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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情意坚,公子诉真心(1)

而此时,前厅中的摄政王已经足足坐了一个时辰了,他实在快要耐不住性子的时候,门口终于出现了两道身影。

定睛瞧去,肖桐和云紫洛正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两人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摄政王死死握住拳头,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刹那间冰冷到了极点,寒冷,寒冷,还是寒冷!

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寒冷!

那颗心,有如冻结了起来。

胃里,一阵酸过一阵,他很想杀人!

两人进来,也只摄政王第一个注意到,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过大门。

在其他人看到前,肖桐与云紫洛已闪身到了墙角坐下,似乎有意避开其他人。

摄政王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肖桐给她沏了一杯茶,笑道:“原来你也怕人多。”

“今天不想被注意。”云紫洛穿着一件碧色的衫裙,坐在肖桐身旁,杏眸挑着大大的笑容,妩媚好看。

却不知,早就落进摄政王的凤眸之中。

“手还冷吗?”肖桐问着,很自然地握住她的小手。

云紫洛一怔,却没有抽出来。

她记得刚说的话,她说,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一个月,如果她没能爱上他,那么,他就得死心。

给他机会,其实,就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机会。

她想,如果当时凌天睿可以明确地给她一个答案,是爱她,或者不爱她,或者能够与她培养感情,她也不会在伤心欲绝下死去。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当初的凌天睿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她也无法得知了。

摄政王的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了,凤眸倏然瞪大,浑身都不由发起抖来。

肖桐,他和云紫洛之间,到底怎么了?

摄政王感到心底深处汹涌着深深的醋酸,还有隐隐的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可那股害怕的意识却越来越强烈……

鬼形察觉到了主子的异样,赶紧上前,低声叫道:“爷。”趁势挡住了摄政王的视线。

跟着主子这么久,对他的心理自然也能掌握一二。

“鬼形。”摄政王颤抖着唇唤他。

鬼形一呆,他竟看到主子的唇呈现出了青紫之色!

“爷!”鬼形吓得捂住了嘴,险些惊呼出声,让其他人看见,他的声音也不禁变了调,“我扶你您回府。”

“走开!”摄政王脸色铁青,一甩长袖,打开了他。目光依旧沉冷地盯向云紫洛与肖桐的方向。

鬼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眉宇间蹙起了担忧。

这样过于浓烈集中的视线早已引起了肖桐的注意,他抬起英俊的脸庞,朝摄政王的方向看过来。

接触到他的目光,摄政王感觉自己微微平静了些。回看向肖桐的凤眸中无一丝暖色,皆是数九寒天的冷意。

肖桐毫不示弱,微微勾唇一笑,侧过头来又和云紫洛说起话。

摄政王的大拳猛一下握紧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肖桐曾说过的话。

他说,我会争取她!

他说,既然不要她了,为何还不放手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可是,事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摄政王感觉心头如压下一座大山般沉重起来。

这几个月来,他只想离她远,越远越好,可是,在内心深处,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考虑过不要她的事情。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

摄政王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两人,大脑一阵混乱一阵清醒,一些在这段日子中刻意被回避的问题渐渐在心底清晰起来。

如果云紫洛,她真的嫁给了别人,自己会怎么样?

不,想到这个如果,他便觉得一阵心慌意乱,更别说会发生了。

此刻,肖桐与云紫洛已一齐起身,从侧门走了出去。

摄政王的大脑没有任何反应,腿也跟着站了起来,朝那边迈去。

“摄政王,您这是要走了吗?”路上几个朝臣一脸恭敬和谄媚地给他让道。

摄政王的步子微顿,眉头轻轻一拧,看着那两人背影消失的地方,话也脱口而出:“本王出去吹吹风。”

他大步踏出前厅。

绕了两道长廊,出府的路上,一红一碧两道身影站在廊内说话,直到肖桐微笑着离开。

云府门外,一匹威风凛凛的黑色大马拦住了肖桐的路,马背上男子满身花白,被雪水沾湿的额鬓紧紧贴着优美的脸弧下来。

“赫连。”肖桐停下脚步,不卑不亢地开口。

摄政王沉着脸色,双腿轻夹,黑风往前跃了好几步。

翻身下马,动作流利,带起的黑袍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随着男子健壮有型的身材落地,衫角在雪白的地面上斜斜拖下。

