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8312100000038

第38章 你的心是特洛伊城2

喜欢这样的文字,把自己沉在一个最卑微的姿态里,不需要任何人的理会,独自一个人在角落里笑着哭泣,不需要谁再来打扰属于我的宁静生活。-----席慕容

出了机场,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古老城市,灰色墙壁上每一道斑驳的痕迹仿佛都述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那么属于她母亲的又是哪一道痕迹呢?

顾柏雷搂住她不断颤抖的身体,强劲有力地说:“不要怕,安落。”

她不怕,她真的一点也不怕的。她紧紧地抓住顾柏雷的手,大眼迷蒙,只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要消失一般。前来接待的是一个意大利的朋友,她与顾柏雷随着那个意大利人前往佛罗伦萨附近的小庄园。

车子横穿过佛罗伦萨热闹的街区,她睁大眼睛,感受着整个城市的跳跃的艺术脉搏。随处可见栩栩如生有着无限创意与心思的雕像,席地坐在街头一张画布便能画下整个世界的街头艺人,高大恢弘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百花圣母大教堂,车子驶过古老美丽的PonteVecchio桥,她闭目,原来这么多年,那人一直生活在这样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地方,她深深地呼吸,感觉那个人与她同在一个天空下,触手可及,心急促不安起来。

顾柏雷与那个意大利人一直用她不懂的意大利语言交流着,她一声不吭,有些茫然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事实。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一处极老的的小庄园。

安落看着古老斑驳的建筑,手脚微微冰凉,不知道该放哪里。顾柏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可能找到了她的母亲。20年了,那人抛弃她,再也没有相见,见面了她该怎么说,说什么?记忆里母亲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她只记得最后一日分离,她抱着洋娃娃坐在顾家的大厅里,母亲缀满太阳花的裙摆在顾家豪宅里急急掠过,消失,成为天边的一抹惊鸿。

她说,安落,你要乖,妈妈很快就来接你。

她安静地等着,一等20年。

“安落,下车。”顾柏雷下车,将她从车里拉出来,深眸定定地看着她苍白恍恍不安的面容,然后倾头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低低地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点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微微感激地朝他一笑,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顾柏雷带着她,随着那个意大利朋友走进有些历史的小庄园。庄园的门是开着的,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爬满各个角落,小巧惹人怜爱的葡萄挂满枝头,还未成熟,泛着青涩的芳香。

纯白色的欧式摇椅沐浴在懒懒的阳光下,精致的一套套茶具摆放整齐着,依稀可以想象主人在小庄园内悠闲的生活方式。

“Piacerediconoscerla”一个意大利女人从葡萄架下出来,见到他们,很是吃惊,不过还是面带微笑地打招呼。

顾柏雷的朋友与那个中年女人交流了一下,那个女人张嘴吃惊地看了看安落与顾柏雷,然后点了点头,走进房子里。

安落完全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好看向顾柏雷,顾先生轻轻地安抚了她一下,低低地说:“我们要找这家庄园的主人,这些年你母亲寄给你的地址就来源于这里,不过,安落,你母亲之前寄给你的信件地址很隐秘,而这一次和以往不同。”

安落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顾柏雷为她寻找母亲的下落,她心里很是感动,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找母亲,在赫尔辛基时,她也曾登过广告来寻找,不过人力财力有限,那些广告石沉大海,没有丝毫作用。

“舅舅车祸后不久,我代舅舅收到了最新的一封信。”顾柏雷拿出那份信,“这封信不是以你母亲的名义写的,而是一个陌生男人。信里什么内容都没有,只有一朵干枯的太阳花。我派人调查信件上的署名人,才得知了一些信息。”

“安落,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搂了搂她的身子,给她支撑的力量。

安落颤抖地接过信,看着信里干枯的太阳花,然后仰面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她记得,母亲最爱太阳花,裙摆总是缀满大大的灿烂的太阳花。很小的时候,她拿起画笔第一个画的就是太阳花,那花像母亲一样带给她温暖的感觉。

正在这时,先前离去的意大利妇女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人。那人从古老的旧式屋舍里走出来,四十岁左右,带着眼镜,有种艺术家特有的颓废与文艺气息。

安落心微微一悬,然后失望地垂眼。

“是你们找我?”那个男人开口,赫然说的是中文,很是生涩。

“我们找托马斯先生。”顾柏雷开口,声音清冷有礼,站在庄园的葡萄藤下,气度非凡。

“我就是。”托马斯开口,打量着顾柏雷,然后目光积聚在安落身上,微微迟疑地说,“安—安?”

