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盒内的蛋糕已损坏,有些奶油渗了出来,她伸手去沾,门外有人敲门,她恍若未闻,拆了纸盒,拿出歪倒的抹茶蛋糕,不停地往嘴巴里塞。
心头漫起的苦痛无法解释,止不住双手的颤抖,唯有借此方式填补某些失落感。
在要塞第二个蛋糕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外头有前台姑娘着急的声音:“裴少,安副总可能不在里头……”
子夏睁大眼,和门口的裴子西对视。
他反应极快,说了声她在,进来同时将门关上,落了锁。
子夏匆忙将那蛋糕丢到垃圾桶,抽了许多纸巾擦干净嘴巴和手,外面的前台不停敲门想让裴子西出去,听着烦了,她看了他一眼:“请出去吧,子西哥。”
话出口,才惊觉声音含着委屈。
裴子西不言,去了沙发那边坐,很大爷地坐着。
子夏无奈,这样下去全公司会知道他来了。
她到门口,低声警告前台不许将他来的事跟其他人说,又交代几句若是有访客就说她谈公事。
刚关上 门,熟悉的白麝香味道靠近,走到她身后的裴子西一手摁在门与门框之间,左臂则是环过来。
子夏微惊,却感觉嘴角被他指腹轻拭,眼神瞟下,才看到他替自己拭去了奶油。忽地,那只手便伸手她唇上。
“既然你喜欢吃蛋糕,我不与你抢。”
指尖钻到她唇间。
他声音的蛊惑性太强,话语宠溺,霎时,先前有的狼狈与委屈感散了些。
子夏启齿,将指腹上的奶油舔去。
“真乖。”裴子西垂头,呼吸落在她耳朵。
“你能退后一步吗?”
“这样站着挺好。”
背脊若有若无地蹭到他胸膛,子夏皱眉,哪里好了,心里那儿好像被羽毛搔了一样。
“你来这儿,并不适合。”她叹。
此次高层会议自己竟被支开,不难猜到与收购有关。
自己先前推门而入的举动大概又被其他董事觉得鲁莽,如果裴子西出现被知道,也不知那帮人会怎么想。
“在这不开心的话,到我公司来。”
子西那只手在她眼前晃,她肩膀瑟缩,没有迟疑,他左臂环住她肩膀,将她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下巴点在她头顶。
太过温柔,子夏感觉到他待自己的不同,若是先前,定会感动,但在会议室经历的那幕,将她推到战场,哪有心思顾及男欢女爱。
“子西哥,替你打工,不如在安氏得天下。另外,”她侧过头,瞟他,眼有轻视的笑意:“那晚并不意味任何,你跟那么多女人玩过,我信肯定不会有任何当真的想法。”
裴子西低头,快吻到她时,子夏突然别开头,弯身,钻出了他怀抱。
唇还有落到她脸颊的触感,他回身,朝已走回办公桌那边的子夏问:“夏子,你在怕什么?”
“这儿是安氏,而你是画盛未来继承者,这点就足以让我记得自己的身份。”
“继承?不一定是我。”
他笑容些许嘲讽,更多是某种释然后的无奈。
子夏隐隐觉得裴家发生了什么,自己刚才拒绝了他,询问他家事也不该,只好问:“吃蛋糕吗?”
“买了这么多?”
“Mads说他……”在裴子西骤然锐利的眼神中,子夏转了语气:“宋麦斯让我买的,不过现在没打算给他。你若是不吃,我将剩下丢掉,好几个撞坏了,看着也没美感。”
“因为撞坏了才不给那位宋总?”裴子西盯着纸盒内蛋糕的眼神颇幽怨。
子夏无奈:“不是,买回来我才知道是他故意遣我去买,因为他要主持高层会议。”
有些事不与他说清楚,只怕他会自己去探究。
“我吃,你再泡点英式红茶来。”
裴子西到办公桌旁去拿纸盒,余光看到垃圾桶的那块蓝莓慕斯,忽地想起开门那霎,子夏有些魔怔的模样,仿佛饿了许久的囚犯看到食物,恨不得将之全部吃掉。
刚才的失态,便与这事有关吧?
他弯身,突然就在不过两三厘米的距离凝视安子夏。
子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紧张捏着椅子扶手。
脸颊慢慢有烫热感。
“怎么了?”她问。
真切感觉他眨眼后眼神带着的情绪变了,子夏越发紧张,却听到他说:“九月上旬陪我去夏威夷。”
他已站直,一手撑在桌沿,就这样认真地看着她。
子夏拒绝:“没空。”蹲下,从柜子之中拿欧式茶具,也想散掉脸颊的烫感。
能不能别看过来了?
