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有闷雷，轰隆再响。
开往A市的列车在轨道上缓缓运行，满目疮痍，一路老旧链子被拖着离C市渐行渐远。
一声笛鸣，剧烈的运行掐然而止，列车上的人们被冲击力一下子给惊醒，小声嘀咕着，哎，到了…
刘海从梦里挣扎，大片阳光照在脸上，用手背盖过光线，拱着背缓缓站起，从人群中顺势下车。
一身白裙红外套的女孩跃起攀在他身上，莞尔而笑，列车轰隆远去，画面如同站牌里的短广告般美好。
“哥，你回来了。”
刘海轻轻咳嗽，自然而然的放下手臂上的仟肢。“嗯，妈让你来的？”
“不是啊，我在这里等好久了呢！”少女心如雀涌，笑得极为灿烂。
“哥，你又去C市了！我不许你去那个地方！”
督眼间注意到车上往返路程的地域，笑容凝固了，一丝娇气的大喊着。许多爱凑热闹的老百姓纷纷抬起头望去，一看是两个年纪正轻的男女，熙熙攘攘着。
这一看，刘海觉得脸上挂不住了，面容尴尬笑着，声音却是责怪的意味。
“百妍！胡闹。那好歹也是你出生的地方…”
说着就要拉着百妍往外走，后边的女孩一脸生气的甩开他的手，梨花带雨的两眼晶莹。百妍说，哥…求你不去C市了好不？
刘海说，百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C市过不去？你该回家，现在。妈会骂你的。
难道又要妈妈赔着笑脸，然，把自己再丢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吗？
小到应是不足记住回忆的年纪，可偏偏她记得铭心。
爸爸酗酒成性，每每动手打妈妈，似乎是泄愤唯一宣泄口，那夜妈妈在纺布机前一遍遍添置香油，还是没等回他。
妈妈也是个有文化的大学生，80年的时候也是众多追求者，勤俭持家的性格与当年木愣的老实爸爸暗生情愫。
跟随爸爸漂流多年，在报刊记者这岗位上，他两立足了。
某个小记者嘴巴欠，喝大了跟爸爸提及上面领导和妈妈的往来，一气之下爸爸大闹公司，90年，他们两被辞退，同时过着暗无天日的阴霾。
爸爸酗酒暴躁，妈妈哭着原谅，她说那是情有可原，怪她，怪她轻薄。可是百妍不能原谅！小小的百妍被妈妈打扮成公主模样，安然入睡时，酗酒的男人破门而归，一次次蹂躏着妈妈。
百妍说，让那个男人去死吧！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年幼的百妍真的失去了父亲。
那个夜晚，拎着酒瓶子出去就再也没回来的爸爸成了一个谜。妈妈以泪洗面，日复一日，小巷子有人嚷着开赌了，妈妈攥了攥手中不多的费用，咬咬牙一头沉迷进去。
百妍穿着白裙子却被雨天的泥泞打得走不开脚，眼泪就在眶里打圈，这个时候，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走过去，问她为什么要哭泣。
她们的故事就开始了，不会停歇。
妈妈在看见警察登门的那刻，手中的碗还是戏剧化掉落，一系列认尸，火葬，妈妈一手操办，百妍看着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警方说，爸爸是意外落河身亡。对于百妍来说，是个解脱。
妈妈处理完爸爸的身后事，带着百妍一股脑离开了C市。妈妈是年轻美貌的，以至于那些当年追求过她的人，都可以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家庭，与她结合。
去到A市，“小三”这个不雅的称号妈妈是挂稳当了，邻里邻外多少指指点点她，好在她为人干脆俐落，日久了，不是自己的破事，大家也都选择息事宁人不再提及。
如今的继父，留给前妻一大笔财产，身是为表这几年的陪伴，他们两在一起多年没有遗留子嗣，前妻也就一走为痛快。
那天被妈妈带回家，沙发上一个男孩背对着百妍，丝毫不搭理百妍母女的到来。
刘海是孤儿，继父“好心肠”的到孤儿院里一眼就看中了眉清目秀的他，笑着给院长一大笔钱，甚至连办理手续都免了。乐呵呵的院长点头哈腰，又摸摸刘海的脑袋，说，孩子你可有福气啦。
院长可不知，继父结婚多年，由于前妻身体问题一直没有孩，直到得知梦中情人守寡，继父一狠心，跟前妻说了拜拜。
可这些邻里的确好心肠，他们不明事情原委，不能理解为什么相处和睦事业有成的两夫妻，一夜之间散去。
