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诺基亚已经稳稳地打进了大陆市场,但那时还不是个没有手机就寸步难行的年代,手机不是个稀罕物,却是个奢侈品,所以当周商商接听完宋林生的电话时,同宿舍有几个女生扫了几眼周商商手里拿着的蓝色机子。
周商商解开因为洗澡绑着的头发,发梢难免沾了水气,湿漉漉地垂下来,忘了带梳子,周商商准备用手将长发理顺的时候,一把木梳递到她跟前,她转头看向木梳的主人,余佳怡。
周商商想起她在讲台前方自我介绍的样子,紧张、期盼、还有些自卑,一个典型的农村女孩。
“谢谢。”周商商接过梳子,稍微理了下发尾。
“我睡你边上呢。”余佳怡说。
周商商:“我先上去了。”
“那么早就睡了啊?”张彩儿瞧周商商爬上床铺,顺口问了句。
“有点累。”周商商说。
张彩儿没继续搭理商商,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她这个人,人长得美,家里条件瞧着也不错,心气难免就高,今天她跟她说话,一搭没一搭的,如果真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准累得慌。
张彩儿转回头继续跟大家聊天,聊学校,聊天气,聊S市富荣街新开的菜馆子,甚至还聊了中考一道数学题目。张彩儿性格开朗,没几分钟就跟大伙聊开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班里的男生。
“你们觉得我们班谁最帅啊?”
“韩峥呗。”
这应该是个毋庸置疑的问题了。
这时,有个女生插话说:“我以前跟韩峥是同校,一样是外国语的。”
这话引发了大家纷纷提问:“他学学习怎么样?”
“听说他家有人在中央,真的还是假的啊?”
“……”
军训内容,无非是跨立,稍息,跨立,站军姿……变着戏法折腾,层出不穷。
教官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参军三年老兵,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喊得气壮山河,气呑宇宙。八月的太阳,不用太刻意也能把人晒得脱成皮。
一个小时下来,后头几个男生已经开始骚动,华驹压低嗓子学教官语气喊口令,引得边上的女生抿嘴笑出声。
教官眉头一皱:“最后一排左三男生,操场罚跑三圈。”
“领命!”华驹对着教官做了一个标准的行礼动作,然后扭头对第二排的女生们做了一个飞吻动作,摘下迷彩帽反戴,跑了起来。
教官面不改色:“还有没有人想陪那男同学一起跑的。”
“有。”有个男生正经地起哄。
“谁。”教官的声线有些不稳了。
“韩峥。”
突然被点名的人冒了句粗口:“鸭子,你够损。”
“两人各10圈。”
被叫鸭子的男生也冲大家扬了扬手,快速追上华驹。教官走到后排,一米七的个子对上韩峥一米八多的身高说话的时候下巴是需要微微抬起的。
“你怎么不去?”
“报告教官,关我屁事。”韩峥吊儿郎当道。
“他,20圈。”操场上突然插进一道浑厚的男声,教官看见来人,面露惊讶,小跑过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
首长点头,然后指了指韩峥,笑眯眯:“20圈,军令。”
韩峥咬咬牙,狠狠地瞪了眼这位首长,韩益阳,算你狠。
20圈,女生无法想象的概念,男生们的心也都抖了抖。
一个人处于悲伤之中,身体的上下感官是不敏感的,比如味觉失灵,好像世上没有了佳肴和粗糠的区别,军区食堂被人不喜的硬馒头,周商商也能咬下两个。比如不怕热,不怕晒。除去被罚跑的三人,剩下的人立在操场正中央站军姿,烈日当头,不到一刻钟女生们已经叫苦连连,周商商挺着脊椎一动不动,迷彩服的领子已经被汗水浸湿,白皙的脖子因为冒着吸汗,透亮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白亮。
半个小时候,原地休息,周商商盘坐上地上,听着她们聊着天,华驹已经跑回来了,去休息室接了水大口喝了起来,喝了会后,又向操场跑去,把剩下的水壶丢给还在跑步的韩峥。
韩峥边跑边喝,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把剩下的水全浇在自己头顶,甩甩湿淋淋的短发,跑得格外意气风发。
韩峥算是一跑成名,一圈又一圈,一双长腿,体能好得就像一只豹子,以匀速状态跑完了整整20圈,回来的时候还能跟华驹说笑,午饭时间,一手随意地搭在华驹肩上走向食堂,一副一点没事儿的样子。
“还能撑不?”华驹压低声音问把全身重量的韩峥。
韩峥微笑,拍了拍华驹的头,离开华驹的支撑,大步向宿舍楼走去。
华驹一帮人在后头笑得弯了腰:“十一,稳住,脚别抖哈。”韩家四代同堂,峥排行十一,从小认识他的人也会跟着他的家里人,叫他十一。
韩峥走后,三四个人相继续揶揄取笑。
走进食堂看见一筐筐馒头抬进来的时候,唱道:哎,这馒头是铁,这馒头是刚,比铁还硬比刚还强……”
军区处于S市郊区,城乡结合的地带,商商宿舍后面就是一片绿油油的瓜果蔬菜,再过去就是一个蔬菜培植基地。
这样的周围环境造成了夜晚蚊子凶猛,还没有几天,周商商就被叮出了好几个大包。洗完澡,商商用沈冰给她准备的花露水稍微涂了下手臂和小腿,有人打了个喷嚏,嘀咕了句:“大晚上涂什么香水啊。”
周商商看了眼这瓶花露水,法国牌子,瓶子造型很漂亮。但是有些误会,还是对人不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