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四章：万民请愿（一）
这一日，常德百姓刚刚从前些时日的狂欢中走出来，大清晨好好洗了把脸就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作，结果一出口就又碰上了惊奇事儿。
常德府知府衙门前，几十个老者齐刷刷跪在地上，为首的双手高高捧着一份文书，期盼着衙门威武的大门打开，早一点儿看到他们的冤屈。
一个准备去上工的工匠问身边早点铺子的老板：“茶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茶老板撇着嘴角，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些老人家在这里跪了一早上了，我问过了，他们都是在安南的汉人，被那边儿的蛮夷杀了家人，夺了田地财产，求告无门，听说我们湖广大军威凌天下，故而跑到我们常德府衙门这里跪着，希望我们能够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安南？那可真够远的，朝廷肯定是帮不上他们了，不过他们求衙门干嘛？不是应该去求楚将军吗？”
茶老板到：“我给他们说了，可他们那知道这些啊，还以为我们这边是知府说话算数呢。”
“我们湖广男儿凭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给别人拼命去呀？这事儿不靠谱。”
就在他们说话间，数之不尽的百姓都围拢起来，有本地人也有外地没来得及离开的学生、商人、歌妓。
当知府衙门大开之后，跪在地上的老者马上嚎哭着叫喊道：“安南汉民，乞求朝廷天官伸冤，今有安南逆贼，屡犯大明境内，天启元年三月四日，犯臣境广平镇，杀我汉儿良民百七十人，掠青壮百五十人，妇女五十四人，夺耕牛百余，焚庐舍七十余间，死于兵祸着不计其数。
天启二年五月五日，犯臣境顺安乡，杀汉儿良民四十七人，掠妇女数百，庐舍为之一空。
今又大肆凌虐汉民，苛捐杂税苦不堪言，又屠戮我大明士民，将我士民四千三百七十余人残忍屠杀，还有将我数万民众赶出家园，数万汉民安危已成累卵之势，我等听闻湖广大军冠绝天下，故此来请朝廷为我汉民伸冤。”
一串串血淋淋的数字让在场百姓无不动容，老者们膝下的土地很快被露水打湿，变成了泥泞，打湿了老者们身上的衣服，打湿了老者们头上的头巾，发髻。
满脸的泪水从数十位老者的脸上留下，他们手里捧着万言书，是几万难民的声声血泪写成，他希望，在这座高高悬挂着大明旗帜的建筑物里面的高官们，能够出来，接下他手中的万言书，然后，派遣王师渡海南下，一举荡平南方的那些妖魔小丑，让他们能够回到自己耕耘了数代的家园之中。
但是，那扇大门却是在打开之后依旧没有人出来接待他们，就连门口的护卫都无视他们的存在。
好在这个情况已经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了，他们带着数万人的希望，怎么可能投错山门？楚毅已经答应出兵，只是需要这一场大戏来以正名声罢了，老者们心里其实也希望朝廷能够听到他们的冤屈，但是，残酷的现实让他们从满怀希望，到逐渐的失望，他们看清楚了，朝廷早已经抛弃了他们，从此以后他们的主心骨就只有楚毅一人了。
心里对朝廷失望至极的老者将那份万言书捧到胸前，再次高呼。
“吾等冤也！我大明数万百姓，在血海中翘首以盼王师。”
依旧没有人为他们说话。
复社四公子也在现场搞清楚了事情起因。
侯方域道：“诸君，这些人皆为天朝之弃民，不思在国内安分守己，却远去异域，不思报效国家，却为朝廷惹是生非！定是尔等在安南不守本分，方才有此祸！”
几句话，便让数十位老者的心堕入了绝望之中，如果民间反战的声音太大的话一定会影响楚家军上层的决策。
侯方域又道：“楚家军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积蓄实力，以待变故，怎么可能为了几万弃民便派遣大军去那万里之外的安南呢？”
