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见春
88618400000006

第6章 风雨前的宁静

“阿爸,老师说我应该能过一本线,你说我选什么学校和专业呢?”

钟拾很迷茫,她也不知道选什么学校和专业。

“你喜欢什么就填什么,我们也给不了你建议,等你姐星期六回来你们商量也行。”

钟爸爸笑得欣慰,等志愿填了,录取通知书一下来,他们家出一个本科大学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钟信中考考完,也回家来。

填志愿的时间如期而至,钟拾上了一本线,在学校老师的指导下,填了高考志愿。

丁一这次高考成绩发挥正常,排名全校第二,全省排名不错,能上一个非常好的重点本科。

第一还是新转来的转学生荣绎,但是据说这个荣绎好像出国了,连高考志愿都没来填报。

志愿填报后的煎熬等待,对钟拾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每天都奋斗在菜园子里,玉米地里,打猪草割草,给庄稼施肥,忙得像个陀螺。

弟弟钟信就负责在家照顾钟爸爸,洗衣烧饭喂猪。

填完志愿之后,钟爸爸就托村里人帮忙问有没有买黄牛的买家,这段时间一直有买家到家里来看黄牛,但是价钱上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

大学是铁板钉钉了,就看能录取哪一所学校。

“四儿,咱们家黄牛生得好看,又壮实,买进来都花了五百,养了大半年,卖一千二百块应该不过分吧?”

一直没有人出到钟爸爸的理想价钱,钟爸爸浑身提不起劲儿,又有些摇摆不定,是不是他价钱提高了。

“阿爸,牛是你养的,你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钟拾握着笨重的菜刀,手起刀落嗒嗒嗒剁着猪草。

“话不是这么说,那也得看别人出什么价钱。”

“钟小五,你高中考不考得上?”

钟爸爸咂了一口烟,两只鼻孔喷出一大串烟雾,朝着在一旁刷鞋子的钟信大声问道。

“考不上也得上学。”

钟信头也不回,闷声应道。

“你这小子,净知道瞎说,考不上怎么上?你又不是你四姐,她可是准大学生,就算你考上了高中,那大学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

“阿爸,一个大学而已,普通大学还不容易?你看我大姐她们,那种专科学校我不用努力,随便考考都能上,又不是清华北大这么难的。”

钟信鞋子刷得沙沙响,他们家应该也就四姐上的大学好一点,其他几个姐姐全是大专,她大姐读出来连毕业包分配的尾巴都没赶上,现在还在家带娃呢,一点用都没有。

钟爸爸烟斗往石头上敲了敲,堵在里面的烟灰抖出来。

“你要是能考上清华,你阿爸我做梦都得笑醒,就不能刷轻点?鞋子都要被你刷出洞来了。”

钟拾的录取通知书还没等来,钟信的录取通知倒是先下来了,钟信没考上市五中,录取了县一中,隆县最好的高中。

钟信想去钟拾上过的市五中读书,这个愿望破灭了。

钟爸爸笑他说大话,连五中都考不上,还说什么普普通通大学随便考。

八月下,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村里去镇上赶集的人回来,说有钟爸爸的信件,不能代领,让钟爸爸赶紧去取。

钟爸爸石膏去拆了以后,脚还没有完全好,只得叫李小山来骑家里的二手摩托送他去。

取回来的信件,果然是钟拾的录取通知书。

钟拾考上了粤省一所重点师范大学,可把钟爸爸高兴坏了,一路回来奔走相告,到家里时,估计村里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钟拾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最后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个结果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钟爸爸养的小黄牛降价卖了,卖了一千一百五十块钱,降了五十块钱。

录取省重点大学的喜悦冲淡了损失五十块钱带来的忧伤,钟爸爸这几天,见谁都是喜气洋洋的。

逢人就说,师范大学啊,出来就是要当老师的。

老师可是份体面工作,对女娃子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钟拾没忍心告诉他,她录取的不是师范专业,而是被调剂过去的行政管理。

钟妈妈很快赶回家收拾张罗酒席。

养得肥壮的猪仔杀了,卖了半只,半只用来办酒席。

杀猪这天,钟奶奶过来拿了一只猪腿肉回去。

“阿爸,我们每年又给钱给肉的,奶奶怎么还来拿猪腿,这是给四姐办酒席用的,现在又不是逢年过节。”钟信抱怨到。

明明每年的赡养费五百,逢年过节还要买米买肉买衣服,奶奶还要来他们家拿东西。

奶奶一直住在二叔家,二叔家什么都不用出,免费得一劳动力不知足,总是撺掇着钟奶奶来他们家拿东西。

偏偏阿爸还是好脾气,也不说。

他们家和小叔家就是两个冤大头,好东西都被钟奶奶拿去给他二叔一家了。

“你这孩子,别让人听到了。”

钟妈妈拍了一下钟信的脑瓜子,把人推走了。

随即怒目对上钟爸爸,“你儿子说的一点都不错,咱们家本来就够穷了,再拿就只剩下锅碗瓢盆了。”

“娘开口要了,我怎么拒绝?”

钟爸爸一摊手,气冲冲的走了。

他也拿他老娘没办法,他老娘就偏心二儿子,谁让老二和老二家的嘴巴会叫,又生了两个儿子呢。

升学酒席办的热热闹闹,本家那边的亲戚都来了很多,钟爸爸春风得意了好一阵子。

钟拾想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到,省点路费钱,钟爸爸听人说粤省晚上很乱,说什么也不同意。

钟妈妈处理完家里的事,又要外出打工了,只能钟爸爸送钟拾去上学。

酒席收了一千五百六十块钱的礼金,加上卖牛的钱,钟妈妈从家庭教育基金里抽出一点,凑足了三千块钱,另外给了两百块钱的路费。

三千块钱里有五百是一年的住宿费,两千是学费和书本费,五百块钱是半年的生活费。

干农活晒得黑黝黝的钟拾,跟着钟爸爸一起乘上开往粤省的绿皮火车。

整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到达目的地。

缴了费用,办理入学手续,学校的学姐们带她和钟爸爸去寝室。

寝室是八人间,已经来了好几个学生。

钟拾简单归置好东西,才饥肠辘辘的跟钟爸爸去食堂吃饭。

“阿爸,你脚怎么还有点不顺溜?”

进了粤省,下车后就见钟爸爸错位的那只脚使不上劲儿一样,有点飘。

“没事,可能是这里太热了,不习惯。”

钟爸爸不以为意,摆手道。

为了省点住宿费,钟爸爸准备搭晚上的火车回去,钟拾一切安顿好,钟爸爸这才赶往火车站。

来自全国各地的寝室八人,相互认识,客客气气的聊了会儿天,熄灯后才各自入睡。

半夜,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惊醒了钟拾,醒了后钟拾胸口闷闷的,像是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迟迟睡不着。

天翻起鱼肚白,雨停了,钟拾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