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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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你的天堂我的地狱

我们在日落之后才开始的种种遭逢,会不会只是时光它唇边一句短短的诗,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席慕容

“患者情况很严重,颅内出血,即使手术很成功,但是能不能醒,谁也说不准。”杨院长轻轻地跟着家属说着,丝毫不敢怠慢。

顾家一干人等全都到齐了,现场压抑,气势迫人。杨院长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额头冒出了冷汗。

谁也没有开口,看着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安落,拼命压抑的沉默。

“能不能醒,就看她的造化了。”顾老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苍老了几分。

顾柏雷从始至终面色惨白,紧紧地握着安落的手,将头埋进被子里,不忍去看她安静沉睡的面容,整个人压抑得不住颤抖着。

顾飞扬靠在外面的墙壁上,仰起头,不让旁人看到他红肿的双眼还有满目的悲伤。

他们谁也没有告诉顾向东,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犹如晴天霹雳。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带着管家,走出病房,看着一直等在外面吓得面色如土的肇事者,冷硬威严起来。

肇事者家原本来了一群人,想借着人多气盛,推脱些责任,哪里想到,一到医院就被顾家的人层层看管起来,丝毫动弹不得,他们这才知道撞到了不该撞的人。

“是那个女孩子自己冲出来,撞上我车子的。”肇事者见顾老爷子走出来,立马叫道,“她这是想自杀。”

一句自杀激得顾飞扬顿时暴走,一抡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露出杀人的目光来。“混蛋,如果安落有事,你就准备在牢里呆一辈子吧。”

那一拳用尽了顾飞扬全身的力气,打得那人跌坐在地,嗷嗷叫起来。

“谁都不许吵,会吵到安休息。”顾柏雷轻飘飘地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声音明明不大,却让人从内心里打着寒战。这个男人全身阴沉,渗出一丝骇人的冷意来。众人噤声,死一般的沉默。

“你们轮流守着四丫头,有事情立马通知我。”顾老爷子见两个孙子如此,心中雪亮通透,只淡淡吩咐着,暗暗叹气地带着管家离开。他曾经一心想把这丫头嫁出去,免得祸害他的两个孙子,如今这个丫头生死不知地躺在那里,他的心却忍不住沧桑起来,这世间最残忍不过生死二字,如今他瞧着老二与老三的模样,若是这个丫头出了不测,只怕.....

人前威风显赫的顾老爷子低低叹气,步履蹒跚地走向医院的出口,背影萧瑟,万分悲凉。

顾飞扬靠在门边,吩咐手下将那碍眼的肇事者丢出去,看着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安落,将满眼的悔恨吞进心中。

是他害了她,他不知道安落对老二已然情深至此,他败了,彻底败了,他没有败给顾柏雷,他败给自己一颗爱她的心。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此生他再也不忍心见席安落受一丝伤害。

顾飞扬垂下头,默默等在外面。

“你走吧,我会照顾好她。”顾柏雷冷冷地开口,伸手关上门。

顾飞扬欲言又止,终是颓然地放下手,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面色凄苦地等待着,如果安落不醒,那么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顾柏雷僵硬地坐在床边,看着安落,伸手覆上她苍白的脸,垂眼,黑眸中几度光暗明灭,终是压制住了满腔的绝望与悲伤,他的安,一定会醒来,他不会倒下去,他一定会强大地活着,等她醒来。

他俯身抱住她的身子,将面容贴在她微凉的小脸上,低低地说:“安,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会等你醒来,一直等下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从衣服内里的口袋拿出亲手做的戒指,摩挲着,颤抖着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轻轻吻了一吻。

安落毫无意识地昏迷着,沉睡着,时光从指尖匆匆溜过,而很多东西慢慢,慢慢地发生了质的变化。

七日后。

“柏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顾老爷子这几日来天天来看望昏迷不醒的安落,从心底开始慢慢接受这孩子的悲惨命运,却不知道这时候,他从小看重的孙子说出这样的惊人话语。

“爷爷,我是认真的。”顾柏雷淡淡地说,掩不住这些日子来的疲倦与打击。安落昏迷了一周了,再昏迷下去,只怕永远不会醒来,纵然强大如他,在冷酷的命运面前也有种无力与悲戚感。

“可是,那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顾老爷子有些悲伤地叫道,“这些年,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爷爷,我爱了她十六年。”顾柏雷隐忍而悲伤地说,顾老爷子闻言浑身一震,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孙子都喜欢四丫头,可是却不曾预想是这种感情。老二他一贯沉稳,隐藏得如此深沉。他这是破釜沉舟啊。