侯方域的话不仅让身边的三位同伴不喜，也惹得周围百姓纷纷皱眉。
但是他的话也不能算错，为了救援数万人就要派遣数万精锐大军远去上万里外的异国征战，这事儿划不来啊。
当老人们跪在地上两眼凄惶泪，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轮骄阳从青天的东方慢慢升起。
“犯我大明天威，虽远必诛。”
“安南小国，敢犯我天威，当毁其宗庙、绝其苗裔，以儆效尤！”
“吾等常德学子，请战！”
“吾等愿意为我同胞，抛头颅、洒热血！”
一段段让人热血沸腾的请战口号在常德府的街道上响起。
数千为身穿洁白校服的学生高扬的宝剑，飞扬着青春，一路飞奔而来，这些学子蛮横的挤开了围观的群众，走到伸冤老者的面前。
“老先生，朝廷已腐朽暗弱，顾不上尔等，只有楚家军可以救你们，我们去找楚将军求助，勿要管这些怯懦之辈。”
一句怯懦之辈让在场其余读书人皆是面红耳赤。
同样被骂的还有在场的百姓，不过百姓们看不会对自家的学生娃发火，反而觉得读过书的人和自己就是不一样，懂得庇佑他人，不愧是咱们湖湘子弟。
对于知府衙门口发生的事情楚毅当然一清二楚，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手笔，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有学生参与，在楚毅心里政治上的风气不能吹去学堂，这是底线。
“查一下，学生们为什么会参与进来，若是有人在我允许之外裹挟学生之意，这事儿就不能善了了。”
“诺！卑职即刻彻查！”
王长顺战战兢兢地拱手回答，如果在常德府出现了一支能够躲过锦衣卫探查的力量来蛊惑学生的话一场腥风血雨是绝对不可避免的，而且这第一刀砍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是如此之大。
就在王长顺心里揣测是那家势力在搞鬼的时候，簇拥着数十位老头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两万人，把宽敞的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很多人爬上了屋顶和高楼来看这稀奇的景象。
两万人一时涌到了楚家大宅，令执勤的近卫营士兵大为惶恐。
“止步！你们是做什么的？”
带队的队官额角冒着汗，他可没有接到楚毅的演习命令。
人们到了楚家大宅门口宽阔的街道，在街道上站定，两万人立刻将能够楚家大宅门口塞得满满当当。
“噗通！”
“噗通！”
在为首的一干老人的带领下，人们纷纷跪倒在地，老头双手高举着头顶的血书，满含期待的看着队列前的老人们，期待着他们能够给自己带来好运。
“请将军出来，受我等小民之一拜！吾等贱民已经没有了希望，请将军垂怜。”
安南来的老人、学生、工人、百姓等人带头发喊，两万人一起高声发喊，引得在常德府内的人们也纷纷向将军府前奔来。
“出了什么事情了？将军府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大事立刻震惊了整个常德府，便有那好事之人乘机向人们宣讲。
“你们不知道吗？哎呀，安南出了逆贼，把那边的汉人百姓都杀得血流成河了，只有一些老头子跑回来，他们知道我们湖湘的兵马天下无敌，于是道知府衙门要求大明官军出兵讨逆，征讨安南屠杀劫掠我汉家百姓的逆贼，朝廷怎么可能搭理他们嘛，这才脑子开窍跑来乞求楚将军。”
“他娘的，我们在中原被流寇劫掠，人家在外面儿还要被蛮夷欺凌，就这样白白让人家夺我田园土地，掠我牲畜财物，淫我妻女姐妹，焚我祖先庐墓，我们该当如何啊？”
这一看就是中原逃难来的，他的话引来了百姓的共鸣。
“请将军出马！出兵荡平南方逆贼！把他们的土地夺过来。”
“就是！请大将军出马！出兵！！”
“请大将军出兵！”
“出兵！”
“出兵！”
人们在带动下，高声呐喊着，声浪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