摄政王没有说话,一手执着漆黑短小的马鞭,一手牵着黑风,一双有如寒刀的凤眸深深盯着肖桐。

肖桐的薄唇微微勾了起来:“赫连,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为什么要那样做?”摄政王的脸颊呈现出一抹痛苦。

肖桐淡淡道:“你问的是洛儿吗?赫连,你已经放弃了她,如果你真爱她的话,就应该放手给她幸福。”

“谁说我爱她?”摄政王冰冷着嗓音上前一步。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肖桐径直道,“赫连,如果你说,你爱她,兴许我还会让让你,可是,你既然不爱她,那你更没资格管我了。”

摄政王脸色一变,冷喝道:“谁说我不爱她?”

肖桐可悲地看向他:“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么?”

摄政王咬了咬唇,突然有如颓废似的浑身一松,后背不由自主往黑风身上一靠。

“肖桐,你真令本王失望!我以为,这世间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你比我还要了解我,可是,你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重重一击。”他薄唇微颤,看向肖桐的眼神充满着悲伤,“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肖桐冷冷一笑,毫不畏惧地盯向他看来的视线,扬声道:“你无助?”

“赫连,洛儿她只是个女人!你怎么能给她所有的痛苦?”他往前踏了一步,绞住摄政王的眼神,“我看到的,只有你的始乱终弃!”

“没有!我怎么会真的抛弃,不,我怎么会真的离开她……”听着那无情的字眼,摄政王的脸慌得一片苍白。

他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尤其是今夜,他更加认识到自己内心的那一抹恐慌。

他在恐慌,恐慌失去她。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瞬间被剥下,鲜血淋淋。

“没有?你做着最无耻的事情,却还在这假装正义!”肖桐怒极,红衫翩飞,如风般的一掌已扇上了摄政王的脸颊!

摄政王浑身都僵硬在了风中,生生受下他这一掌,没躲也没让。

突然间,他仰起俊朗如刻的脸庞,一头墨发尽数洒下,男子嘶哑的声音在静夜中有着一丝凄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几个月来的纠结和愧疚,狠心和不舍造成的所有情绪,一刹那间如小山般爆发了出来。

肖桐也给震住了。

摄政王抱起自己的脑袋,蹲到了地上,颤抖的声音满满都是哭腔:“肖桐,你说得对,我不是人!洛儿她根本没有错,错的是,我爱上了她。肖桐,是我的错!”

男人抬起满是绝望的脸庞,眼窝深陷,凤眸狂乱,有如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半跪在地上,两排牙齿相撞在一起,声音模糊不清:“是我不该爱上她,是我的错……”

看着摄政王这个模样,一丝愧疚之情从肖桐的心底升了起来。

“赫连——”他的声音很不自在。

肖桐啊肖桐,你跟赫连自小同门学艺,用他的话来说,自己对他才是最为了解!

自己曾亲眼看到南川王爷因为那个叫林清清的女人抛家弃子,自己曾亲眼看着赫连从苦难的童年走过来,自己见证了他几千个在仇恨中挣扎的岁月……

自己也知道,赫连的心中根本不可能再放下云紫洛。

可是——肖桐闭了闭狭长好看的丹凤眸,洛儿,洛儿,即使他放不下她,但洛儿却是林清清的女儿!

这注定了,她跟赫连在一起的难度很大!

所以他肖桐,也不算是趁人之危!

“赫连。”肖桐低头看着他迷茫的双眸,沉声道,“上一代的仇怨已经过去了,做为兄弟,我不希望你依旧活在仇恨里。但是——”

他的声音微微一滞,继而道:“但是,我也不会半路叫停,我会努力争取洛儿。”

听到“洛儿”两个字,摄政王的凤眸逐渐清明,抬头凝望着肖桐。

他正单膝跪于洁白的雪地之中,膝部衣裳透湿一片,寒风凌厉,肆意吹卷起他长长的墨发,无数片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化为雪水流下。

直流进脖颈之中,可男人,却似乎感觉不到一丝冷意。想到前几个月自己狠心将她推出怀抱,摄政王的肠头都悔得发青发紫。

明明知道不舍得,可还是那么做了。

他以为,自己能放得下。

那一天,他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他甚至对她说出了脾气最为暴厉时才会用上的字眼。

可是,又有谁知道,只在她一转身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后悔了呢?

