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夏。”
熟悉的懒音从后方传来,她猛地看过去,正好看到一身正装的裴子西朝自己走来,脸上有怒。
“你怎么来这?”担心他是知晓收购的事,子夏观察他表情,却是被他突然揽住,往路灯较暗的地方过去。
该不会真知道了,要绑她去威胁安剑新?
奇怪的想法刚冒上来便听到他劈头来一句:“能耐了啊你,一直关机难道不知道会有人担心吗?”
少见地,他吼自己。
感觉他臂弯环着自己,子夏想躲开。
距离他愈近,愈难思考。
她躲自己?裴子西蹙眉,看她挪到自己对面,他问:“真像文新和那家伙说的,是我妈对你说了什么?”
文新和是南投银行的少东,子夏对那再温雅也掩不住一身妖气的男人没多少好感,忍不住反驳:“没必要听别人胡说。”
“告诉我关机理由。”
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子夏并不习惯,低头看了眼手表,不想迟到,便道:“等我谈完生意我们再好好说。”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低哑的男音:“我母亲希望我娶你。”
子夏定住,捏着文件夹的那只手加大手劲,她声音低下来:“这不好笑,裴子西。”
“你也这样觉得?”
感觉他朝自己靠近,子夏匆忙说我先走了,加大步伐。背后是更急促的脚步声,那句低哑的“我想确认一件事”刚入耳,她整个人就被他从后方硬生生扳向他。
远处的灯光看不见了,视线被他靠近的俊颜占据,那双深邃的眼,距离自己那么近,当他的鼻尖擦过她鼻翼,子夏睫毛发颤,仓惶欲退,却被他紧紧环着。
“别动。”
低哑的,带着些怒气与宠溺。
安子夏愣在那儿,茫然地睁大眼,他环到她右臂的那只手还捏住她肩膀,捏得那么大力,像是警告她逃了后果自负。
当感觉他唇瓣蹭过自己的唇,她猛地别开头,唇张,紧张地喘气。
“你喜欢我。”
耳边,是他低哑的声音,没有欢喜也没有惊奇,似预估到结果。
“这不废话吗?对你的喜欢跟对我哥哥还有裴亦南的……”
“不一样。”
子夏紧张地蜷起手指。
裴子西一手紧捏她下巴,唇边有笑,眼睛微弯,慵懒好看,语气还有些得意:“原来你真对我有意思。”
一个吻的距离,试探出她待自己的感情。
不知如何形容此刻情绪,大概是……还不赖。
“过来。”被他眼睛的玩味刺激,子夏不再恍神,朝他勾手。待他真探头过来,她张口对着他耳朵猛地一咬,完毕洒脱后退,嘴角是挑衅的笑,她说:“不管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又跟文新和打了什么赌,别将我和你采过的野花相比,她们,配不起。离我远点,不然防狼喷雾伺候。”
她回身走开的那刻,悲从中来。
唇瓣相贴那秒,竟觉得他最好加深此吻。
可怎么能忘了呢,若他真的在意,前两天就可以到公寓找自己了。
“我等你。”
子夏没理他,刚拐弯,便见宋麦斯站在迎宾处幽幽盯着自己。
“这次来的有哪些人?”她过去,直截了当地问。
宋麦斯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先行一步。
子夏觉得这人转身前那瞟向自己的眼神活像观赏一场喜剧之后对主演的赞赏。
她跟上去,盯着前方寡言男人的后脑勺,心想他该不会看到自己和裴子西动作亲密的那幕了?
但愿他没有看清,不然将这事报告给安剑新,又是一件头疼的事。
“等会你主要倾听,若有人问你,视情况回答。此次交流性质多些,简言之就是对方公司向看我们是否有合作意愿,我们要看对方合作诚意。”
宋麦斯侧头,语调偏低,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子夏下意识站好,朗声回答:“是!”
楼面经理过来,确认了他们身份,立即带路。
宋麦斯向对方询问受邀的人是否到场,得到否定回答后点了点头,转而看了眼安子夏:“希望等会你能有现在这样冷静。”
子夏气势不输:“我会的。”
“这倒不一定。”
直到入座,子夏才想起自己与身旁这人不过见过两回,对方先前那种笃定的口吻却仿佛他们熟悉多年。
此人功力太深,更应小心。
止住想问缘由的念头,子夏和他静候千鹤电子的人到来。
一小时后,安子夏知道宋麦斯先前那句话的意思。
酒过三巡,对方的负责人接连调侃说听闻她与画盛未来继承人青梅竹马,不知关系会否好到将收购之事告知安氏之外的第三方。
千鹤电子来了四人,皆是高管级别,那位女总监更是直接问她两家是否会联姻。
子夏一手摩擦酒杯,来之前喝了牛奶,刚才又以有胃病作为推托理由,喝的酒倒不多,听到这,她看了眼宋麦斯,笑起来。
察觉她这表情有异,宋麦斯蹙眉盯着她,警告之意明显。
“几位,”安子夏没理他,朝对面几人看过去,声音提高了些:“你们过早问及我私事,我也有沉默的权利。”
她盯着那位女总监:“画盛传媒的影响力我们都清楚,暂不说被他们反收购的风险有多大,你们前段时间背地里进行的恶意收购若引发金融动荡和社会问题,监管会那帮人必然介入。贵公司只找我们安氏合作,出于什么考虑你们更清楚,但这局设得如此深,我们问的你们都含糊过去,给我们照明灯看清前路的诚意都没有,谈什么合作?”