刚入门这几天，妈妈几乎都是在指点中生活，就连年幼的百妍都受到牵连。
跟随哥哥刘海同念一所学校，他高三，她五年级。两人出入上下学，有默契的不说话，离得远远地，两颗心互相排挤着。
一次班上同学的恶意破坏，花盆从高空而落，百妍怔怔看着，眼中恐惧焦距放大，可是脚步移不开丝毫。
那瞬间百妍在心里告别了妈妈告别了那个女孩，然，再也想不到其它能够牵动她心的人。
可是刘海出现了，他紧紧抱住她，把她的脑袋抵在胸膛，巨响在上方，她轻轻抬起头来，却发现男生背上染起一片红迹。
…
一时间，知道闯祸了的学生们嗷嗷大叫起来，都还年幼，所以手足无措的抱着脑袋混乱跑着。
百妍视线中是刘海龇牙咧嘴的轻轻放开她，刚发育的身体，砰一声，四季如春，开了花儿。
“你没有事吧？”刘海捂着百妍的脑袋左看右看，发现没有大碍才安心放开，
百妍知道自己失态了，可脸还是刷一下红了。从哪天起，班上同学都唱一首诗瑶，百妍妹，有个好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去哪都安心。百妍美，有个俊哥哥，门当当户对对，怎么看都相配。
后面这句瑶的确有些过了，以至于刘海三声五令的抓着百妍的肩膀激动的解释道，这是我妹！我亲妹！
可无论他怎么辩解，百妍还是撇过头悄悄红了脸，也开口叫唤为哥，一点也不生疏。
刘海对妈妈是冰山里的雪人，能不说话则不说话，在家里整个不存在的模样，妈妈是明理人，也不去过分讨好他，但有百妍的一份东西，她必然也会留刘海一份。
妈妈柔软的声音一遍遍说着，百妍来，拿着给哥哥。
就这么一说又是一年过去。
初一才踏入校园，刘海已经高中毕业了，他的成绩是极其对不起他的脸，至少百妍是这么认为的，继父的意思是让他上大学，多少钱都中。
刘海摆摆手，一本正经说出了自己创业的想法，唬得一桌子吃饭的家人一愣一愣，继父哈哈笑着称好称秒，而妈妈只惦记着叫百妍多吃菜。
百妍则除了看似盯着菜，心里却一直敲打着，满满都是哥哥那句，想去C市。
她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向往。
她对C市的回忆，除了爸爸的凶狠，妈妈的眼泪，赌博中每个人的嘴脸，还有那个同龄大的顾柳君喊她不要哭了。其余都是满满当当的厌恶。
没有了哥哥如影随形的上下学陪伴，百妍的笑容也渐渐少去，还不知爱情的学生们却因物质满足而憧憬朦胧的好感里。称之为高冷的百妍，一身豪装出现在校园里，立刻吸引了不少异性，送花送情书类的笼统追求，扑袭而来。
百妍顿了顿脚下的步伐，转过头去一脸冷傲，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男生唯唯诺诺的从暗处里出来，一个接一个的身影，这年头了，追求女孩都没个胆，成群结队的跟随她，百妍厌恶至极。
“百妍！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吗？我不喜欢嫩娃。”百妍理了理头发，不屑的干笑起来，他们？能懂得什么爱情？
男生不骄不躁的皱皱眉，对着远去的少女鼓起勇气大喊起来。“百妍，我不嫩！我处过好多对象了！可是我发现还是更喜欢你！”
“滚。”刘海闻声从家里出来，却发现几个混混模样的小青年尾随百妍，一路深情告白。
“别骚扰我妹妹，你们不配。”
刘海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很气愤，在他看来，青春年幼的时候，谈情说爱最不能容忍。
而他妹妹，最好是做素白纸张的女孩，像顾柳君那样简单无畏。
几个男孩一看，刘海明显是成年人了，个子都比他们高上一大截，气势汹汹的一声怒吼，他们不跑才怪。
像被人踩着尾巴的耗子，几人慌张离去。
刘海严肃的板正了百妍的肩膀，却不想她脸红脖子的说，哥，你别担心，我有喜欢的人了。
眯着眼睛静静打量着妹妹，本是消去了火气，可是一听她的话，不知名的又气了起来。碍于不忍心责怪她，刘海小声的说，行吧，高中毕业了再谈，带来给哥见见，哥帮你看人。
百妍心跳到嗓子眼般忽然撇过头去，没底气的不敢应声。
一声尖叫突然就从妈妈的房间里传来，女人气冲冲的领着一本日记本跑出家门。
百妍？你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