“如果四丫头一直不醒,你就不顾你早已去世的父母,不顾顾家的一脉传陈?你非要做那不孝之人?”顾老爷子举着拐杖言辞激烈起来。

顾柏雷面色坚毅,不为所动,而一旁沉默多日的顾飞扬也吃惊了,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就看不透的二哥,竟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本来就是准备去注册结婚的。”顾柏雷压抑地开口,目光透出一丝惊人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如今不过是做之前没有做的事情而已。”

他会与安落结婚,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让她孤独寂寞,不让她悲伤难过。

顾老爷子悲从心来,举着拐杖凄凄地喊道:“这孩子一直昏迷不醒啊。”他非要娶一个昏迷不醒,随时都可能死去的丫头,这让他百年之后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哥哥嫂嫂?

“我相信,安落一定会醒来的。”如果连他都放弃了,不抱希望了,那么安便真的不会醒了。

“希望爷爷成全——”

成全?顾老爷子重重地敲着地板,这哪里是要求他成全,这是要挟呢,若是他不同意,依这孩子的秉性,也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他从小就有主见,少年老成,只要是认定的事情便一条路走到黑。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一生风雨赫赫的顾老爷子竟不知怎么办才好,对这个孙子是既爱又恨,最后只能任他去了。老爷子重重地叹气,敲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来日方长,这孩子现在只是伤心,以后会好的。但愿在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自己的重孙子出世。

“多谢爷爷成全。”顾柏雷低沉而清晰地说着。

顾老爷子身子一颤,没有回头,直接离去。

在一旁始终不曾开口的顾飞扬僵硬着身子,许久跟着顾老爷子的步子萧瑟地离开。

他无法做到老二那样,以后那真的就是他们二人的事情了。他仰头,将满心的悲痛化在蓝天下,看着头顶的太阳,忧伤地说:“安落,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幸福——”

她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无尽的黑暗,她挣扎着,沉浮着,处在一片混沌中。

极轻微地颤动着睫毛,她挣扎着睁开眼睛,适应着外界的光线。梦里似乎总有一双强健的手,一直抱着她,不停地对着她说话。那声音平静有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日益好奇兼不胜烦躁。

这人天天吵着她,让她不得安宁,她无奈之下只好睁眼看看这人是谁,呵斥他不许再吵她休息,她还没有睡够呢,一直疲倦不堪。

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如此好看的男人,他伏在床边睡着了,深深的轮廓,长长的眉,高挺的鼻子,面容苍白疲倦却英俊斯文。

她原本想呵斥的话便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只觉从没有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

嗓子干哑难受,她想动,全身却无力,大脑传来钻心的疼痛。她痛苦地皱起眉头,痛得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呻吟,而伏在床边沉睡的男人却身子动了一下,惊醒过来。

她撞进了一双不可置信的深眸,那人惊喜地看着她,迟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双眼,然后声音破碎地哽咽着:“你醒了?”

她点头,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又有什么好奇,只是,他是谁?

“你是谁?”她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地用口型描绘着。

那男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更加苍白起来,不知为何,她看着他如此的神情,有些酸涩起来,这个男人既没有撕心裂肺地叫喊,也没有泪流满面,可是她却感受到了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他为什么悲伤?

“安,我是顾柏雷。”顾柏雷低低地说着,悲伤喜悦交加,一颗心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便停止了跳动。只要她能醒,只要她好好活着,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原来姓顾。那么她是谁?安?她是安吗?

安落有些迷惑地想着,却不能思考太多,大脑一阵一阵地疼痛,她看向眼前的男人。

“我是谁?”她伸手,指着自己。

顾柏雷微微一笑,笑容深得能将人吸进那无底的深邃眼眸里:“你是安,席安落,也是我的妻子。”

“席-安-落-?”她发出声音,很是嘶哑。

“妻子-?”

她低头看见了自己无名指上的小小戒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原来她结婚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为丈夫的男人,莫名地伸手摸着他眼角的纹路,沙哑地说:“鱼-尾-纹-。”有种沧桑成熟的味道。

顾先生微微一笑,眼角的纹路加深了一丝,目光透出一丝对生命的感激与忧伤,他看着她纯洁如孩童一般的清澈双眸,低低一笑,低沉沙哑地说:“安,我老了。”

他在等待席安落的这些年里早已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