心里嘀咕着。
“安伯父这个月回来吧?你跟他请假也无妨。”
“他回来了我更该忙着,宋麦斯刚入职,震慑力就跟我干了一年多差不多,免不了被对比,我要是去度假,也不知我父亲会如何想。不说这事了,你拿蛋糕到沙发坐着,我先泡茶。”
裴子西落座,歪头看弯身忙碌的她。
“如果是合作邀约的地点选在夏威夷,伯父不会多说任何。”
玻璃水壶里的水沸腾着,安子夏没有应答,将袋泡茶放入杯中、
“夏子。”被无视,裴子西坐直。
“以前跟你逃课去看烟火大会还有参加城市马拉松,你都是这种口吻。每次你特别认真地让我陪你做什么事,我都觉忐忑。”热水开了,子夏拿起,倒入杯中,继续说:“以前年纪小,一脑子往前冲,疯闹都当作是青春,可现在不同,我会想你把我带到国外那公司的事怎么办?”
未说出的是,这个时间点,很难不怀疑他是否打算调虎离山。
“卖到我这儿,要吗?”他口吻玩笑。
子夏抬眸,他眼睛弯弯,表情却认真极了,一时难以回答,听到节奏熟悉的敲门声,她心下一喜,应声示意请进。
裴子西看到是莫里,了然。
这个在子夏回国之后便作为她助理的男人,严谨少笑,知礼懂做,几次商业圈聚会都有人称赞过。
“裴少。”莫里冲他点头致意,尔后看向子夏,眼神透露出不能在此说的讯号。
“你在这等会儿。”子夏冲裴子西说,朝小型阳台过去。
莫里跟随,拉上玻璃门后将手中文件呈递过去。
他说:“裴少向南投银行申请了融资。”
子夏接过文件,翻阅,大概了解了情况――画盛与澳洲一公司有长期供货协议,但订单增多,出货不及时,为提高出货速度,保证澳洲订单的执行,画盛向南投银行申请融资。
一会儿,她合上文件,面色有些沉重:“如果从另外渠道增加订单,加大融资金额,南投银行帮忙避风,将那些资金用于其它地方的可能性极大。”
莫里扶了扶眼镜,还是提议:“副总,裴少如果打算就收购的事部署反击方式,而老板又打算合作收购,你不如,退了吧。”
也就是让她不要参与了。
子夏头有些疼,本以为裴子西会真的不作为,却忘了他从来不似表面般懒散与投机取巧。
“你封锁下消息来源,不要让他或南投银行的人看出来。不多说,我还要招待裴子西。”
“好。”莫里先回了办公室。
南投银行……文新和……
子夏忽地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
回到办公室,她恢复如常模样,看到裴子西已自己弄好了红茶开始喝,姿态优雅,侧颜对着她。
真是好看。
“看一眼一百块。”子西说,唇边有笑。
“按照眨眼的频率,你这收费真是坑。”子夏过去,坐在单人布艺沙发上。
子西示意她过来一块饮茶,然后问:“你说过莫里是你爷爷培养的人,来头查了没?”
“我爷爷培养的,不需要查。”
“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到这话,子夏拿着瓷杯那手微晃,眼神投向他:“你会防我吗?”
“你呢?”
“我不知道。”
“那就其他的都不理会,跟在我身边就好。”
这句话,哥哥也说过。
安子夏猛地呛了一口,将瓷杯放回桌中,这才侧过身猛咳。
有泪盈眶,她伸手挡在眼前,视野模糊时想起曾经一幕:平时小霸王般的男孩将衣服举高挡在自己头顶,那么那么骄傲与矜贵的人,在那黑暗的铁箱之中替她挡去不住落下来的脏水。
是我害了你啊。
她紧紧咬唇,伸手欲去抽纸巾。
“这儿。”裴子西已到她旁边,将纸巾塞到她手里,声音担心:“夏子,有心事的话,可以告诉我。”
子夏摇头,垂头,纸巾挡住脸。
怎么告诉,藏了那么多年,恨不得一切腐烂,又怎能让那恶臭散在阳光下!
拭去猛咳带出的热泪,她摇头,应道:“没事,大热天的在外奔波又匆忙赶回来,身体不适而已。”
话中有疏离。
裴子西眸色微沉,每当她拒人之外便会如此。
“夏子,晚上到我住宅来,好吗?”
“原因。”子夏担心他看出什么,惶惶抬眸。
“几个朋友吃顿饭。我会叫上童世岚,知道她回来后,文新和那帮人说着想见她。”
仅仅朋友见面。
子夏松了口气,“好。”
公务在身的缘故,裴子西吃完蛋糕饮完茶便离开了,子夏送他到大厦一楼,听他临走前不忘嘱咐今晚七点的聚餐,她不住应声,目送他离开,子夏轻锤自己额头。
“收购的事,先忍着别问……”
转身,搭电梯折返。
电梯在十层停下。
外头是宋麦斯和一帮高管。
那群高管看到她,点头致意,几乎同时向宋麦斯说搭另一部电梯,话落便全部散了。
子夏盯着单独进来的宋麦斯,甩他白眼。
“蛋糕呢?”
“宋总你贵人事忙,吃蛋糕这种闲事不适合你。”子夏讥讽。
“不让你参加会议,是老板之意。”
云淡风轻的一句,便轻易反击。
盯着电梯上跳跃的数字,子夏呵了声:“非要大热天的遣我去买蛋糕而不是直接告诉我,宋总你还真是‘体恤员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