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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塞壬女仙斯库拉和卡律布狄斯

特里那喀亚岛和太阳神的牧群

船沉俄底修斯和卡吕普索我们不得不经历的下一个冒险发生在塞壬女仙居住的海岛。这是一些唱歌的仙女,谁听到她们的歌声,就会被迷惑住。她们总是坐在绿色的海滨,向经过此地的旅人唱起迷人的歌曲。谁若被她们吸引过去,那就必死无疑;因此在她们的海岸遍地都是腐尸白骨。

当我们到达极富诱惑性的仙女居住的海岛时,正航行中的船突然停住了,把我们吹到这儿的轻风一下子就静息下来,海水像平镜一样闪闪发光。我的伙伴们卸下船帆,卷起来放倒在船上,然后坐在桨旁,摇着桨前进。在这时我想起了喀耳刻先前说的话:“当经过塞壬仙女居住的海岛和她们的歌声威胁你们时,你就用腊封住你的朋友们的耳朵,让他们都听不见。但你自己,如果想听她们的歌唱的话,那就命令朋友把你的双手和双脚绑起来,捆在桅杆上,并告诉他们你越是祈求把你放开,他们就应把捆你的绳子绑得更紧!”

现在我一想及此,马上就割下一大块腊片,用手把它揉软,然后一一地塞进我的同伴的耳朵里。而他们则按照我的吩咐把我绑在桅杆上。随后他们又重新坐在桨旁,放心地划船继续前行。当塞壬女仙们看见我们驶近时,她们都打扮成妩媚的少女,来到岸边,用甜蜜而嘹亮的歌喉唱起她们的歌儿:来吧,俄底修斯,你这受人赞颂的人,

你是希腊人的骄傲!

把船驶向我们,听听我们的歌唱。

除非听取我们的甜蜜歌声,

还没有一个人在昏暗的船里能从旁划过。

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返回,

想知道更多更多,

因为我们知道,按照众神的意志,

希腊儿子和特洛亚人曾在特洛亚土地上遭遇到的苦难,

我们知道,在丰饶的大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当我听到这歌声时,心底里充满了想更长时间听下去的渴望。我用头向我的朋友们示意,把我放开。但他们听不见,只是更快地摇动船桨。其中两个人,欧律罗科斯和珀里墨得斯走过来,像我事先命令的那样,更有力地勒动绳子,把我捆得更紧。直到我们顺利地驶了过去,到了听不到塞壬仙女歌声的地方,我的朋友们才从耳朵里取下封腊,再把我身上的捆绳解了下来。我由衷地感谢他们的坚定果断。

刚刚驶过这个危险的海岛,我就发现了远处的水雾和一股汹涌的海浪。这是卡律布狄斯漩涡,它每天三次定时从一块岩石上涌出并再次退回,吞没每一艘落进它当中的船只。我的伙伴由于惊恐,有的船桨竟从手中失落。我见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船上不停地奔跑,到每一个人跟前,鼓起他们的勇气:“亲爱的朋友们,”我说,“我们都不是应付危险的新手了。不管遇到什么,也没有比我们在库克罗普斯山洞里更危险的了,可是我的智慧帮助你们逃了出来。因此你们大家要听我的。牢牢地坐在桨位上,勇敢地向浪头划去。我想,宙斯会帮助我们逃离开险境。而你,舵手,要聚精会神尽你所能掌握好船,穿过狂涛巨浪!靠近岩石,不要驶进漩涡里!”