没有人知道,看到女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时,他的心,瞬间又酸又悔,恨不得立刻将她叫回来。

可是,他知道,那样做已经弥补不了事实了。自尊心同样高傲的云紫洛肯定会被他伤到。

所以,那短暂的片刻,他决定破釜沉舟,任由事情朝最恶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伤到她的同时,更深地伤害到了自己。当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她不行时,是不是,已经晚了呢?

男人半跪于地,两只宽大的手掌按在皑皑白雪之中,他俯着腰,望着地面。

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半个时辰一动没动。

“主子……”鬼形焦急地走过来轻声呼唤。

这么冻的天气,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生病啊!

听到他的声音,摄政王长长的羽睫颤了一下,凤眸微抬,颤抖的声音说道:“回云府。”

他回去的时候,云紫洛已经不在前厅里了,一颗心,有如失去了所有的支持,瘫软在胸腔内。

回到梨苑,云紫洛让桃儿叫来府里的马车,将肖桐送来的几大箱礼物搬了上去,命车夫赶往聚仙楼。适才她便打算在肖桐离开后将礼物送回去。

此时京都夜市正是繁华时,聚仙楼的大门却紧紧关闭着,不见迎客的小二,屋内也是一片漆黑。

“今天也打烊得这么早?”云紫洛自言自语,上前敲了下门,发现门竟是虚掩的,不由伸手推开。

“喂,有人吗?”她高声询问。

黑漆漆的大厅内却突然亮起了无数盏宫灯,伴随着几十个小二整齐划一的声音:“祝云小姐生辰快乐!”

带上内力的声音震天价响亮,足足将这句话传送到十里八街去了!

云紫洛震住了。

眼睛一下适应了这白昼一样的光亮。

低头看向正中间的一张大圆桌,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样,桌上还摆了几坛老酒。

肖桐笑盈盈走过来说道:“洛儿,幸亏你来了,要不这一大桌菜就浪费了。”

云紫洛欲言又止,心里十分感动。

肖桐又说道:“外面马车里的东西你不用还我了,要是不喜欢就直接丢街上吧,谁喜欢谁拣去!”

云紫洛嘴角微抽。

一场特殊的生辰宴会在聚仙楼拉开了序幕。

摄政王府,大书房内,夜明珠雪亮的光茫透出了窗外。

男人斜躺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面前书案上一堆奏折和公文。

然而摄政王的眼光并不在那些待批奏折的上面,而是直直看着窗纸,中狼毫的毛笔被拈在男子的拇指与食指上把玩。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珠才有了转动,起身到窗前。

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看样子,快要夜半了。

摄政王眉头一拧,拉开书房的门,身形一闪,消失在院内。

梨苑,不在!

他愣住了。

突然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地传来,伴随着桃儿的抱怨声:“小姐,谁叫你喝多的,酒量那么差,看看肖公子,喝得比你还多,可人家就是不醉!”

摄政王大惊,就看见肖桐扶着云紫洛进来。

素色衣裙及地,云紫洛靠在肖桐臂上,脸上飘浮着红韵,脚步却极是不稳。

他难以控制怒气,猛地冲了出来。

“肖桐,这就是你说的对她好?”

几人都怔了一下,停在原地。

“赫连懿,你哪根筋抽了,到我的院里来发疯!”云紫洛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摄政王根本不答她,一双眼睛喷着怒火,径直盯住肖桐。

“洛儿今天生辰,高兴了,多喝点又有什么?”肖桐淡淡回答,拥着云紫洛的手却没有松开。

云紫洛虽然上了酒气,可大脑却无比清醒。听了肖桐的话,心中大酸。

自己哪天过生日,赫连懿他比肖桐清楚!可是……

“就算是生辰,也不能喝这么多酒!不伤身子吗?”摄政王握紧拳头,看着两人靠在一起,胸闷难加。

“我生辰喝不喝酒干你什么事?”云紫洛大声回道。

“就干我的事!”摄政王也气极了,冲上前掰开肖桐的手臂,将云紫洛抱了过来,瞪向肖桐手臂的眸光如一把寒刀,恨不得将他的手臂斩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云紫洛挣扎起来,却怎么挣扎得过暴怒中的摄政王?