望着那些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宋麦斯嘴角漾起轻微的弧度。
火药味已有,待到酒席结束,几乎是不欢而散。
等对方一行人走了,安子夏翻了白眼:“下次再议?没诚意谁跟他们议!”
耳边传来鼓掌声,她看过去,宋麦斯已举起酒杯:“为母老虎干杯。”
安子夏没给他好脸色,起身。
“送你一句――喝酒脸红走胃,脸不红走肝。看你脸色如常,若想得酒精肝,继续喝多点。”
宋麦斯呵了声,倒还是放下酒杯。
“你刚才那番话,为了安氏还是画盛太子爷?”望着走向门口的窈窕身影,他问。
子夏捏紧手机,回头,展颜:“自然是安氏。”
“不错,谎话说得很顺口。”
“你既这样认为,我说再多也没必要。再见。”
“不论千鹤电子的合作邀约是真情还是假意,近期小心些……”
子夏刚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便听到他下一句――
“安氏副总若出了事,对集团声誉并不好。”
“谢谢提醒。”
说罢,子夏带上 门,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暂时地,胜了。
“裴子西让你先走你还真走,是不是想去画盛干活了?”
走出海鲜城,夜风吹来,手机那端的莫里没吭声,子夏还想说什么,忽见熟悉的那人倚在马路对面的栏杆,冲她挥了挥的那只手打开了银质火机。
火机的小簇火染亮他脸的轮廓,他就这么一手高举,另一手撑着脸颊,唇边起笑。
她匆匆挂断,过了马路。
挺不争气的,可想到他在那静候了两个多小时,心当下便泛起暖意。
“等了很久?”她朝他走去。
“还好,十分钟左右,你进去不久我就与新和到附近的清吧喝了几杯。”
靠近了,子夏嗅到他身上淡淡酒味。
有些无奈,还真以为他会苦等,却忘了这从来不是他会做的事。
“你跟莫里说负责接我回去,车呢?”扫了眼往来车辆,子夏有不好预感。
看她恼火皱眉,裴子西下意识伸手,指腹落在她眉尖,缓慢地揉,“皱眉的习惯该改改。”
“车呢?”子夏问。
“我没开车过来,之前还是新和载我到这的,不过那小子现在还在酒吧。”
他面颊有点红,说话语调放慢了许多,子夏压制住心底泛起的感动,推掉他的手:“说,到底喝了多少?”
“数不过来。”
“你就不该跟文新和一块混!”她握着他手腕,晃了晃:“你从酒吧怎么过来的,咱就怎么回去。”
“走来的。”
子夏甩开他的手,兀自去马路旁,打算截计程车。
在此不能逗留太久,若又被宋麦斯撞见了,担心会有隐患。
眼见有辆空车过来,跟来的裴子西突然勾住她脖子,低头,唇贴着她的耳:“跟我一块走回去,不情愿吗?”
呼到耳朵的热气,痒痒的,近距离听见的嗓音,一点儿撒娇一点慵懒。
哪能不情愿。
就算是跳火坑,也愿呀。
“走吧。”子夏望了眼他贴至自己肩头的胸膛,脸颊在蝉鸣夏夜里,微微发烫。
路灯绵延,影子相融,近在耳旁的呼吸,似梦一场。
奇怪地,他一直无言。
待子夏奇怪看过去,耳边,是他低哑的声音:“一小时前,有人跟我说,安氏企图收购画盛。”
距离太近,他垂着头,子夏看不清他眼睛情绪,清晰的是他微勾的嘴角,那么浅,没有多少感情。
这样的笑,见过几回,无非是他有了胜负欲的时刻。
曾以为,这般笑容不会朝着自己,却没想过来得这样突然。
“听谁胡说?”
与他保持近距,她也学着他那样,淡笑起来,似说着闲事。
“我团队的伙伴。”
子夏怔住,他虽在画盛旗下的广告公司当老板,却从不将那视作自己的团队,也不会如此亲昵地将员工称作“伙伴”。
何时起,他另有事业,而自己竟不知晓?
想问,想起时候不对,也无资格。
感觉倾到自己身上的重量轻些,子夏看向直起身子的他,恰好与他对视,路灯照下,睫毛影子微斜,那能看清情绪的左眼透着审视,而不是常见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