我就这样在卡律布狄斯漩涡前向我的朋友们发出了警告和鼓励,这都是喀耳刻事前告诉我的。但她对我讲的怪物斯库拉——这里我们就要面对的——,我却聪明地闭口不谈。

可我却忘了喀耳刻的另一个告诫,即是她禁止我武装起来去跟这个怪物进行战斗。我全身束上铠甲,手执两枝长矛,站在甲板上,准备迎击即将到来的怪物。但尽管我费力地四下环视,却一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喀耳刻向我这样描述了斯库拉:“她是不会死的。仅凭勇敢战胜不了她,惟一的办法就是逃离开她。她住在卡律布狄斯漩涡对面的一块永远被浓云笼罩着的高高岩石上。这块岩石中间有一个洞,里面一片漆黑,斯库拉就在这里安身。只有听到一种可怖的,在海水上空滚动不已的野狗般的吼叫声才知道她现身了。这个怪物有十二只奇形怪状的脚,六个蛇一样的脖子。每一个脖子上都长着一个可憎的脑袋,口中有三排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咬起来就会把她的猎物嚼个粉碎。她的下半身藏在岩洞里,可是脑袋却能从下面伸出来,扑食海中的各种巨大动物。还没有一条船能完整无损地驶过此地。在船长发觉她之前,她就已经把人从船上掠走,放入口中,用她的牙齿嚼成碎片了。”

这个景象在我脑海中出现,于是我惊恐地更加不时地向四下窥视。这期间我们的船已经接近了卡律布狄斯山岩,它那巨大的洞口把海水吸进,复又喷出。我们为这一场景吓得目瞪口呆,并下意识地把船避向左侧。就在这当儿我们一直没有发现的斯库拉突然来到了跟前,她用巨大的嘴一下子就从甲板上叼走了我的六个伙伴。我看到她们在怪物的牙齿中还向空中摇晃着双手和双脚,还从她的大口中呼喊我的名字求救,可是顷刻之后他们就成了碎末了。我在飘泊中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可还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场悲惨的景象!

在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逃离开这个可怕的怪物后,我们顺利地穿过了卡律布狄斯漩涡和斯库拉山岩,不久阳光充沛的海岛特里那喀亚就在我们的面前了。从老远我们就听到了太阳神的圣牛的哞哞叫声和他的绵羊的咩咩声。我立即想起盲预言家忒瑞西阿斯的警告,于是把他和喀耳刻对我的提醒通知给伙伴们,要避免去太阳神赫利俄斯的海岛,因为有最最悲惨的命运在威胁我们。我们这种解释使我的伙伴们忧心忡忡,但是欧律罗科斯则不以为然,而且还怒气冲冲地表示至少得在这个海岛海岸渡过以恢复已经精疲力竭的体力。

我见他们确实个个已经疲乏至极,想一想后,也只得答应下来,但我要他们对我许下一个神圣的诺言,如果看到太阳神的牧群,不许杀他们任何一头牛或一只羊。所有的伙伴都照办了,这样在我们驶入海湾以后,所有的人就都登船离岸,在饱餐了一顿之后,就带着极度的疲惫个个沉入了梦乡。

清晨时,宙斯送来了一阵可怕的风暴,我们匆忙地把船拽入一个山洞以确保安全。这时我再次地警告我的朋友们不要去杀圣牛,因为我从这场迅猛的暴风雨中看出来,我们将不得不在这座海岛上停留更长时间。果然我们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月,因为经常吹的是南风,偶尔还改吹起东风,但这两种风对我们都没有用处。后来我们吃完了所有的食品,在面临饥饿时,我的伙伴们开始捕鱼捉鸟,而我则沿着海岸到处去巡视,看能否遇到一个神祗或一个凡人,好给我指出一条摆脱困境的出路。当我远离开我的朋友并孤身一人时,我在海水里洗净双手,卑恭地跪在地上,向众神祈求救助,但他们却使我酣然地睡了过去。

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欧律罗科斯在我的伙伴中站了出来,并给他们出了一个毁灭性的主意。“朋友们,听我说!”他说道,“对人来说,每一种死都是可怕的,但最最令人恐怖的死是饿死!动手吧,有什么阻止我们屠宰赫利俄斯的肥牛祭献给众神,而剩下来的肉让我们饱餐?当我们平安地回到伊塔刻时,为了求得太阳神的宽恕,我们为他修建一座华丽的神庙,为他献上精美的祭品。但若是他眼下发怒并降下一场风暴,把我们唯一的船击沉的话——那我宁愿在海水里一下子淹死,也不愿为此悲惨地在一座荒岛上被折磨而死。”

