的明明是自己,可自己就站在这里,她会是谁呢?母亲在沉思,女儿也在思考。

“我在那深不见底的水中看到的人不是我自己吗!”母亲轻声地问道。

“我在平静的水面上所见的那个人真是我的影子吗?”女儿也自言自语说。

她们不由自主地向对方走去,她们的心连在了一起,她们紧紧地抱住了对方。母亲快乐的心几乎要跳起来了,她知道了其中的奥秘,她的眼里流出了快乐的泪水:“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日夜思念的那朵花!那朵我在深不见底的水中哺育出来的莲花!你不知道,妈妈有多想你!

我可怜的孩子!”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见到女儿让她欣喜不已。那圣洁的泪水一颗颗滴在小姑娘的脸上,滴到了她的心里,母亲的爱给予了她新的生命。她身上的魔力彻底地解除了。她那颗曾被邪恶控制的心灵,得到了母爱的净化,更加纯洁,更加善良,她的内心现在已经和她的外形一样的美丽。

母亲开始向赫尔伽讲述自己的故事:“十几年前,我穿着一件美丽的羽衣从遥远的埃及飞到这片茫茫大沼泽上之后,我的羽衣便不见了!我陷入了那深不可测的泥潭中,一直坠入了沼泽的最底部,我的周围被污泥所包围,使我一动也不能动,我拼命地挣扎,仍无济于事。当我十分沮丧的时候,一种来自泥底深处的巨大力量将我拉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到了什么地方,我疲倦极了,不久便昏昏的睡去。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古老的金字塔中,但是我的眼前始终是那棵使我万分恐惧的桤树树干。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老是在我身边。

不久,一种五彩的光芒从树皮的裂缝中喷了出来,幻化成了象形文字,这哪里是什么桤树树干,这是一支用来盛放木乃伊的匣子嘛!

匣子自动打开了,形似木乃伊的黑黑的法老走出了匣子,他浑身放射着黑亮的光,我不能确定他是木乃伊,还是大沼泽王,他抱住了我,我吓昏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只鸟正站在我的胸前,它扇动着翅膀,叫个不停,它想自由自在地飞翔,从它的急切的眼神中,我看到了那热切盼望着自由的心。于是我把鸟儿放走了,我想让它代我去看一下我那病重的老父亲。他此刻不知有多想见到自己的女儿!从此以后,我一个梦也没做,又睡了下去,我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了庄严神圣的圣歌。那来自天国的芳香进入了我的心,我的心陶醉了,我睁开了眼,便见到了你和神父。事情就是这样的。”

雄鹳鸟比她们还高兴,他终于又一次见到那令人尊敬的小公主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快乐,他就快乐,见到母女俩那么高兴,他心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那两件千辛万苦从埃及运来的天鹅羽衣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他们的力气总算没有白费。就在她们亲切地说着话时,他返回到自己的家里,把那两件珍藏了多年的羽衣衔了出来。她们一人得到一件羽衣,当她们把羽衣穿上时,她们就仿佛是两只洁白的天鹅一样飞上了天空,她们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翔,很快她们决定回埃及,小公主非常想念年迈病危的老父亲,小赫尔伽也想起了她善良的养母,养母为她操碎了心,而她却还令养母伤心不已,不去看一下,她会觉得心中不安的。

雄鹳鸟总是那么热情,又那么大方:“现在,咱们也要好好说会话啦,如今尽管我们长相不同,可我们已经明白彼此的语言了。现在,你们来得正好,明天我们全家就要回到南方去了。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的另一个家就在你们埃及王国,所以我经常能见到你们,我的妻子跟我一样。她可是一个非常厚道的人。尽管她的嘴巴厉害得很,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以前,我们以为你不会再生还了。只有她坚定地说:公主是有能力救助自己的!所以我们才把那两件羽衣带到了这个大沼泽!现在回想起来,我快乐极了,你们也很幸运,要是你们明天不来这儿,咱们只能到埃及去见面了。明天清晨,我们就要从这里出发了,你们也不必担心不识路,一切有我们呢!我在前面为你们引路,你们跟着我们走就行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的!”

那位小公主听了非常高兴,但她要把那朵她费尽千辛万苦寻找到的莲花带走,这样一来,那生命垂危的老埃及国王——她最热爱的老父亲,也就会恢复健康了,是该回家了!

赫尔伽也非常想见一下她那从未见过的外公,可她一定要先去看望一下她那温柔仁爱的养母,她的养母那美好的品德,对她深沉的爱、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对她所说的每一句亲切的话语,都浮现在她的脑海。如果问她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是谁,那就是她的那位养母了。所以她必须再去见她一面。

雄鹳鸟听了小赫尔伽的话更高兴:“那最好不过了,我的家就在那里,我出来这么久,他们现在一定正焦急地等我们回去呢!说不定他们会四处找我们去呢!现在,我的妻子已不再多说废话了,她的每句话总是言简意赅。这让我非常欣赏,现在,我马上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返回来了!”

他马上发出了一声长鸣,随后他们一起向小城飞去,人们还在沉沉的大睡之中,海盗头的那位善良妻子很晚才入睡,她不安地躺着,现在她都快要急死了。小赫尔伽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这孩子如今能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