肖桐唇角微勾一抹冷笑:“赫连,洛儿交给你照顾了。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找你算帐!”

他知道赫连不会伤洛儿,可发怒的他也就跟疯子一样不可理喻。

云紫洛被摄政王拖进了房间,她拼命叫喊着,仿佛这个男人想要杀她一样。

摄政王牛脾气也上来,抓住她往墙壁上一扔,吼道:“醉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云紫洛的后背挨在冰凉的墙上,心神有刹那的颤抖。

“我——”

话还没说完,滚热的唇便被摄政王的大唇压住,男人的唇冰凉如蛇,却疯狂如火,长舌冲进来,发了狂似地闯荡着,啃咬着她的唇瓣,舌头一遍遍磨擦着她的贝齿……

云紫洛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嘴中的酒气尽数被男人吸去。

她突然反手抱住他的脖颈,火热地回应了起来。

摄政王心一动,渐渐温柔起来。

一场令人心颤的接吻无限旖旎。

直到两人分开,云紫洛抬袖拭唇,黑暗中的杏眸一片冰冷,红肿的唇缓缓说道:“你可以滚了。”

摄政王既心甜又心碎,如果让他死在这场吻中,他也是一万个情愿。

“好,我滚。但是,我要说一句话。”他舔了舔舌头,控制着自己不化身为狼,享用那甜美的大餐。

“说!”

“生辰快乐。”

云紫洛一愣,手上已被塞了一只精致贵重的沉香色锦盒,心倏然提了起来。

“生辰快乐。”男人低沉的嗓音犹在耳边。

表面沉冷,可心却跳得飞快,她坐到床前,捧起那只锦盒。

锦盒很重,很沉。

手感告诉她这只锦盒绝对不是木头或者铁的,有可能是金子或者银子制成的,在外面镶了沉香木而已,否则不会是这样的重量。

她抽出右手,纤细柔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盒身,沿着繁杂的花纹慢慢移到开口处。

这里别着一把精致的小锁,金光闪闪的小钥匙插在锁眼处。

她蹙了蹙眉,什么东西弄得这么神秘?

金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一圈,盒盖“啪嗒”一声开了,蓝莹莹的光泽耀了出来。

一只晶莹璀璨的蓝镯子躺在天青色的绒布上,光华幽转,剔透晶莹,是这个时代少见的蓝水晶。

心中涌起酸意,她抿唇,将锦盒关上,压到了箱底。

送这么贵重的物事给她又如何?那份情,早就无法回到从前了!

而摄政王,回到书房,命人取酒来,一夜醉至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云紫洛就醒了。

桃儿将火盆搬到窗下的榻旁,她坐在暖烘烘的炭火前,抱着一本这个朝代的野史看了进去。

桃儿轻步进来送早餐,八宝粥配油条酥饼糯米圆子,另加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云紫洛享受着这静谧的清晨,心中的烦躁也不知不觉退去,化为一片静谧。

这样一靠就是一个早上。

冬日暖阳透过窗棂斜斜洒下,照在云紫洛身上。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小袄,裉了鞋,躺在一个银色引线抱枕上,火炭盆里的火星还在跳跃,屋子内盈满了暖意。

女子的长发只随意挽了一道,如墨的瀑布沿着前肩垂了下去,刘海被弯了一道别在头心,两鬓修成优美的弧度,看上去很精神。

桃儿进来时,看到云紫洛杏眸紧闭,玉腕轻轻搭在榻沿,手里的书盖在了手臂上,似乎睡着了。

“这……”桃儿面露为难之色。

她正站在那踌躇时,软榻上沐浴在阳光之中的杏眸轻轻睁开。

“什么事?”云紫洛的目光睨向她。

桃儿大喜,扬了扬手中一个小黄包:“小姐,这是摄政王府送来的东西!”

摄政王府?

云紫洛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拿过来。”

桃儿连忙小跑着将小黄包递了过来,一面说:“是景华王妃让人来送的,小姐,能不能这样打开?里面会不会有机关?”

云紫洛笑着摇头:“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