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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仙窟

仙窟,万年前溅洒在神像上的血色变成了黑色,肆桀背着龙乙非走入一个布满青苔的峡谷窄道而后进入一个狭窄的洞口,洞中,红色花瓣悬浮,燃着火光照明,黑色的岩石与花瓣辉映,透出几分诡异。焱看着洞顶滴下来的水珠出神。

龙乙非已经昏了过去,肆桀将他安放石床上,对焱说:“果不其然,那花火是龙乙狩的灵魂。我若晚到一步,龙乙非的下场会和他父亲一样。”

“骨肉血脉,看似血浓于水,若非可利用,是最容易被舍弃的。”焱说道。

肆桀的眼光黯淡下来,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洞顶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的水洼,水洼汇集称溪流,流向洞外。焱依旧盯着洞顶,肆桀则依靠石壁,静静思考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肆桀开口道:“我有些不明白,罪魁祸首是龙乙泽,他搅的阴阳界不得安宁,现在你们也恢复神尊,为何不干脆杀了他,赏他个灰飞烟灭?”

“神尊?呵......”焱低下头看着水洼里自己的倒影冷冷笑着说:“神早在这万年间就死了,死在了所有人心里......”

“释厄令当真是最好的安排吗?”肆桀恨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焱不着边际的说了这样一句。

“龙乙泽是否要留?”肆桀问道。

“一把刀刺入心脏,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不能轻易把刀拔出来,否则那个人会死的更快。现在龙乙泽就是那把刀,天下就是那个人......妖魔起,众生死,若此时,龙乙泽死了,这天下就当真没救了......”

“我们不是神吗......”肆桀轻声说道,他的语气竟然带着几分犹豫......

焱苦笑道:“神丹只能结一次......失去神丹的神就是妖魔,这里以后会来新的神......这里也不再是我们的安身之处了。”

“我们,错了吗?”肆桀问。

焱摇摇头,他微微握紧了手掌,他发现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龙乙非早就醒了过来,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轻声道:“说着众生平等,还是要有一些生命被舍弃被牺牲,我原来不明白,后来也只归咎于宿命,就像是蝼蚁,宿命里本就书写着脆弱,就像是人,宿命里,也总会书写着生老病死......宿命就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他只会写下结果......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结果......”

焱转过身走向龙乙非,龙乙非双手无力的垂着,面色憔悴苍白,焱问他:“你还以为是神降下释厄令,让魇洲毁灭吗?”

龙乙非无力的摇摇头:“你们不是要魇洲毁灭,你们是想要天下毁灭......谁是神,谁是魔?你们才是旁观者对吗?”

焱轻声苦笑,泪涌眼眶,他扯开自己的上衣,胸口处有一处浑浊血光的空洞......龙乙非见之触目惊心,焱冷冷说道:“我们与你一样,身在其中......我们不是旁观者,真正的旁观者是操纵者......他造了一个笼,任何想跃笼子的人都会面临毁灭,他们有的人在一次又一次毁灭的痛苦里学会了屈服,有人带着一身伤向笼子外张望,有人拼了命逃了出来,才发现,这个笼子叫天下......无边无际......也有人跟这个叫宿命......”

“不......”龙乙非站起身来走进焱道:“魇洲成了地狱......你身在其中......为什么你还活着?”

“真正的地狱在你心里......你只信你自己......其实是你无能,你无法面对灭了龙乙氏的人就是龙乙狩最器重最亲近的人,你无法面对自己苟活万年,失守阴界,只得做囚徒的命运,所以你的不甘需要一个寄托,就是对神的恨......你,天下万民,都一样,你们对神可敬可怨,却要神一直慈悲......凭什么......就凭你们跪在石像前虚伪的虔诚吗.....你们的心里根本装不下神......”焱隐忍着痛苦,与龙乙非如发泄般的对话,他的话让龙乙非冷静下来......

龙乙非宛如失魂落魄般,他的心被人条条缕缕赤裸裸撕开,他仿佛失去了一切支撑......

“神,也会狡辩吗......”龙乙非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洞府,洞外,那道窄小的峡谷像是被巨大的斧头劈开的山的裂缝,很整齐,潮湿的气息带着苔藓的味道,不断向龙乙非涌来,他走出这个窄小的峡谷,走到一个雕刻着巨大神像的空地上,薄雾迷蒙,遮住了神像的眼睛......

龙乙非失力跪在地上,静默着。

焱整理好自己的衣裳,顺手擦去眼角的泪,肆桀微微皱眉问道:“你何苦?”

焱缓缓走过幽暗的山洞,山洞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陡峭,不知根值何处。黑色的苔藓挂满了垂直的峭壁,苍老的水流流出一道几乎不会弯曲的痕迹,焱的眼睛红红的捂住自己胸膛的空洞,他握紧了手掌,几乎要刺破自己的胸膛,那个深渊里仿佛隐隐约约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在看着他,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冲入无数铁索,那些铁索拼命的向他涌来,焱猛然睁开眼睛沉重的呼吸着,他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然后退了半步......

他在恐惧什么......

此时焱背后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很轻,却在逼近时给人无尽的寒意......焱欲转身,背后却狠狠挨了一掌,焱还不及转身,就已经失去意识,坠下了悬崖......

山洞深处,幽幽传来一句:“天下的主宰只能有一个......”

肆桀来到仙窟神像前,见龙乙非静默的坐在仙窟神像前。

许久他开口道:“我倒是希望我在万年前死去,做一个牺牲者,好过现在无能为力的苟活......我是谁啊......我若是龙乙非为什么我保不住魇洲,保不住父亲的命,保不住小羽......我若是阴界的王,为什么阴界却不在我手里,会不会我本来什么都不是......是你,或是别人把这些无谓头衔丢给我,要我为了这个名字忍辱负重,出生入死......我在诡局之内,连死都无法出局......”

肆桀站起身来,手握花火交给他:“这花火我交给你,之后,你怎么做,我不会替你做选择,也不会逼你。”

“你早就知道这是父亲的灵魂,他早就告诉你了对吗?”龙乙非低头望着花火尽力平静着。肆桀把花火交给他,而后缓缓消失了......

龙乙非抱着花火,淡淡笑着,泪一滴滴砸进花火,他手生寒气,缕缕穿透那花火,寒气凝结成一个咒,猎鬼咒......可以杀魂的咒啊......

花火突然在龙乙非手心崩裂,紧接着,黑暗天地闪过转纵即逝的光明......落于旷野之上的肆桀转头看向仙窟的方向,骤然心痛不已......

只见龙乙非双掌合十,微微低着头默念着什么,那花火被白色的光尘笼罩,缓缓的,随白色光尘散去了......这是小羽危急之时交给他的最后的东西......

突然,神像突然崩裂缝隙,石子滚落,神像的脸被剥蚀,已经看不清五官。龙乙非后退半步,无意低头见地上血泊中倒映着一个血淋淋的影子,那个影子不是他,而是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