安落身子剧烈地一颤,抬眼直逼眼前这个叫做托马斯的男人,目光带有一丝凌厉:“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是安安?”这世上叫她安安的只有一个人。

托马斯闻言淡淡一笑,走近安落:“安安,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不记得吗?你与你母亲一样有种莫名的气质,很是相像。”

小时候?她不记得了,母亲离开她的那几年,她强逼自己遗忘了很多事情,就连母亲的模样都模糊了,只记得缀满太阳花的裙摆,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太阳花等于母亲,母亲等于太阳花。

“托马斯先生去过中国?”顾柏雷眉眼沉静地问着,安抚住席安落焦虑的心情。

“20多年前去过,我在中国学习过几年,那时认识了薇薇,也就是安安的母亲。”托马斯微微叹气,目光带着一丝向往与怀念,“你们随我来。”

托马斯转身走进身后的旧式屋舍,安落走上前一步,微微颤抖地问:“你认识我妈妈?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托马斯回头看着她,一脸忧伤。

安落在那一片忧伤的神情中,脸色苍白,深深地恍恍不安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抛弃她,20年来没有相见。而这个突然出现的托马斯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柏雷无声地走上前,揽住安落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其实,他早就有了一些预料,只是这对于安落来说,太过残忍。

托马斯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我寄给你的那封信上有我的署名,你们若是有心自然能找到这里来,事实证明,这些年,薇薇没有错,安安,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在等着你们的到来到来。”

“我妈妈她在哪里?”安落咬紧下唇,面色苍白。

“我会带你们去看她,这里是薇薇生活过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托马斯朝安落招了招手,“她以前最喜欢在午后阳光慵懒的时候,坐在葡萄架下喝茶,就是那个角落的地方。”

他指着墙角青藤遍布的角落,有稀疏的阳光落下,一地温暖。角落里摆放着一个木质的摇椅,还有木桌,因为年月已久,有了斑驳的痕迹。

安落走过去,摸着经历日晒雨淋泛着腐朽气息的木椅,悲从心来,这些家居看上去如此陈旧,已有多年没人碰触过了。

“你告诉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抬眼,忧伤地看着眼前唯一知道真相的男人。

“没有想到一眨眼就过了20年,当年我与薇薇送你去顾家时,你还那么小,如今你已长大成人。”托马斯叹了口气,说道,“安安,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安安,20年前,是我与你母亲一起亲手将你送去了顾家。”托马斯看着安落,慢慢吐出尘封了20年的过往,“你母亲很爱你,她是迫于无奈从将你送往顾家的。”

泪滴落下来,渗进褐色的土地里,她紧紧抓住手下的木椅,讥诮地冷笑着:“什么样的无奈能让一个母亲抛弃自己的孩子,20年来不闻不问?”

“我带你们去见她,见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托马斯忧伤地看了她一眼,取过门廊边挂着的帽子,戴上,然后领着他们穿过长长的葡萄架,走向庄园外。

郁郁葱葱的小道,他们上了山,走向一片翠色的原野。

每走一步,安落的脸色都苍白一分,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全身颤抖。顾柏雷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扶住她有些不稳的身子。

十五分钟路途,仿佛走了一生那么长,托马斯在一片浓郁肃穆的陵园里回头,指着重重绿色中灰白色的墓碑,低沉悲伤地说:“安安,你妈妈在那里,你去看看她,她一个人在这里呆了20年,所以这些年没有办法去看你。”

“她一生渴望自由,一种超越灵魂的自由,薇薇说,她一生被困在世俗这个躯壳里,不得自由,痛苦不堪。她的才华一直令我深深钦佩,自她离去,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她还有灵气的女子。按照她的遗愿,墓碑上没有姓名,没有年龄。她说,她来这世间时,悄无人知,离去时也要不留痕迹。我亲手为她刻了墓志铭。”

灰色的墓碑上,黑色的中文字迹醒目苍劲:我终得自由。

她走上前,抱着墓碑,嘶哑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20年梦醒,那人只留给她一座荒凉孤独的墓碑,她说,对不起,安落,把你一人留在这满目苍夷的人世间。她一生中最温暖最大的希望戛然破灭,她抱着墓碑,哭到肝肠寸断,辗转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