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是老天爷在开玩笑吗1
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爸爸妈妈的房间。
因为很少有人进来，加上复古的装修，里面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进来的第一秒，千偌芷的目光就定格在眼前的那道孤独的背影身上。
千振鹤正呆呆地坐在中间那张席梦思大床的边缘，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相框，满脸哀伤。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难受。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爷爷如此凄凉的神情。
“爷爷”
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这时，一直呆坐在床上的千振鹤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慢回过头，似乎因为坐了太久，动作有些僵硬。
“你来了。”
看到千偌芷，原本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嗯。”
千偌芷点了点头。她很迷惑，不知道爷爷究竟要干什么。
“小芷，过来。”
千振鹤朝她伸出手，让她走近他身边。
心，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猛地跳动了一下。
千偌芷怔了怔，诧异地向前。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爷爷么……
从小到大，她记忆中的千振鹤永远是坚硬冷漠的，看她的眼神永远像一只嗜血的老鹰，锐利而刻薄，从来不会有半点温情。
可是，就在刚才，她却仿佛看见了一种不一样的眼神。
没有残忍、也没有厌恶。
而是，忧伤，心痛，甚至有一点点期许……
“爷爷。”
她终于走到他面前，在他脚边停下。
眼角的余光扫在他手里那张照片上，那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照。
相片里，他们穿着洁白的礼服和婚纱，站在一片盛大的葵花田里，拥抱着，脸上的笑容就如同洒在他们身上的阳光，热烈而甜蜜……
千偌芷的心，被那样温暖的笑容击中，瞬间疼得厉害。
“小芷，你恨爷爷吗？”
就在神思游离的时候，一抹低沉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耳朵，撞击着她的耳膜。
恨……
她愣住了，这个字眼让她觉得好陌生、好迷茫。
从小，她的心就是残缺的，因为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她生活的世界里，只有千振鹤的冷漠和忽视，还有下人们唯唯诺诺地服侍和敷衍。
零星的快乐，也仅存在于和槿、霄还有小星的玩耍中……
可是，她恨吗？
好像在她的生命中，还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呢……
因为在遇到慕爵冰之前，她的心都是冰封的，没有融透过任何情感。没有爱，当然也就无所谓恨……
“爷爷，我不恨你。”千偌芷诚实地回答。
听到这句话，千振鹤握住相框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静静地看着千偌芷，目光复杂而深邃。
“爷爷，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千偌芷终于开口。
这样的千振鹤，让她很不习惯，脑海里装满了困惑……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过了许久，久到千偌芷以为她今天要一直这样跟他这样下去。
可是千振鹤却突然说话了。
“小芷，知道爷爷为什么一直忽视你、不愿意见你么？”
心弦猛然一震。
千偌芷位于身侧的双手渐渐握成粉拳。
“因为，我是不祥的人。”
声音从齿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她的嘴唇几乎被咬得快要出血。
她记得，这是小时候她做错事，他把她关进密室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的话。
她以为这就是答案，一直像一道伤痕一样，印在了心里……
“不，不是。”听到她的回答，千振鹤激动地用力摇头，“傻丫头，那个不过是我一时说的气话。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什么？”千偌芷睁大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
千振鹤用颤抖的双手拉过她是手，目光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流连：“那时候你才刚出生，长得既可爱又漂亮，千家所有人的重心全都放到了你身上。可是，那会儿千氏集团在美国有一笔大生意，所以我就催着他们赶紧去美国。结果……”
说到这里，千振鹤已经忍不住老泪纵横，那些眼泪漫过他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一滴一滴打在千偌芷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如果当时我不催……或许他们因为你就不会那么快去美国……”
“所以……每次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我犯的错……原本他们根本不会死……”
居然是这样！
千偌芷看着流泪的千振鹤，心里突然一阵阵抽痛。
如果说以前她对他还有芥蒂的话，那么这一刻所有的心防都烟消云散了……
现在，他是她的爷爷，而她，是他唯一的孙女！”
“爷爷，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温柔地举起小手，轻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为他拭干净那些泪水。
是的，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千振鹤苍老而阴沉的面庞一下子定住了，他紧紧盯着小芷，像是受了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孙女，对自己流露出关心……
当小芷的手指一点一点为他揩干泪滴的时候，他既惊又喜，忙不迭地点头：“是，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一刻，千偌芷的心酸得厉害，却又觉得很开心。
眼前的这个老人，是她的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冲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跟爷爷手里那张照片，一样灿烂，明媚，幸福！
千振鹤欣慰地握紧了她的小手。
他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还能有机会，享受到这样的天伦之乐！
那一晚的记忆如同噩梦一样涌出……
他的孙女，如同一个充气娃娃一样躺在床上，脸上没有半点生机，全青田最好的医生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千老爷，大小姐的情况很危急，已经陷入深度昏迷，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就在那一刻，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他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倒塌……
一直以来，他对于千偌芷都是冷漠的、甚至是仇恨的。
然而这一刻，当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即将失去，竟然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孙女啊。没有了她，千氏集团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不过是一对漂亮而昂贵的废墟而已……
于是，他走进了这间被自己封起来的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当过去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他才知道这十几年来，他对自己的亲孙女有多狠心，他错得有多离谱……
不过，幸好，这一刻，还不晚，他还有机会。
千振鹤看着小芷脸上的笑容，喜极而笑。
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只维持了几秒钟，眼神便再次陷入了无边的暗淡……
老天爷真像是在开玩笑啊……
千振鹤的表情变得苦涩起来，夹杂着一丝让千偌芷不解的仇恨。