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历史上那些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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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妙尼思凡——陈妙常

陈妙常的故事最早见于南宋初年张孝祥的《张于湖记》中,后来被明代的高濂写成传奇《玉簪记》,于是这个尼姑名声大噪,历代关于她的小说不少,并且被改编成各大剧种,著名的京剧《思凡》,昆曲《情挑》等就是代表。

陈妙常是南宋高宗绍兴年间人,出生于临江的官宦之家,只因她自幼体弱多病,被父母送入空门。古时候,人们认为,将体弱多病的孩子送入寺院是可以消灾的。此后,陈姑娘就在临江青石镇郊女贞庵里当了一个小尼姑,妙常这个名字是观主为她起的。陈妙常天资聪慧、好学,加上空门多暇,小姑娘成为一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的才女。长到十五六岁以后,陈妙常出落成一个秀艳照人的美女,宽袍大袖的袈裟不但不能掩盖其美色,还平添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陈妙常的空门偷情与南宋初年的大名士张于湖颇有关系。张于湖,就是张孝祥,淮西人,进士出身。相传他曾在抗金名将张浚的席上赋一首《六州歌头》的词,让张浚深为感动,并为之罢席。

话说,有一年张于湖奉派出任临江县令,一路溯江而上,有天晚上夜宿女贞庵中,准备歇息两天,然后走马上任。唐宋时代,佛教在中国盛行,寺庙庵刹大多备有洁净雅室,以供远道而来的香客住宿祈梦,和尚庙里可住女客,尼姑庵内也可供男客过夜。

张于湖入住时正是初秋季节,入夜月白风清,张于湖漫步花间,忽闻琴声铮铮淙淙,寻声走去,不觉眼前一亮,见月下一妙龄女尼正在焚香弹琴,眉目如画,姿态秀逸,心中颇有所感,于是朗吟一词,其中有两句很轻佻的句子:

有心归洛浦,无计到巫山。

这个月下抚琴的尼姑自然便是陈妙常了。她在张于湖入庵时打过照面,知道他是个名士,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唐突地以艳句撩人,陈妙常心中很不高兴,于是当即口占一词,边弹边唱:

清净堂前不卷帘,景幽然;湖花野草漫连天,莫胡言。

独坐黄昏谁是伴,一炉烟;闲来月下理琴弦,小神仙。

张于湖碰了一个软钉子,自然不便相强,他可是饱读诗书,深明礼义的。更何况此地又是自己即将上任的地方,怎么能放荡不羁而贻笑大方呢?于是急急抽身而退,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尼姑庵。在工作之余,他还时常想起这个妙尼。

一日,他的昔日同窗好友潘法成游学来到临江县,故人相见,把臂言欢。张于湖忽然话题一转,谈到前些时候见到的妙龄女尼姑来。潘法成听得心旌摇曳,决心一访。就这样潘法成住进了女贞庵中。

潘法成比张于湖要持重得多,他找个机会,一本正经地问陈妙常:“人言,非经大难,不入空门,姑娘才貌才人,何事看破红尘?”陈妙常答道:“人思病时,尘心自减;人想死时,道念自生。皈依佛门,乃获永生,又何必一定要经过大难呢?”就这样两人建立了联系。

一日晨起,潘法成兴冲冲地去找妙常,说是夜来填词一阙,烦请斧正。陈妙常接过松花笺,只见上面写道:

清风明月女贞庵,方外地;物我两忘好修行,活神仙。

绝世容颜琼姬态,倾城国;淡妆全无半点俗,荆山玉。

这词一半写佛地,一半用词典雅地形容美女,陈妙常大为欣赏,从此也就对这位潘公子多了一份好感。两人开始经常谈诗论文,对弈品茗,彼此间快速地熟捻起来。一天,他无意间在妙常的禅房中看到夹在经卷中的一阕艳词:

松院青灯闪闪,芸窗钟鼓沉沉,黄昏独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稳。

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转盛。

潘法成看后,大大地出乎意料,原来她的情感防线也不是很坚实啊。于是展纸濡毫,也填词一阕:

玉貌何须傅粉,仙花岂类几品,终朝只去恋黄芽,不顾花前月下。

冠上星移北斗,案头经诵南华,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

写完后他将这首词放在陈妙常的案头。陈妙常看后,埋怨潘法成枉读四书五经,不该逾越礼法而填写淫词。潘法成便单刀直入地讽刺道:“出家人都‘强将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转盛’了,读书人难道就不许问问‘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吗?”陈妙常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思凡被偷看了,顿时羞红满面。秘密一旦被戳穿,陈妙常的情感防线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潘法成乘机蹈隙,这位貌若天仙的美貌女尼,就成了潘法成爱的俘虏。

不久,陈妙常珠胎暗结。潘法成知道后不禁大吃一惊,当天便赶往临江县城,准备到药铺配一帖堕胎药,先解决目前的困境,以免当众丢人出丑。继而一想,即便解决了眼前的难题,终究不是一劳永逸之计,为了釜底抽薪,决定与老友张于湖商议之后再作计较。

潘法成见了张于湖,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结论是务请老友设法成全。张于湖哈哈大笑,说道:“此事不难料理,你可以到县衙捏词说你与陈妙常自幼指腹为婚,后因战乱离散,而今幸得重逢,诉请完婚,我自有处置之道。”

潘法成欢天喜地地回到女贞庵,向陈妙常说明了一切,陈妙常经过一夜的思考,终于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硬着头皮随着潘郎来到县衙,呈上了状纸,惶惊万状地跪在堂下听候发落,只听堂上厉声道;“卷帘抬头!”

衙役们连忙卷起窗帘,潘法成与陈妙常也缓缓地抬起头来。只听堂上又说道:“你曾说:‘清净堂前不卷帘’,如今却为何事告到官里?”

陈妙常一听堂上言出有因,知道自己落到旧日冤家之手,吓得魂不附体,心想这下完了。没想到县官接下来并没有为难他们,看过状纸,问明原委,立即执笔判道:道可道,名可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浊之源,守不住炼药丹炉;动者静之机,熬不过凡情欲火。大都未撞着知音,多半属前生注定。抛弃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罗裳;收拾起纸帐梅花,准备着罗帏绣幔。无缘处青蒲黄庭消白日,有情时洞房花烛照乾坤。

于是乎,张于湖法外施仁,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有人戏作一诗以记这事:

短发蓬松缘未匀,袈裟脱却着红裙;

于今嫁与潘郎去,省得僧敲月下门。

陈妙常空门偷情一事,一传十十传百,被历代文人墨客渲染夸张,故事情节也越来越复杂。到明代高濂的《玉簪记》时,达到了高潮。作为文学作品,男主人公的名字和身份也变了,潘法成成了庵中住持,男主人公是她的落第的侄子潘必正。

当时,陈妙常的面前有两条道路:要么留在庵中,在思念和孤独中度过一生;要么还俗,追随潘法成享受人间的美满幸福。后一条路显然危机重重。在那个年代,一个尼姑想着思凡,并且还做出在世俗眼中有违伦常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最终,她选择了跳出这隔尘绝世的墙。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人的命运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我们应该为这个妙尼的追求幸福的勇气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