这番话使我的那些饥饿的朋友听了都非常高兴。他们立即一起动手,把在不远处吃草的太阳神的牛群赶了过来,在对众神做了祈祷之后,就把它们都宰掉,取出五腑六脏,把内脏与用牛油裹起的牛腰就祭给神祗。他们没有酒可祭,因此把清水喷洒在内脏和牛腿上。剩下大部分,他们都扎在铁叉上烧烤正当他们大嚼大咽时,我回来了,从老远的地方就闻到了祭品的香味。我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马上悲哀地向上苍祷告:“口欧,宙斯父亲和其他神祗!你们使我昏睡,这真是灾难啊,就在我睡过去的时候,我的朋友们竟狂妄地犯下怎样的罪行呀!”

这期间太阳神已得报告,知道了在他的圣地里发生的这种巨大的罪恶。他愤怒地踏进众神之中,向他们控告了那些凡人犯下的罪行。宙斯听到后也从王座上暴跳起来,特别是因为赫利俄斯威胁说,如果罪犯不受到严惩的话,他就把太阳车驶到地狱里去,再也不去照耀尘世了。“你继续照耀众神和人类,”宙斯对他说,“我很快就用我的雷霆把这些该诅咒的强盗的船击得粉碎,使它沉入海底。”

回到船上,我极为不满地责斥我的伙伴。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摆在我面前的是被屠宰了的神牛。随之可怕的怪事证明了他们犯下的罪恶:那些牛皮立起四处爬行,好像它们是活的一样;铁叉上的那些生肉和熟肉都在哞哞地叫,就像牛的叫声一样。可我那些饥饿的伙伴根本不顾这些。他们在此前的六天里一直在岸上大嚼大咽。直到第七天,当天气转好时,我们才又回到船上,驶向大海。

陆地早已从我们眼中消失,前后都是一望无边的海水,这时宙斯用一片蓝黑色的乌云笼罩住我们,我们船下的大海变得越来越灰暗。突然一股咆哮的暴风从西方向我们刮来。桅杆上的两条缆绳都断了,桅杆朝前倒去,把所有的部件都甩到船上。整个重量砸到舵手的脑袋上,击碎了他的额头,他像一个潜水人一样栽入海里,海浪很快就将他的尸体吞没。接着带着一声响雷的闪电朝船击来,把它一下击裂。我的朋友们都落入大海,他们像游水的乌鸦一样在破船四周挣扎,随着波浪上下起伏,最后一个个都力尽沉了下去。现在船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四下里跑个不停,直到船侧从龙骨上脱离出来。这时候我没有失去镇静,抓住了一根还系在桅杆上的桅索,把它与龙骨捆在一起。随后我就坐到上面,把自己交付给狂涛巨浪,听任它的摆布好了。

终于风暴停止咆哮了,西风止息下来。但随之又刮起了南风,它使我陷入新的恐惧,因为为术我有重被刮到斯库拉和卡律布狄斯漩涡的危险。事情后来也确实这样发生了:天刚一亮,我就看见了斯库拉存身的峭壁巉岩和对面可怕的卡律布狄斯漩涡。当我被迫经过漩涡时,它一下子就吞没了桅杆。我急忙抓住了从悬崖上垂下来的一棵无花果树的树枝,紧紧地攀住它,像是一只蝙蝠似的悬在空中,在湍急的漩涡上方荡晃个不停,直到桅杆和龙骨重又从漩涡中涌出,我才利用这一瞬间跳到上面,坐在狭窄的龙骨上面继续划行。

我又在海上飘流了九天。在第十天的夜里,仁慈的神祗终于把我带到卡吕普索居住的俄古癸亚海岛。这个威严的女神细心地照顾我,护理我。——我为什么要向你们讲述这些呢?昨天我已经对你,高贵的国王,和你的夫人说过了这最后的一次险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